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如綴,夜幕低垂。
空無街上來往的人仍是絡繹不絕,林淮四人亦是在這條街上緩緩的走着,時不時會停下來,看一看那些商戶所販售之物。
沒錯,是四人,而不是三人。林淮沒想到的是,蘇衍居然也是為這空無街而來,并且,裴清見到蘇衍絲毫沒感到奇怪,因他二人早就見過。裴氏與鐘氏交好,是以,蘇衍的拜師禮也邀請了裴家的弟子前去參加,裴清便在其中。沈宴起初有些奇怪,後來聽了裴清的解釋後,也對蘇衍熱絡起來了。
林淮聽的心驚膽顫,所幸,鐘毓未将蘇衍的身世道出,更是沒提到在安陵發生所發生的事。
随後,蘇衍便同他們一起來到空無街。
林淮注意到空無街上的商戶皆在門前挂起了五顏六色的燈籠,而且沒一個重複的。便指了指那燈籠,問道:“為何這燈籠顏色各異,有什麽講究嗎?”
裴清解釋道:“這燈籠是一種标識,用顏色的深淺來代表着這商戶所販售的東西的稀有程度,販賣之物越是稀有,燈籠的顏色就越淺。”
聞言,沈宴眼睛一亮,插嘴道:“既然如此,方才咱們不是路過了一家挂着白燈籠的嘛,不如回去看看,各位意下如何?”
二人皆是沒作聲,因為沈宴這一路上,別的沒做,淨顧着買靈物買秘籍,同一種類的靈物,他至少得買上七八樣,同一個名字的典籍,就算只是換了個封皮,他也要再買一本。總之就是——買買買。
裴清在一旁費盡口舌的勸他冷靜一點,不必買這麽多,挑上個一兩件就行了。沈宴卻不肯聽,仍是看中什麽買什麽。林淮則在一旁看的痛心疾首,心道,沒見過這麽能敗家。而販賣靈物的商戶對于這麽個大方的金主,倒是喜出望外,巴不得多來幾個。
唯有蘇衍,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風輕雲淡。
沈宴見二人不理他,只好求助于蘇衍,道“蘇公子,你覺得怎麽樣?”
蘇衍道:“我覺得可行,一同去看看吧。”
這一路上都沒說過話的蘇衍居然破天荒的開口了,還同意了沈宴的提議,林淮不由地有些吃驚,詫異的看向他。
蘇衍對上林淮的視線,輕聲道:“走吧。”
沈宴得意道:“果真英雄所見略同,裴清、師妹,還不快跟上。”
縱然林淮和裴清都有些不情願,也只得無奈的跟着沈宴折返回去。林淮是出于好奇,這蘇衍來空無街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麽,之前并未見他對靈物感興趣,怎麽突然就答應了。而裴清則是得
看緊沈宴,生怕他還未走出空無街,身上的錢袋就見底了。
一行人來到沈宴所說的挂着白燈籠的商戶,只見這商戶賓客稀少,和空無街熱鬧的氛圍有些不搭。
正要準備進去,林淮便道:“裴清,你不是說燈籠的顏色越淺,賣的東西就越稀有嘛,按理說這麽稀有的東西,想買的人應該很多才對啊。”
對此,裴清同樣很疑惑:“這燈籠雖是裴家定的規則,但這裏的商戶皆是外來者。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蘇衍則道:“或許,這裏所賣之物,沒人敢買呢。”
話音剛落,林淮猛地停住腳步,重複道:“沒人敢買……”
沈宴忙道:“管這麽多幹嘛,沒人買的話更好,再說了,在這杵着也沒用,進去看看不就懂了。”
語畢,見三人仍是在門口杵着,沈宴又添了一句:“諸位放心,這修真界裏的靈物,有什麽是我沒見過?根本未曾聽過有這說法。”頓了頓,“那個,裴清,快将你的劍拿出來,待會兒萬一有什麽,還得仰仗你了。”
裴清一聽,覺得在理,連忙将那柄流光四溢的寶劍從乾坤袋裏拿了出來。
一旁的蘇衍卻很驚訝,道:“為何不将其佩在腰間,我聽說,劍也算是一種靈物,你這樣對它,實在有些不妥。”
裴清不好意思的解釋道:“這劍實在是太重了,随着帶着不方便,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這樣的。”
林淮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說法——劍也是靈物。通常來說,劍算作法器的一種,也就是承載靈力的器皿。而蘇衍卻說它是靈物,這個說法完全颠覆了林淮的認知,随即又想到,颠覆自己認知的東西還少嗎?根本就是從前孤陋寡聞了。
沈宴在一旁等的焦急,忍不住又催促道:“咱們快點進去吧。”
于是,一行人才緩緩邁進那店內。
但環顧了一周,也未見到這店裏有什麽靈物,只是端坐着個掌櫃,一襲長衫,臉上留着山羊胡,見有人來,忙不疊站了起來,招呼道:“四位可是來買靈物?”
沈宴答道:“這是自然,不過,掌櫃怎不将東西擺出來。”
掌櫃看了看沈宴,又看了看其餘三人,猶豫了片刻才走過去将門掩上,故作神秘狀:“我所販買之物,實在是有些邪乎,所以不敢輕易出售。而觀四位仙人便知絕非等閑之輩,故而才敢将這靈物拿出來。”
掌櫃走到一副潑墨山水畫前,輕拍了三下,便見一道暗門緩緩開啓,露出一條石階。他轉身對四人道:“各位請随我來。”
沈宴剛準備走過去,卻被蘇衍攔住了,令他十分不解。
蘇衍輕聲道:“我在前開路,你負責殿後。”
沈宴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等着三人都進暗門,自己才跟着進去。而暗門亦在沈宴進去後的一瞬間,關上了,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四人跟着掌櫃緩緩走下石階,來到了一間石室。那石室內安放着幾顆拳頭大的熙日石,用以照明。
林淮見到那熙日石,不由地在心裏嘆道:“熙日石只在生在海底,極難采集。且大多只有珍珠一般大,這麽大的熙日石想必價格不菲,用來照明未免也太奢侈了些,但好像這石室內也別的東西了,莫非掌櫃口中的靈物便是熙日石。”
其餘三人見到那熙日石也有些驚訝,而對靈物極為敏銳的沈宴立馬便道:“掌櫃,你說的靈物,不會就是這熙日石吧。成色和大小雖是不錯,但這東西一抓一大把,還沒知葉獸稀有,你可別糊弄我。”
掌櫃連忙解釋道:“公子稍安勿躁,自然不會是這熙日石的,我馬上就将那物什給拿出來。”
沈宴急道:“那不快些,老是故弄玄虛。若是不賣,就別耽誤我們時間了。”
裴清頓時笑了出聲,安撫道:“沈宴,你自己吵着要來的,有點耐心好嘛。”
掌櫃見狀,生怕沈宴一走了之,忙賠禮道:“都将四位帶到了這裏,豈會不賣呢,公子稍等,我這就将它取出來。”
語罷,便行至屋內擺放的熙日石前,逐一按了按,熙日石的光芒漸漸黯淡,霎時間,石室的正中間出現了一個方形石臺,石臺上擺着一個長頸白瓷瓶,瓶中插着一枝嬌豔欲滴的紅梅,凜然綻放。
四人在遠處還能嗅到一陣冷冷的梅香,湊近了卻聞不到。
掌櫃臉上堆着笑,道:“這瓶中梅,便是我要賣的靈物。”
這下沈宴卻是愣住了,沒想到竟真有連自己都沒見過的靈物,不由地走近了些,好奇的打量着那瓶中梅。
掌櫃見到四人臉上的訝異之色,滿意的點了點頭,緩緩開口解釋:“這梅花的來歷頗為曲折,四位且聽我道來。我五年前曾到過一處苦寒之地,那裏環境十分惡劣,人跡罕至,連生存能力最為頑強的不屈樹也無法在那裏存活,而我之所以會到這地方去,是因為收到了一位友人的來信,信中講述了一樁離奇的事。”
掌櫃像是有些不願回憶一樣,長籲一聲,繼續道:“友人告訴我,那地方曾經是一座富饒的城池,百姓生活富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少有偷竊之事,可以說是世俗中的桃源。但好景不長,這座豐饒之城,不斷的有人莫名消失,連屍首都找不到。這事不僅鬧得人心惶惶,還驚動了城主,遂下令徹查此事,然仍是無果。不過,說來也奇怪,城主雖沒查出來事情的真相,但也沒再有人消失了。”
四人聽的正入迷,那掌櫃卻是遲遲未說下去。
林淮思忖着開口:“那後來呢,掌櫃為何不繼續說下去了。”看了一眼瓶中梅,“難道……”
蘇衍淡淡道:“之後所發生的事情,想必與這梅花有些關系。”
掌櫃點頭,道:“确實如此。誰也不知道,那城主府中僅一夜之間便長出了一株梅樹,自那梅樹出現之時,城裏便不再有人消失。”
裴清則道:“我沒猜錯的話,梅樹的出現看似解決了這樁怪事,卻又帶來了更為棘手的事。”
掌櫃垂下眼,看着那株梅花,語氣悲涼道:“梅樹仿佛有了生命一樣,不斷的向外蔓延。先是城主府,而後漸漸的,整座城裏都長滿了梅樹。起初,人們沒感到有什麽古怪的,只認為這滿城梅樹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直到那一天,已過了晌午時分,整座城裏仍舊空蕩蕩的,街上一個人都沒有,過往的商客皆是好奇,逐一敲了敲了門,但都無人應答,便推開了門進去。”
沈宴道:“難道,這城中百姓皆橫死,這城也成了一座死城。”
掌櫃搖頭,道:“城中的人尚有鼻息,只是沉沉睡去了,不過卻再也沒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