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異聞錄 - 第 20 章 蜃景城

林淮發現了一件事,自從踏入這座幻境開始,蘇衍的記憶就在慢慢的恢複。第一次在街上碰到他的時候,蘇衍想起了城主府;來到了城主府之後,蘇衍便想起了自己是幻境的締造者;而這一次,他則想起了自己所造的是一座蜃景城。

他們這幻境中遇到的事物,都仿佛在引導着蘇衍,回想起被他遺忘的過去。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操控着一切,會是那個入侵者麽,那他的目的是什麽呢,如此大費周章,僅僅只是為了讓蘇衍恢複記憶?恐怕沒這麽簡單。

林淮道:“你可還記起些什麽,比如你造蜃景城的目的。”

蘇衍回道:“想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這蜃景城是依照着一座真實存在的城所建的。”

林淮又道:“這樣看來,販賣瓶中梅的掌櫃是真的到過那座城。我還以為,他是中了幻術,還想過,那大概是一座死城。”

蘇衍則道:“他的确是中了幻術,因為城裏從不下雪,怎會有梅樹。”

林淮有些奇怪:“你怎知那座城從不下雪,難道你去過?”

蘇衍低語:“我似乎在那兒待過一段時間,稍微有些印象。”

林淮覺得,能将幻境締造這麽真實,就連充當路人的幻象都那麽栩栩如生、神态各異。蘇衍這個待過一段時間,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

一旁的裴清忍不住開口道:“蜃景城之所以少見,是因為想要締造出這樣的幻境,需要投入強烈的念。也就是說,締造者對于自己所仿照的那座城,有着強烈的思念。”

裴清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道:“蘇公子恐怕不止待過一段時間,也許你就是那座城裏的人,即便你沒了記憶,那份念仍是留在你的心中不曾消散。故而,才能創造出蜃景城。”

沈宴贊許道:“這才對嘛,女孩子說話要溫柔如水,你方才那樣,很不讨人喜歡的。”

裴清無奈道:“沈宴,你關注點好像不大對。”

沈宴則道:“沒有啊,我很認真的在聽。你想說的是,蘇衍因為思念故土,才會創造蜃景城來。”

聞言,林淮心中一震,單憑着“念”便能創造出一座城,那這份思念是得有多強烈。轉頭看向蘇衍,卻發現他神色如常,二人的話似乎沒有對他産生半點影響。不由地有些懷疑,真的只是思念麽。

對此,蘇衍未多作解釋,只道:“蜃景城的出口就在前面,請随我來。”

衆人順着蘇衍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蜃景城這條寬闊的街道,原先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現下,卻突然出現了一道城門。想來,應和那無目人的消失有關系。這無目人大概是阻攔他們的最後一道屏障。

沈宴大喜:“總算能從這鬼地方出去了,等咱們醒了,再回空無街逛逛去。”

裴清忍不住提醒他:“等咱們醒來之時,估計已是子時了,空無街早就打烊了。”

沈宴頓時很失落:“啊?那豈不是得等上十多日,空無街才會再次開放了。哎,算了算了,反正也買了很多,夠我搗鼓一陣子了。”

林淮只覺得,待在蜃景城的這段時間,以及所遭遇的事情,非但沒有解決之前的問題,反倒是令她陷入了更深的疑惑。此時此刻,她只想快點出去,什麽都不要想的好好睡上一覺。不由地加快腳步,朝着城門走去。

這段路不長,不消片刻,衆人便到了城門口,城門早已打開,只要跨出去,便能醒過來。

離開之前,裴清突然開口道:“蘇公子,雖你來歷不明,但念及裴家與鐘家的交情,蜃景城之事,可以為你保密。不過,若你他日做出危害南華之事,即便有鐘毓護着你,我也絕不會姑息。”

蘇衍只道:“随意。”然後,第一個跨出城門,消失了。

裴清:“……”

林淮忙道:“此地不宜久留,萬一待會兒又起了變化,那可就麻煩了,快走吧。”

語畢,三人也不再耽擱,一齊跨出城門,離開了這座亦真亦幻的蜃景城。

四人醒來之時,爐子裏的香正好燃完,屋內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陸非寒則站在一旁,那架勢,似乎是打算施清明咒。

林淮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出聲制止:“陸前輩,我們已經醒了。”

見四人皆已轉醒,陸非寒這才放下心來,不再繼續施咒,道:“你們這趟幻境之行真夠久的,若是再慢一點,我這清明咒可就施完。”

林淮頓時有些汗顏,幸好醒的及時,這清明咒乃是一種最基礎的咒法,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人保持清醒。只是,這咒法還有個弊端,會令人處于亢奮狀态,難以入睡。要知道,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上一覺,若是真被施了清明咒,那還得了。

陸非寒道:“去了這麽長時間,可有弄清楚了這幻境的來龍去脈。”

“啓禀師父,此行收獲頗豐,這幻境乃是一座蜃景城,确如書中所述那般,亦真亦幻。”答話的人自然是裴清。

陸非寒道:”蜃景城。沒想到你們碰上的居然是這玩意兒,想必你們是在城裏有一番奇遇,否則不可能這麽快就出來。“

見狀,裴清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她這一番話說的極為巧妙,将重要的事情都詳細說了出來,但略去了一部分和蘇衍有關的內容,只道是四人齊心協力,逃脫了無目人的包圍。

陸非寒聽完後,神情頓時凝重起來:”蜃景城之事,斷不能讓其他人知曉,且不論這締造者是何人,單單那無目人,就甚為蹊跷。“

裴清點頭:”依師父所看,那無目人究竟是為何出現。“

陸非寒沉思片刻,道:”這點為師亦是不解,但,你們可有想過,這無目人,為何沒有眼睛。因為,你們口中的幻象,雖無實體,但別的方面卻和常人無異。他們所看見的一切,都會在幻境中留下痕跡。”

裴清道:”您是說,無目人的創造者,擔心被人得知自己的真面目?“

陸非寒道:”應該說,他是擔心被幻境的締造者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裴清還想再問下去,陸非寒卻是擺手道:”此事你們不必再插手,待家主回來後,我自會向其禀報。“

裴清颔首:“但憑師父做主,這瓶中梅是否需要留下呢。”

陸非寒道:“不必,你們所說的那紙人可有帶出來?”

聞言,林淮想起,那紙人一直在她手裏,方才出來的時候似乎還捏着,攤開掌心,低頭一看,果然還在自己這裏,便直接遞給了陸非寒。

問道:“陸前輩,紙人難道不是幻象麽,怎會還在我手中。”

陸非寒接過紙人,答道:“的确不是,若我沒猜錯,有人想在蜃景城與現世之間,搭起一座橋。讓這座幻境之城,真正存在于世。紙人就是一個例證,它不僅出現在幻境中,亦能出現于現世,說明那人的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

林淮不解道:“讓蜃景城現身于世,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陸非寒道:“自然是想嘗一嘗做造物主的滋味了,這紙人不就是他所造的物麽。你們年紀尚輕,理解不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作法,故我讓你們不要再插手,就當今夜只是做了一個夢罷。”

随即不再多言,只道天色已晚,令裴清将三人帶去休憩。

與陸非寒拜別後,裴清便将帶着三人離開了小院,四人皆是心事重重,一路無言。

裴清将三人安置好後便匆匆離開,是以,三人也并未多言,各自回房了。

林淮自蜃景城出來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覺,可當她終于躺下來之時,卻怎麽也睡不着了,只好望着床頂發呆。

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陸非寒的話,造物主,那個始作俑者究竟有着多大的野心,才會做出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蘇衍以及這座城,這三者間又有何關系,為何他在困住蘇衍的同時,又留下了許多線索,讓蘇衍找回了記憶。實在令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種種問題擾的她心煩意亂,索性坐起身來下床倒茶。幾杯冷茶下肚,方是平靜了些。

驀地,林淮想起,在城主府之時,她不是将一個鈴铛放進了袖中,既然紙人都能被她帶出來,那鈴铛會不會還在。趕緊掏了掏,果不其然,那鈴铛也被她帶了出來。

她将鈴铛掏出,先是看了看,發現無甚變化,還是和幻境中所見的一樣,又搖了搖,聽到一陣清脆的響聲。心道:“這算不算是夾帶私物,要不要将鈴铛也交出去。”

可又覺得,既然這座城是真的存在,那城主府裏的男童應該也真有其人吧,倘若日後有緣相見,也可将這鈴铛還給他。反正,只是一個普通的鈴铛而已,又不似紙人那般危險,索性先留着吧。

林淮将鈴铛收進乾坤袋,不再去想蜃景城,而是行至窗前,将窗微微推開一點,望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