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城裏,林淮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隐約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分明之前一個人也沒有,怎會突然有了動靜,莫非,這幻境又發生了變化。
似乎從他們踏進這幻境開始,周圍的事物都在不停的改變着,要知道,每一次幻境發生變化,都須消耗締造者的靈力,變化的範圍越大,消耗的靈力越多。單憑她所看到的來看,這幻境至少改變了三次,且第一次比一次的範圍大,現在更是憑空出現了許多幻象。
如此耗費靈力的術法,僅憑一人,真的可以支撐起整個幻境?況且,方才她還吸食了蘇衍的靈力。
林淮道:“蘇衍,你可有感到不适?”因她走在蘇衍後面,二人離的近,便直接問了。
蘇衍回道:“不曾。”
裴清聽到二人的對話,也開口道:“既然那府邸是幻境的出口,為何我們不直接從那裏出去,反而要往城裏跑。”
沈宴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幻境的出口是會改變的,至于為何會改變,就不得而知了。”
剛走出巷子,蘇衍卻突然剎住腳步,身形微滞,道:“等一下。”
他們走的匆忙,從城主府出來之後也沒耽擱,一路小跑着往城裏撤離,若不是聽到了蘇衍的話,林淮險些就撞上他的後背。
她停下腳步,道:“可是城裏又發生了什麽變故?方才我隐約聽到一陣腳步聲,是不是,有人在前面。”
裴清則道:“這幻境中的一切造物皆出自你手,你剛才将我們帶往這時,難道不知道這城裏有變故?”
見裴清不依不饒,林淮只好繼續道:“他不是說,這幻境被人改動過,察覺不到也正常。”
裴清卻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與蘇公子不過是萍水相逢,因形勢所迫暫且信任你,但不代表就會停止對你懷疑。”
聞言,沈宴似乎覺得裴清有些過激了,忙道:“裴清,冷靜冷靜,先聽聽他是怎麽說的。”
蘇衍道:“城中并未有什麽變化,只是太熱鬧了。”
三人上前一步,往街上看去。林淮心道:“何止是熱鬧,簡直就是擁擠。”
街上的人比起她第一次來的時候還要多,過往的行人幾乎是肩挨着肩的往前走,看起來就像是一堵天然的人牆。
沈宴道:“這還不算變化?我看這些人分明就是來攔住咱們的,這麽擠,能過去嗎?”
對此,林淮深表贊同:“除非他們自行散開,否則根本過不去。”
蘇衍則道:“還有另一個辦法。”
林淮:“什麽辦法?”
蘇衍:“将他們毀掉。”
話音剛落,他手裏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蘇衍将劍拔出,獨自一人沖了上去。人群頓時騷動起來,齊齊回頭看向蘇衍。
沈宴驚呼道:“這些人,怎麽都長成一個模樣,還沒有眼睛。”
蘇衍沒有猶豫,手中長劍夾帶着一股淩厲的殺氣,直直斬下其中一人的頭顱。那人的頭顱剛離開脖頸,便化作一縷煙霧消散而去,随之,身體也漸漸幹癟,消散。他不斷的揮舞着長劍,斬殺着幻象,豈料,這幻象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了,不斷的朝着他湧去。
蘇衍獨自一人對付這麽多幻象,顯然有些吃力,不消片刻,便被幻象重重圍住。
林淮趕緊喊道:“蘇衍,不要強撐,告訴我們該怎麽幫你。”
沈宴亦是看的心驚膽戰,附和道:“你手裏的劍是怎麽來,再造幾把出來,我們來幫你殺。”
裴清忍不住道:“蘇公子,難道你就讓我們在一旁看戲不成。”
驀地,便有三把長劍自人群中飛出,直直落在他們面前。三人拿起長劍,迅速沖進人群,分頭行動,利落的斬殺着幻象。
裴清本就會使劍,這等小事對她來說自然不在話下,沈宴雖沒使過劍,但自小耳濡目染,所以勉強能将這劍運用得當。相較之下,林淮是個連劍都沒碰過的,顯然比不得他二人,索性拿起劍就是一通亂砍。幸好,這劍也是幻象,沒什麽重量,而那些無目人雖然數量多,但卻不會攻擊人,只是擋住他們的去路罷了。
林淮一邊砍着無目人,一邊朝着更深處走去,喊道:“蘇衍,這幻象根本殺不完,可還有別的辦法。”
無目人似乎察覺到她想進去找蘇衍,立刻改變了方向,紛紛朝她湧來。起初,她還勉強能應付這些無目人,可随着時間的推移,也漸漸感到了乏力。一時不察,手中的劍竟被無目人給奪了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到那個将劍奪去的無目人,似乎勾了勾嘴角,像是在嘲笑她。而且,別的無目人見她不再前進,就自行散去,繼續朝其他人的方向湧去。唯獨這個無目人,站在原地不動。
“我的劍!”林淮眼睜睜的看着那柄劍落入無目人手中,頃刻間便化為煙霧。
那無目人朝着她走來,臉上笑意愈深,林淮心中警鈴大作,連連往後退去,卻撞上了另一個無目人。
“救——”
話還未落,便見一個人影掠至無目人身後,劍尖對着無目人的脖頸輕輕一劃,那個還挂着笑的頭顱便落了地,但這詭異的無目人并未化作煙霧散去,而是一點一點的變薄,最後化作一張紙人。随着這個無目人的消失,圍住他們的無目人也漸漸散去。
蘇衍撚起地上的紙人,對林淮道:“沒事了。”
林淮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居然會笑,還将我的劍給奪去了。”
蘇衍走到林淮跟前,解釋道:“別怕,紙人上有殘留的靈力,應該是入侵者留下,為的只是阻擋我們。”語罷,将紙人遞給她。
林淮接過蘇衍手裏的紙人,仔細端詳,發現在紙人的臉上,用朱砂筆勾勒出一條弧線,看起來就像是在笑。
蘇衍道:“這個紙人被灌入了靈力,會不斷分化出幻象,可以說是那些無目人的母體。只要将他毀掉,剩下的無目人也會消失。”
林淮道:“這麽說來紙人非但不是幻象,還是産生幻象的媒介。可這裏是幻境,為何會有實體。”
幻象消失後,四周沒了阻礙,另外二人便走了過來,與他們會和,自然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裴清道:“事到如今,你還以為這裏只是一個幻境這麽簡單麽。”
林淮恍然大悟:“不是幻境,卻似幻境,亦真亦幻,真假難辨。難道是傳聞中的蜃景城?”
裴清道:“不錯,種種跡象都昭示着這兒就是蜃景城。只是,沈宴不是說你才入門沒多久,怎會知道蜃景城。”
林淮道:“我在沈家的時間雖不久,但平日老往經樓裏跑,自然是在古籍裏讀到過,沒想到還真的是。”
她沒有說謊,确實是在古籍裏看到過關于蜃景城的描述,不過,是前世看到的,而非今世。至于經樓……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兒,也沒去過,只是聽白鷺提起過。
沈宴道:“原來師妹這麽勤奮,還去經樓裏翻閱古籍。”
林淮:“也就随意翻了幾本,碰巧用上了而已。”接着又道,“不過,古籍裏也只是簡略提了一下,沒有詳細解釋這蜃景城究竟有何玄機。”
蘇衍道:“談不上什麽玄機,只是和一般的幻境有所不同罷了。而且,若這也算玄機的話,你方才已經說出來了。”
林淮訝異道:“被我說出來了?難道是……亦真亦幻,真假難辨。”
蘇衍颔首:“正是如此。”
裴清語氣不善道:“蘇公子,可否解釋一下,為何我們自城主府出來後就到了蜃景城。”
蘇衍道:“你說錯了,不是我們從城主府出來後才到了蜃景城,而是我們一直都在蜃景城裏。”
裴清道:“既會邪術斂骨吹魂,又能造出一座蜃景城,蘇公子這等人物屈居于南華山,未免也太委屈你了。”
沈宴忙出來打圓場道:“蘇衍,這蜃景城既然和你有關,定然知道該怎麽出去。其實師妹說的也對,你若是要對我們不利,也犯不着這樣。裴清只是心系南華,怕有邪魔外道混了進來,這些話你可別往心裏去。”
裴清不滿道:“沈宴,你到底站哪邊?”
沈宴無奈道:“我哪邊都不站,只是想快些離開這裏。早知道我就不來了,耽擱這麽久,什麽收獲也沒有,還不如回空無街買靈物。”
林淮則道:“蘇衍,這個紙人是不是和入侵者有關系,還有先前的那座冰峰,似乎從我們進城以後,便沒了動靜。”
蘇衍道:“紙人上殘留的靈力和困住我的幻境,皆出自同一人之手。至于那座冰峰,大概只是為了将我們引來這裏。”
林淮:“那人将我們引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呢,只是為了困住我們?”
蘇衍搖頭:“不知道。蜃景城雖是我所造,但我卻沒有關于它的記憶。”
林淮似乎有了些頭緒,問道:“你方才見到紙人的時候,是不是想起了些什麽?”
蘇衍道:“嗯,原本以為自己只是締造了一個幻境,直到看到了它,才想起來,我所造的是一座蜃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