不用喬月做什麽, 江如秋已經将屋裏屋外收拾幹淨。他在來之前就在超市裏選好了床上用品,幾天前全部到來。他把深藍色的床單被罩放在洗衣機裏洗幹淨,打着太陽傘去院子裏曬好, 傍晚之前收起,在床上鋪好。
江如秋還非常好心情地在附近的花店買了幾束紅豔豔的玫瑰花, 放在床頭。玫瑰花香濃郁,顏色熱烈, 與屋內沉暗的色調交雜。
“喬喬, 去洗個澡。”江如秋從浴室出來, 下身随意套着褲衩。袒露的上身因為水珠泛着光澤。他的眼睛裏帶着笑意,嘴角愉快地勾起。
他走到喬月面前,氤氲的水氣立馬撲在她臉上。将她的兩頰撲的紅潤潤。
喬月連頭都不敢擡, 盯着她面前男人胸膛上的水珠看。晶瑩的水珠從他的脖頸中間慢慢滑到胸膛,沿着他腰腹的線條倏然滾落。
啪嗒一聲。
喬月的心也随着揪起。
……她太知道江如秋要做什麽了。
住進這裏的第一天,他們兩個晚上只是單純的睡了一覺。随後幾天,江如秋打掃衛生。家裏剛打掃幹淨的第一天,他抱着喬月幾乎親親蹭蹭到大半夜才放她睡去。而後幾天, 他開始詢問喬月的意見, 問她喜歡什麽樣的色調,喜歡什麽樣的花, 又問她喜歡什麽樣的……地方。
這跟第一次時實在是太像了。
喬月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她還是像以前一樣, 依賴江如秋, 對于他提出的要求也會無條件的順從。但要說不一樣的地方,以前她不會害怕。現在面對着江如秋, 無論他是笑還是面無表情,總會讓喬月從心底産生懼意。
江如秋彎下腰,濕透的發絲不經意劃過喬月的臉頰, 涼得她回神,就聽男人柔聲問道:“發什麽呆呢?不想洗澡?”
“沒,我去。”喬月快速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她在裏面磨蹭了好一會兒,不想出去。江如秋等不及去敲門。喬月這才快速擦幹,用浴巾将她包裹嚴實推開門。
在江如秋伸手要抱她時,喬月大着膽子拒絕:“……我今天累了,想早睡覺。”
江如秋的眼神一暗,裏面的炙熱火欲卻并未減輕,低下頭親昵地蹭蹭她的額頭,笑道:“喬喬你今天睡了一天覺,晚上還要這麽早睡嗎?”
喬月被他問的沉默一會兒,還是點頭。擡腳要走,一步還未落下就被江如秋伸手,大力箍在他身前。
冰涼的胸膛與她因為熱水燙熱的後背相貼,裹身的浴巾被江如秋用看似溫柔的動作扯落,像塊破布扔在地上。
“喬喬啊,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呢?讓我猜一猜,”他把嘴巴覆在喬月耳側,濕涼的氣息從她的耳廓攀爬至內,瞬間讓她整個人僵硬住,“因為我是死人?”
喬月抖了一下。
江如秋繼續道:“那還能因為什麽呢?難道是因為我不讓你見別人?可是喬喬啊,我跟你解釋過,外面不安全的,你要聽話啊。”
喬月稍稍掙紮一下,立馬被他的雙臂纏住,在她腹部收緊。
江如秋像是憋不住了,輕輕笑出了聲:“不會因為,是我你才害怕吧。”
喬月張張嘴,沒能說出話來,最後垂下眼,順從地倚在他懷中。
無論江如秋的情緒有多麽不穩定,亦或是他的眼神沉暗的比無星的黑夜還要駭人,他落在喬月身上的動作卻始終輕輕柔柔的。他現在的溫度雖然是涼的,但不會像之前那般寒冷,喬月是能受住的。
唯一有變化的,是它冷硬如鐵。
這實在怪不了江如秋。
新房子依舊不見日光,窗戶狹小,覆蓋着暗色的窗簾,即使白天光線也是昏暗的。床上的被單被套也全部是深藍色,在光線昏暗的情況下,不仔細很難看出顏色的分別。為了增加氣氛,江如秋特意買了紅燭,暗黃光暈籠罩在床上,圈出一方小小的中心。
喬月正躺在光暈上。在暗色的屋內,唯有她被燭光籠罩。一身潔白膚色被映出了光點。她緊閉着雙眼,忽閃着的睫毛洩露了她心底的緊張,下唇也被她咬住。
身下的床單皺亂……
一疼,接着又離開。
喬月睜眼,對上江如秋沉沉的眼神,裏面有疑惑,有驚懼,最後悉數化為懊惱。她往下看去。看到染着血的,心裏一緊,随後才明白過來。
“……我,我忘了。”
江如秋本來揚起的唇角早已經抿的直直,眼神盯着喬月,似要把她盯出個洞來,許久,或許意識到他這樣也無濟于事,嘆了聲氣,“我難受,喬喬,我現在難受怎麽辦?”他的腦袋在她的下巴處蹭來蹭去。
“你要幫我!”
喬月被他抵的也不是很舒服,忙說:“我幫你,我幫你……”
江如秋滿臉懊惱,盯着床上沉沉睡去的喬月,想狠下心把她叫起來卻舍不得,可是她嘴上說着幫自己,卻幫到一半睡了過去。
男人墨染似的雙眼沉沉盯着喬月,對着她的臉發洩出來。草草收拾一番,上前抱着喬月往旁邊移移,避開床單上染髒的地方。
等一切都收拾好,喬月已經打開了小呼。
江如秋很是新奇地盯着她看,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神逐漸變了,空氣裏蔓延的血腥氣讓他漸生暴躁。那雙黑色眼珠也在血腥味的刺激下變得通紅。
江如秋很難形容現在的感覺。他知道是喬月身下的血味引起了他的變化。自從變成這副樣子,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凡是面對喬月,他的五感被放大了不少。
從前喬月對他就有極大的吸引力。更別提現在,她只是躺在身邊,就能讓他原地燃燒。
她睡覺的姿勢乖巧。被子被踢開。因為睡前的一番運動,雖然以失敗告終,但她現在未着寸縷。渾/圓的兩團暴露在眼前。
江如秋狂咽了口唾沫。兩側的雙手忽然張開,又狠狠抓起。
他一只手就能握起來吧?他剛剛已經試驗過了,似乎掌心空間還有剩餘,不過那點空間完全可以忽略不及,連她的胸部跟他的掌心都切合的天衣無縫,再沒有比他們更适合的男女了吧!
@泡@沫
黑暗中,江如秋無聲地咧開嘴角笑,笑得極開心。
然而笑意并沒有持續,他的臉色瞬間變化,狠狠沉下。
莫如謙發覺自己最近對喬月越發的上心了。明明之前他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他也沒有辦法,家裏催婚催的緊,對于相親對象也沒抱太多期待。
見面卻超出他的想象。
喬月是個很溫和的女生,沒錯,她給人的感覺就是溫和。仿佛沒有脾氣一樣,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非常的有禮貌并且慢悠悠的,配着她笑盈盈的面容,簡直讓人也跟着心情好起來。
見了幾次面,他就想把關系确定下來。在此之前,他也聽到過醫院裏的一些傳言。他在臨安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自然聽說過外科江如秋的名字。
院裏的護士們經常談起他,還有他的女朋友。
江醫生在她們嘴裏被神化的像天人,而他的女朋友則讓他多了絲生活氣息。後來那一場車禍,讓人提起他時總要跟上一句天妒英才。畢竟無論是他的外貌還是他的醫術,都曾值得膜拜。
莫如謙并不知道喬月跟江如秋的關系,後來是跟喬月聊天久了才知道原來讓太險些得抑郁症的死了的男朋友就是江如秋。
他開始将自己與江如秋做比較。
想要打聽一下并不難。
只是何必呢?已經死去的人了,他也不需要太介懷。
莫如謙打定主意要去追喬月,先給她打了幾通電話,但并沒有人接。他知道她家住在哪裏,每天下班都會去她樓底下等一會兒,盼着能夠遇見她。
如此過了半月,他覺得奇怪。電話打不通,人也見不到。上前打聽一下才知道喬月已經搬走了。
于是他再三斟酌,發了短信過去。字裏行間全是對喬月的關心與愛慕。
然後他收到了回複。
喬月:【我的位置】
喬月:你來。
莫如謙點開位置信息,那是一處很偏僻的地方,偏僻到幾乎沒有車經過。從這裏開車過去大概需要兩小時。
他沒有任何的懷疑,以為是自己的一番話打動了喬月,心裏正開心也沒有多想,打開導航便朝對方發送的位置趕去。
天已經蒙蒙亮。
趕過去時正好早上,或許還可以和喬月一起吃一頓早飯。
莫如謙跟着導航開到了山間小路上,四周沒有住人的跡象,越往前開導航也漸漸不準。
短信發給喬月還沒得到回複。
他看到前方有一位行人,開車去到她身旁問道:“阿姨您好,請問這個地方在哪裏?”他将手機就給那人看。
“啊,你一直往前開就行了。”
那人端詳了莫如謙一眼,繼續道:“前面是深山,你去那裏做什麽?”
莫如謙驚訝道:“深山?這附近沒有人居住嗎?那您是……”
“我就住在這附近,”她給莫如謙指指路旁的電動車,“前面确實是深山,但是這附近還有一片郊區別墅,建造好後出了些問題,有不少人被坑着來這裏買房,到最後不能住人,賣也賣不出去!”
那人離開後,莫如謙驅車往前走,心裏想着事情。低頭看一眼手機屏幕,發給喬月的信息還是沒有回複。
是不是被人騙了?他這幾個月給喬月打電話她從來都沒接,會不會是掉到後被別人撿到了?
車速慢下來。
莫如謙不敢再往前面開了。今天天氣不好,烏雲滾滾,天氣預報顯示暴雨即将來臨。他再次看了眼手機,調轉方向,準備往回開。
後面忽然出現一輛車。
緊跟在他的身後。莫如謙放慢車速想要讓後面的車先過去,但那輛車車速越來越快,方向對準了他的車。
莫如謙心裏大驚,忙踩油門往前沖。
“喂!你不要命了!快點停車,撞上我們都完了!”
後面車速不減。
莫如謙吓得心髒都提了起來。
反光鏡裏,後面那輛車越跟越近。駕駛座上的是個男人的體型,穿着一身黑色的外衣。面容也被遮蓋住看不清楚。唯有露出的雙眼布滿陰鸷,讓莫如謙一對視上雙腿就軟掉。
他從裏面看到了濃濃的殺欲。
“你、你到底要做什麽?!”莫如謙大喊一聲,忽然打開車門從上一滾而下。
後面那人也緊跟着剎車,走下來。
莫如謙看不清他的樣子。因為他把全身都包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口袋裏的手機随着莫如謙往後退的動作掉在地上,他被石頭絆倒,倒了下去。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與喬月的通信界面上。
男人朝他走來,彎腰撿起地上的大石,并不說話。
莫如謙崩潰大喊:“你到底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是你……是你把我引來這個地方的,你到底要做什麽!”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你這是在犯法你知道嗎!”
無論莫如謙說什麽,對面的人始終沒有反應。只有那雙眼睛在看到他苦苦掙紮時流露幾分殘忍的笑。
他道:“不是你的東西,就不要觊觎。”
“我想要的很簡單,是你死。”
窗外下起暴雨,打在窗上哐當作響。
下雨天最适合睡覺。
喬月醒來沒有起身,而是将被子卷在身上,有些渴了,她輕聲喊道:“江如秋……”沒有人回答,她又大聲喊了幾句。
“又去哪裏了?”喬月掀開被子,喝了幾口昨夜放涼的水。視線環顧了下四周,眉頭不經意皺起。洩露了絲心底的惱怒。
他總是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上一次消失了一整天,結果差點把她吓死,喬月覺得,她現在可受不起任何的驚吓了。
外面的天色陰沉沉,沒有太陽。
這樣的天氣江如秋在外面應該是沒有影響的。
喬月放下心去。想着昨天晚上未盡的事情,心裏便閃過絲愧疚。他昨夜的樣子喬月看在眼裏。畢竟他為昨天晚上準備了差不多半個多月,結果萬事俱備,她卻來大姨媽了。
喬月想趁江如秋不在,先将被單清洗一下。不然他回來就什麽都不讓她做了。然而等她走到床邊才發現,床單已經換成了新的。
她的心底便開始滋滋地冒出小花朵,腹部的墜痛感也顯得毫不起眼了。
喬月只好将被子疊起。跪在床上将床單順好,而後發現了夾在床縫裏的手機。
她已經有快半個月沒有玩過手機了,雖然一直在充電。但她平時根本沒有機會去碰它。江如秋時刻跟她在一起,是絕不允許她的注意力被任何的東西剝奪,東西不可以,人更不可以。
她劃開手機想要看看電還需不要充,随後就發現了來自莫如謙的好幾通未接來電。最近的一通在半個小時前。
她是很不想再跟莫如謙牽扯上關系的。
但是見他打了這麽多電話,是有什麽急事嗎?喬月做不到看見裝作沒看到這種事情,只好給莫如謙打回去。
剛打出去就被接通了——
“我想要的很簡單,是你死。”
喬月驚的瞪大眼睛。
這聲音分明是……是江如秋的!
喬月一向知道江如秋的偏執,有時候也會隐隐覺得他的偏執很不像正常人。
她從來沒有跟別人談過戀愛,不知道別人的戀愛談起來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不允許有任何人的介入。但是她知道她自己并不排斥江如秋有些時候的無理取鬧。
但是當無理取鬧過了頭就不好了。
她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喜歡江如秋嗎?沒有答案。
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甚至理解不了,江如秋為什麽那麽愛她?愛到讓她都堅信,江如秋離不開喬月。這并不是她自戀。
但在今天之前,喬月再怎麽清楚江如秋對她的愛,也絕想不到,他的眼裏一粒沙子都容不了。還是一粒根本沒有任何關系的沙子。
竟然讓他到了……殺掉對方這樣瘋狂的地步。
瘋狂,他實在是太瘋狂了。
喬月不停地給江如秋撥打電話。之前給莫如謙打的那一通電話忽然挂斷,在挂斷之前,她聽到一聲非常大的重擊,心裏立馬咯噔一下。
喬月在心裏祈禱江如秋快點接電話,快點接快點接,千萬千萬不要傷害莫如謙。
“喬喬?你醒了啊。”
“我還在逛超市呢,想吃什麽,草莓怎麽樣?還是芒果?還是都買一些吧,你別着急,再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家了。”
喬月聽到他若無其事的嗓音,胸口就像是壓上了塊巨石,讓她喘不過氣。
她強定了下心神,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道:“江如秋,我要你現在就回來。”
“你知道我在哪裏?”
“江如秋,我現在就要看到你,你快點回來!”喬月再次重複了一遍。
對面笑了一聲,又輕輕笑了聲。
“好呢,等我解決完眼前這個讨厭的人,我就立馬回家陪喬喬,你是不喜歡他的吧?既然不喜歡,那就随我處置喽。”
喬月看不見江如秋的模樣,但知道他現在一定得意極了。他說話的語氣微微上揚,是很開心的語調,字裏行間卻是陰陽怪氣。
……他在嫉妒。
喬月想不明白莫如謙于他來說有什麽好嫉妒的?
喬月的雙腿在聽到江如秋開口說話時就發軟,此時已經跪倒在地上,手臂放在床上,以此苦苦支撐着她發軟的手。她拿住手機,貼在耳側。張開的雙唇顫抖着,血色退盡。
“江如秋,我不許你殺他。”
“為什麽?喬喬喜歡上他了?”對面的人似乎是陷入了懷疑中,而後沉了語氣:“不可以哦!我會生氣的,喬喬!”
喬月沒有理他,反而強硬威脅道:“江如秋,我不許你殺莫如謙。我要你現在就放他走。不然,不然我就永遠永遠離開你!”
對面狠狠挂斷電話。
江如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看着因為害怕而滾下小山坡磕破了頭又滿臉懼怕的莫如謙,嗓子裏發出幾聲難聽的笑聲。表情猙獰,眼珠血紅。
莫如謙顫着聲音問道:“你是……你是江如秋?你、你不是死了嗎!”他現在害怕極了,根本不敢相信。
江如秋沒有回答他,或許說,他根本就聽不進除喬月以外的人的話。他只是面容猙獰地站在路上發呆。
莫如謙見他沒有看自己,彎着腰往前走。
江如秋的視線轉過去,小聲地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喬喬你太讓我傷心了,你竟然為了不相幹的人威脅我,我實在是太傷心了……”他像個瘋子般不停地叨叨。
莫如謙都快被他這幅樣子吓昏過去了。剛要離他有一段距離,餘光就見江如秋捏着那塊還未砸向他的石頭大步走來。
“啊!救命啊!”莫如謙喊完就昏了過去。
江如秋走近,手中捏着的石頭扔在一旁,伸出腳放在他的臉上,剛要落下,忽然嫌棄地移開,後退一大步。
“你不配,你根本就配不上喬喬!”江如秋惡狠狠地說道。
冰涼的雨水打濕了他全身,他伸手将頭套摘下,仰起頭。脖上針腳密麻凸起的線痕露出,這裏是他嗓音粗啞難聽的原因。
他伸手摸上去,來回摩挲幾下。
上面仿佛還殘留着喬月留下的溫度。
他将電話打過去,喬月接通。
“江如秋你……”
“喬喬說的話,我會乖乖聽的。”江如秋的嘴角緩緩勾起,眼底卻是暗沉的黑色,“我馬上回家找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