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 顧名思義,孤獨的山。
其周圍全是密密的樹林, 就這麽一座山拔地而起,矗立天地之間。
因這裏是天帝和宗延的故鄉,所以玉映曾經也随他們來過一次, 這也是為什麽她要将這裏作為第一個調查對象的原因,除了近,更是因為熟悉。
到了孤山腳底,她用一瓶蜂蜜讓花花乖乖的呆在原地等她, 然後找了個僻靜處用血啓動藏天鏡, 直上山去。
如果直接去找玉承的魂魄,她相信自己一定找不着,因為如果能找到, 闵序和寧無也不會找出四個嫌疑人, 可見他們也是不能肯定。
所以, 她此行的目的不是尋找,而是偷看,偷聽,敵人在明她在暗,她相信或多或少都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雖然說九重天瓊臺玉樓, 但孤山卻十分的簡潔, 房子依山而建,巨石修成的道路拾級而上,古樸又渾厚, 可見這裏的龍族不注重享樂,而是把精力和時間都放在修為上。
但,這對玉映來說,就是最危險之處,因為對手是真正的強大。
所以,即便有藏天鏡在身,她還是十分的小心。
想要查完整個孤山,勢必會費些時間,但今日應龍族卻齊聚議事廳,像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一般。
不過這也給了她機會去觀察他們。
藏天鏡果然威力巨大,她在議事廳呆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沒被這修為極高的龍族發現,甚至,她還大着膽子走出去,竟也沒人看見,于是心中松了一口氣。
她正欲靠近去仔細聽的時候,突然聽一人道:“太子太子妃來了,接駕了。”
她心中一驚,朝外面看去,果然見彩鳳鸾車,車上,正坐着宗延和鳳兮。
原來,是他們要來。
既然如此,她就先回去吧,改日再來,因為今天這裏的應龍族人們肯定是圍着兩人轉的,不會去做什麽秘密的事。
可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有一少年應龍突然擋在她面前,左嗅嗅右聞聞,好像是發現了什麽。
她下意識的就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少年緊跟着向前一步,似乎能夠感覺到她的行動一般。
“宗淩,你在做什麽,要接駕了。”一中年男子問道。
叫宗淩的少年皺着好看的眉頭:“奇怪,我怎麽感覺這裏有東西。”
她不可思議的看着這少年,燭陰都不能發現的隐藏,他竟然能感覺到。
“別整天疑神疑鬼的,誰敢偷來我們這裏,不是找死麽,走,出去接駕。”男子吼道。
“哦。”宗淩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乖乖的向外面走去,但他邊走邊回頭,顯然還是心存疑惑的。
玉映見他離開,知道自己現在還是安全的,她以前來孤山的時候,并未見過這少年,想來他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如今才長大了。
孤山應龍,果然人才濟濟。
趁着大家都往外走,她也趕緊開溜,可還未到門口,一陣淩厲的寒氣劈臉而來,竟是宗淩突然回身抽來一鞭子。
這少年,竟這樣謹慎。
感覺到殺意,她迅速扭身避開,但因為宗淩的偷襲太過突然,藏天鏡雖然可以隐藏一切,但并不能抵擋攻擊,她的肩膀還是被傷到了,血立刻就湧出來,好在藏天鏡也能隐藏氣味,但她怕血滴落到地上,只好用手帕捂着。
“你看,我就說沒什麽吧,小小年紀就疑神疑鬼,一點都不坦蕩。”男人笑道。
宗淩卻凝重的收了鞭子:“二叔,我這不是疑神疑鬼,是謹慎。”
兩人終于走到了外面和衆人一起迎接宗延和鳳兮,玉映看了眼傷口,竟然無法愈合,看來這法器并不是尋常的法器,她必須盡快離開才行。
然而她剛走兩步,就覺得頭暈乎乎的,身體也發麻,宗淩的鞭子上竟然塗有極厲害的麻藥。
不過,他用的是麻藥而不是獨藥,可見他并不是想殺人。
她身子一軟,跌倒在地,好在衆人已經出去了,所以并未被發現,因為走不了,她只好盡力爬到牆角,又将胳膊上的血抹了些到藏天鏡上維持術法,然後靜坐在地運功抵擋藥效。
不一會兒,宗延便同鳳兮一起被衆人簇擁着走進來,兩人與大家有說有笑,十分的歡快。
看着這家族相聚,她心中一酸,不由想起戰死的父親和哥哥。
可也就在這時,她清楚的看見宗延竟向她這裏看了一眼,就好像他知道有人隐藏在這裏一般。
但也就那短短一瞬,他就別開頭繼續與身邊的人說起話來。
難道,剛剛是她的錯覺?
對,一定是錯覺,四五萬年的燭陰都不能感覺出來的藏天鏡,只有五千多年修行的宗延怎麽可能感覺到。
“伯父,我聽說您院子裏的那株萬年的墨蘭終于開花了,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太子妃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想要看這蘭之始祖呢。”宗延說道。
“是,正是前日開的,那就請太子太子妃殿下移駕吧。”
如此,浩浩蕩蕩一群人又走了出去,宗延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邊的鳳兮一臉甜蜜的看着他,很是恩愛。
雖然人都走光了,但她還是不敢放松警惕,繼續運轉丹田化解藥力。
随着元丹越來越熱,藥效也漸漸散去,傷口竟然也愈合了,但她卻感覺不對了,因為元丹才剛修複不久,按道理不會這麽快化解藥效才對,思來想去,估摸着是受了燭陰之血的恩惠。
走出議事廳後,她便準備向山下飛去找花花彙合,可就當飛到半山腰的時候,突然看見一五六歲小童子孤零零的站在石縫間,神情恍惚的,像是迷了路。
她一眼就瞧出這小童子不是龍族,再瞧一眼不由大吃一驚,這小童子,明顯是凡間孩子的生魂。
難道,這孤山應龍真有人私拘孩童的魂魄。
“小家夥,你怎麽來這裏的?”她走上前問道。
但小童子卻不理會。
她知道,是自己用了藏天鏡的緣故,于是準備将小童子帶的遠離這裏,可一伸手卻無法觸碰到小童子,她不由奇怪。
凡人不能觸碰魂魄是正常的,怎麽她一個仙人也不能?
而且,為什麽一個生魂在這裏,為什麽應龍一族竟無人察覺。
她越想越覺得有問題,既然帶不走小童子,且現在孤山的龍都在看蘭花,那不如冒險一試,否則下次再來恐怕就沒這麽好的機會了。
于是她先用随身的絲帕蒙了臉以免有人突然闖入見到她的模樣,随後才收了術法問道:“小童子,你為什麽在這裏啊?”
那小童子似乎很驚奇她的突然出現,哼哼唧唧一會兒後突然哇哇大哭起來:“我也不知道咋滴啦,我正在阿娘懷裏睡覺呢,醒來就擱這了。”
小童子一口不知道哪裏的方言,雖說的是可憐之事,但抑揚頓挫的語氣卻有一種能把人帶偏的魔力。
“那你記不記得你家在哪裏?”她又問道。
小童子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也是,這麽小的孩子,哪裏記得住這些。
她正要再問些別的,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聲得意的笑:“我就知道有東西闖進來了,原來在這裏,看招。”
是那個宗淩的聲音。
糟了,被發現了。
她立刻拿出藏天鏡想要隐身,但宗淩的鞭子已經到了,她只能飛身躲開,但宗淩的鞭子緊追不舍,逼的她很是狼狽,且她極怕宗淩這般打法傷了那小童子。
可回頭一看,哪裏還有那小童子的身影。
她一時失神讓宗淩得了機會,眼看就要被鞭子抽中,情急之下,玉髓自動幻出,也化作一軟鞭與宗淩的鞭子絞在一處,她用力一拉扯,宗淩的鞭子竟被絞的粉碎。
“好厲害。”宗淩竟然驚訝的贊嘆一聲。
她趁着這個機會想要快點離開,卻見數道人影直向這裏撲過來。
“來者何人,竟敢在孤山放肆。”是剛剛那個被宗淩叫二叔的中年男子。
她見被圍,也不硬拼,割破手掌握住藏天鏡,瞬間在衆人面前消失。
可應龍一族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也數劍齊發,全都刺向她消失的地方。
她來不及逃脫,便用玉髓幻成盾牌擋在身前,長劍自然是刺不穿玉髓的,紛紛掉落在地上,她也及時拔腿就跑,可沒想後背處還是飛來一劍刺穿她的肩膀。
“看,在那裏。”有人指着懸空的劍神叫道。
她不能讓自己被标記,于是忍痛拔出那把利劍,也就在這時,宗淩的二叔一掌拍來,萬鈞之力似要将她拍成肉餅。
本能之下,她伸手去擋,手上也不由自主的發出力道,只聽一聲巨響後,她竟毫發無損,而宗淩的二叔也滿臉錯愕,因為這世間能擋住他掌力的女神仙并不多,而且他都認識,剛剛看到的那個女孩子,明顯不是他認識的人裏面的。
他這一猶豫,玉映已經逃開,她也很是驚訝自己為什麽能夠擋住那一掌,明明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啊。
可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趕快離開回孤山才是正經的。
“來人,布結界,一定要将那個妖女找出來。”宗淩的二叔怒道。
瞬間,整個孤山亮起一片金色的結界,玉映不由愣住,這結界她是認識的,宗延曾經說過,他們應龍一族的結界天下無雙,一旦結成,就算是他父君,掌管三界的天帝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闖出,而且極可能受傷。
她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雖也闖過闵序設的結界,但她擔心闵序的結界比不過這孤山的結界,萬一硬闖被傷,那就糟了。
且剛剛那一掌,她依舊認為是巧合,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用藏天鏡先躲起來。
只是,剛剛那個小童子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宗淩和他二叔等人都沒發現?
捂着肩膀的傷口,她躲到一岩石下,淅淅瀝瀝的血将她手中的藏天鏡染的殷紅。
宗淩他們在她身邊來來回回走了許多遍都未發覺,她估摸着是血越多,鏡子的威力就越大。
于是她也不敢治療傷口,可這樣下去,血流光了都不夠啊。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好在宗淩他們已經走遠,她立刻來到結界邊緣,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就在她焦急之間,卻覺得大地一陣顫動,緊接着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從外面撞上了結界,甚至讓結界晃動起來。
她循聲看去,只見一健壯的獨角青牛正後退幾步,然後猛然沖向金色結界。
“呀呀呀呀呀。”青牛邊沖便奶聲奶氣的叫着,不是花花又是誰。
砰的又一聲巨響,結界再次劇烈晃動,仿佛再來一次就會被撞開一般。
花花似乎覺得很好玩,這一次遠遠的後退,然後鼓足了勁再狠狠一撞,那號稱天帝都極難突破的結界就這樣被破開一條口子。
“耶。”花花原地跳了跳,然後鼻子嗅了嗅,竟向她這邊走過來。
玉映終于得救,收了藏天鏡止住身上的血,又用了淨身咒将身上的血消除,快速向花花走去。
“少妃,我等了你好久。”花花眼淚汪汪,可見是等候的時間将它無聊壞了。
“哎呀,這裏太大了,我迷了路,對不起啊。”她忙道歉。
“啊,少妃也會迷路麽?我也常迷路,老是被杜仲罵,可少妃你也迷路,可見不是我一個人笨。”花花像是找到了知音。
她一邊和花花搭着話,一邊等着孤山的人前來。
果然,很快就有數道金光飛來,宗延竟也在其中,他們人人臉色鐵青且防備,如臨大敵一般。
而宗延見到她在這裏,神色竟沒什麽變化,對她出現在這裏好像并不驚訝。
“來者何人?”宗淩的大伯宗雲怒喝道。
玉映遙遙一拜:“離恨天宮玉映與青兕,見過各位。”
聽到離恨天宮幾個字,前來的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在看到已經變小身體的花花,臉色更是難看。
“敢問少妃為何在我孤山?”
“閑來無事,出來轉轉。”
可在場沒有人相信,所有人都認為她是沖着宗延來的,心中更是責她已經是離恨天宮的少妃,卻還惦記着別人。
“那少妃可有見是何人破了這結界?”
“是我。”花花得意的站出來:“這金晃晃的太暈眼睛了。”
它還不知道,自己剛剛闖禍了。
衆人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雖然他們早就聽說離恨天的青兕有着辟天裂地的力量,但誰也沒見過,只以為是誇大之言,可剛剛結界被破開,他們不得不相信了。
“我看,沒這麽簡單吧,剛剛我們孤山在抓人,此刻少妃突然出現在這裏,說是巧合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啊。”宗雲開口說道。
他是孤山的長老,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将懷疑的目光投向她。
她正要解釋,卻聽一人在身後回道:“所以各位是認為本君這柔弱不能自理的妻子想對貴山圖謀不軌麽?”
是闵序。
只見他神色雖一如既往地清冷,但臉上卻泛着一絲潮紅,聲音也啞啞的,看着玉映的眼神也充滿了占有。
但也只這一瞬,他便将心底那種想要将她生吞活剝狠狠索取的沖動壓下去。
現在的他,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嚣,這是他第一次進入繁育期,從來不知道會這樣煎熬。
他恨不得将這些人都趕走,将她按在那淺淺的花叢中讓她在他懷裏盛開才好。
可他只能想着,半點都不敢逾越。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而且,她是偷偷來見宗延的吧,否則,為什麽要背着他?
而玉映,也恰好看見了他的眼神,雖只一瞬,她卻覺得他要吞了她一般。
她下意識的後腿一步,心中莫名的慌亂。
“見過少君。”衆人齊齊行禮。
唯有宗延,冷漠的看着闵序,他袖中雙拳緊握,竟也是在極力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