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異聞錄 - 第 23 章 第一卷(完)

沈傅聽完後,神情更為凝重,他将桌上的那封信拿起來,又看一遍,才對二人道:“這信的內容和你所說的相差無幾,只是并未提及究竟是何人發現的蜃景城。”

林淮不解道:“師父所收到的信,可是出自那位陸長老之手。若是他的話,那就有些奇怪了。我們進入蜃景城之時,正是這位長老替我們護法的,為何他卻只字不提。”

沈傅擡眼看向林淮,道:“這信出自裴家主之手,他只說門中弟子意外窺得一件寶物,借由那寶物發現了傳聞中的蜃景城,讓我盡快過去一趟。我收到來信後,讓白鷺先行一步,本想去把沈宴一并帶過去,結果卻發現他不在沈家。不過,我竟沒想到,這蜃景城就是你們所發現的。”

沈宴不滿道:“父親,都有白鷺師姐了,你還帶我過去作甚。”

沈傅道:“你去花朝之時,不是得了件靈物。”

沈宴一拍頭,道:“原來您是想要它啊。”

語罷,便從乾坤袋裏拿出了一個卷軸,遞上前去。

沈傅接過卷軸,打開看了一眼,道:“不錯,我需要的正是這副往生圖。”

林淮聽到花朝二字,微微一愣,又記起自己曾在一本古籍裏看到這個詞,而且,和蜃景城是寫在一頁的。書裏對于蜃景城的着墨不多,但這往生圖卻是寫的很詳細。

往生圖上什麽都沒有,只是一卷白紙,據說只要将你心中所想之畫在紙上,便可窺得它的前塵過往以及現在所在之地,不論是人或是物都适用,故而這往生圖的作用就是追蹤。

難道,他們是想追蹤那蜃景城在現世中的所在,還是追蹤蜃景城的締造者,又或者是幻境中的紙人的來源。

沈傅收起往生圖,對沈宴說:“依你所言,裴清也與你們一道進入了蜃景城,那她應當能畫出這城的大致模樣。既然如此,你若是不願去,為父也不勉強你。”

對此,沈宴當然沒意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不容易才離開了裴家,一點都不想再回去,管它什麽蜃景城,反正跟自己沒關系了。

不過,他瞥了林淮一眼,見她皺着眉,心事重重的,八成是在擔心蘇衍那小白臉,念及一路上這位師妹很配合自己,便想了想,待會兒交她那紙鶴傳信之術,給蘇衍傳個信,省得她老惦記着。

沈傅見事情已經交待了差不多,又囑咐了二人幾句,便準備動身前往南華山。

二人見狀,也不再逗留于此,與沈傅拜別後,就離開了書房。

從書房出來後,沈宴就一臉神秘的拉着林淮往自己所住的小院走,林淮對此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沈大公子又在玩哪出。

沈宴的屋子已恢複了往日的模樣,看來有人來打掃過,只是門口的禁制卻只剩下一道了,不過,本來那禁制便是為了擋住裴清所設,現在也沒多大用處了。

林淮跟着他進了屋,在一邊坐下,看着沈宴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拿出一張宣紙。

雖不明白沈宴拿出這張紙究竟是想作甚,但又覺得,指不定這紙大有來頭,畢竟沈公子的乾坤袋裏什麽靈物都有,随便掏一樣出來,都不是凡品。

沈宴先是把宣紙裁成個數個端正的方形,拿起一個又倒騰了一會兒,便見一只紙鶴躺在了他手裏。

道:“方才見你憂心忡忡的,莫不是在擔心蘇衍那小白臉?那你可得瞧好了,師兄我今日便交你這紙鶴傳信之術。”

林淮無語,他是怎麽看出來自己擔心蘇衍的,自己想的分明是蜃景城之事。不過,紙鶴傳信術,聽起來倒是很實用,多一技傍身也不錯,便耐心的聽着沈宴的教導。

只見他将紙鶴拿了起來,小心的灌入了一點靈力,對着紙鶴低語幾句,然後走到窗前,輕點了一下它的兩只翅膀,那紙鶴便飛了出去。

沈宴得意道:“可看仔細了麽,現在就動手試試看吧。”

林淮看得認真,卻沒聽清沈宴沖那紙鶴說了什麽,因他是轉過身去壓低了聲音說的。不過,紙鶴傳信術并不難,便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張宣紙,學着沈宴的動作,依葫蘆畫瓢的搗鼓着。

末了,卻突然想起來,難道真得給蘇衍傳信不成,好像除了他之外,也沒別的人選了,可是,該說點什麽好呢。

仔細想了想,便對着紙鶴道:“蘇衍,你回去了嗎。”随後便點了一下紙鶴的翅膀,讓其飛走。

沈宴一臉嫌棄:“師妹,你未免也太敷衍了些,就不說點別的麽,譬如我很擔心你啊,你要不要來扶風玩玩兒之類的。”

林淮扶額,真不知道沈宴腦子裏究竟裝了什麽,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槽的,真是令人尴尬。心想反正自己也學會了,不用再搭理他了,起身便對沈宴拜別。

道:“多謝大公子教授紙鶴傳信術,這幾日舟車勞頓都沒怎麽休息,既然沒什麽事兒了,那我便不打擾了。”

沈宴道:“師妹,不帶這樣的,你這是過河拆橋,白眼狼啊。”

林淮無辜道:“大公子,我哪裏是過河拆橋,不是跟你說謝謝了嘛。”

沈宴還想繼續說,卻瞥見自己放出去的紙鶴已經回來了,态度立刻就變了,道:“行吧,既然師妹不願繼續待在這裏,我就不勉強了。”然後連忙走了過去,接住紙鶴。

林淮走時,隐約聽到了裴清的聲音,原來沈宴放出去的紙鶴,是傳給裴清的。

林淮并沒有直接回去,而是拐去了後山,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時,見到的那條飛瀑。最開始進入後山時,她只覺得精力充沛,直到靠近了那條飛瀑,才有些不對勁。

因在幻境中被蘇衍點醒,她頓時明白了,後山乃是一處福地,靈氣充沛,自己那一路上便是在吸收靈氣,所以,才會感覺精力充沛。但是這靈氣并不是越多越好,因為自己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這麽多,得有個度。

故而,林淮目前只打算在林中修煉,還不準備去接近那條飛瀑。

她在林中找一塊幹淨的地方,開始打坐。

自從吸納過蘇衍的靈力後,她便已經感受到有一股靈力盤踞在丹田之中,現在要做的便是繼續吸收周圍的草木靈氣,将其轉化為己用。

這個方法和直接吸取別的修者靈力比起來,實在是慢了些,不過,以別人的靈力為食,怎麽看都是種邪術,況且,以她目前這個水平,除非是對方同意讓自己吸納靈力,否則她也吸不到。

比起那種铤而走險的法子,還是吸收山川草木的靈氣更為可靠些。

林淮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體內,摒除雜念,一點一點的開始觀察自己內在的變化,同時,控制呼吸的節奏,開始吸納靈氣。

随着時間的推移,她漸漸感受到周遭的靈氣不斷的湧進體內,頓覺體內充盈着一股氣,便仔細引導着這股氣,慢慢的沉入丹田,與之前那股靈力融合。

過程并不複雜,吸收靈氣比引氣入體還要簡單的多,而且更快,因為她不用去刻意的修煉,只要将吸收的靈氣轉為己用就行,長此以往,她可能用不了多久,便能結丹。

林淮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不敢貪多,即便後山的靈氣再怎麽充沛,也只是點到為止。當她覺得已經吸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回走了。

方才吸納的靈氣已經轉換的差不多了,再來便是配合心法,師父去了南華,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而且,她想起了那時與沈傅的談話,總覺得師父應當是知道自己這特殊的體質。

這樣一來,便能解釋,為何沈傅總是強調要自己修心悟道,顯然是怕她落入了邪道。

林淮正走林間小道上,遠處忽然出現一只紙鶴,撲棱撲棱地朝她飛來。擡起手,便輕輕落在了她的手上。

是蘇衍給她的回信。

點了一下它的喙部,那紙鶴便開始說話了。

“尚未回去,鐘毓也來了,我的身份恐怕瞞不了太久,不過他是為了在蜃景城中所發現的紙人而來的。”

林淮邊走邊聽着紙鶴複述蘇衍的話,心想,連鐘毓也去了,看來那紙人背後的始作俑者并不簡單,又想起陸非寒的話,想嘗一嘗當造物主的滋味……

會是什麽人呢,難道是鬼修?說起來,在安陵的時候,那幾個鬼修也想搶人來着。

見紙鶴複述完這段話後,便沒了聲。林淮才對着它道:“鐘毓可向你透露過帶你回南華的原因,還有你的身世。我總覺得,蜃景城所發生的事與這些有一定的聯系。”

語畢,便将放開紙鶴,任由它飛了出去。

林淮回到小院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剛推門進屋,那紙鶴又飛了回來。

她接下紙鶴,将門掩好,坐在榻上仔細聽紙鶴複述。

“從未提起過,方才我向鐘毓言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一點都不感到驚訝,卻反問我,為何會有記憶,還提到了一件東西,蜃氣石。”

蜃氣石,是通過吸納靈氣來締結幻境的一種寶物,此物與蜃景城一樣只存在與傳聞之中,從未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樣子,只道此物所締造出的幻境,堪比蜃景城。不過蜃氣石所造的幻境,是一個夢,一個讓人能了卻遺憾的夢,這個夢裏什麽都有,更像是讓人産生幻覺。

林淮突然有種猜想,難道他們以為她和蘇衍是蜃氣石,确切的說,難道蘇衍是蜃氣石修煉而成的精怪?

顯然不可能,蘇衍不僅能締造出幻境,還有關于過去的記憶,若他真的是個石頭精,那林淮入夢時所見到的就不會是蜃景城,而是花溪鎮,是母親還在世的花溪鎮。

林淮自嘲的笑了笑,本以為早就放下了這些過往,卻還是會有意無意的想起來。

看來,仇恨似乎沒這麽容易淡忘。

罷了,自己早就沒了當年那份想要複仇的想法,只是想要變強,既然如今要好好修行,就不要再去想了。

林淮又對紙鶴說道:“看來他們以為你是那蜃氣石,總覺得好像是有人在故意誤導他們一樣,那人會不會就是将你困在安陵,又入侵蜃景城,留下紙人的始作俑者。”

說完後,又覺得不對,能一次誤導兩位家主,還有一幹鬼修的人,真的存在麽?林淮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麽人能做到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事,即便有,恐怕也是位不出世的大能。

便又補充了一句:“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可別當真。”

然後,再次放飛紙鶴。

林淮覺得,這紙鶴傳信術,還是有點不太方便,比如現在,她和蘇衍在讨論了一件事情,本可以一口作氣講完的,因紙鶴往返需要時間,便只能等着,要是能改進一下就好了。

不過這次,她還沒等多久紙鶴便回來了。

“沈傅今日也到了裴家,還帶來了一副往生圖,鐘毓将我也帶了過去。我本是想看看,這往生圖能不能指出那座城真正的所在,卻不料竟是一無所獲。他們令我和裴清都不得再提及蜃景城之事,似乎是想要将此事封存,看來那位始作俑者也讓他們有些束手無策。”

紙鶴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複述。

“你的猜測不無道理,其實蜃氣石所締造出的夢境,還能預見未來将要發生的事情。引得這麽多人來争,也很正常。不過我的确不是蜃氣石。”

聽完後,林淮卻是在想,這位始作俑者,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僅能掩蓋住自己的所在,還将那座城一并藏匿住,實在是不簡單。

怪不得,那位陸長老,以及三位家主都不讓他們插手,因為這完全不是他們幾人所能應付的。

紙鶴還在複述着。

“不論是失去的記憶還是那座城真正的所在,我定會一點一點的找出來,但不是現在。同你說了這麽多,是希望你不要再牽扯進來。”

等了許久,紙鶴終于不再說話了,林淮便将它丢在一旁,躺回榻上。

蘇衍讓自己不要再追究此事,想必也是不願牽連自己,可是,總覺得有點奇怪,在蜃景城的時候,那紙人為何會沖着自己來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想要去幫蘇衍。

心中雖有疑慮,可既然這事情沒有半點頭緒,對方也讓她不要再探尋下去,索性,就如他們所言,暫且當作一場夢吧。

正準備歇息之時,那丢在一旁的紙鶴卻又出了聲,她聽到輕輕的一句“謝謝。”

心中微動,看來,蘇衍也不是那麽的不近人情。

不久後,沈傅和白鷺一同返回了沈家,沈傅與其餘兩位家主達成了共識,閉口不再談蜃景城之事。就連離開時,承諾過要将事情來龍去脈告訴沈宴二人的白鷺,也是閃爍其詞。

看來,真如蘇衍所說的那樣,他們打算封存此事,蜃景城之事,似乎是告一段落了。

雖說林淮總覺得,這事兒還沒完,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加上她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漸漸便将這事兒抛之腦後。

回到了沈家的林淮,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修行上面,她幾乎每天都往後山跑,時不時的向白鷺讨教一下修煉心得,或是找師父指點一下自己,偶爾還會與沈宴一塊去捕靈獸。說到捕靈獸,林淮覺得自己培養出一項打發時間的新愛好。

剛開始,她對于捕靈獸這件事嗤之以鼻,根本搞不懂為何沈宴這麽喜歡,直到自己親自試了一試,才明白捉靈獸,真的很有趣。

看着手裏的靈獸圖鑒一點一點的集齊,那種成就感和滿足感也一點點的增加。

林淮想,她在沈家的這段時光,不論什麽時候回想起來,都會覺得,這是一段值得珍藏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