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跟着沈先生走進一間耳室,入座後,便将自己的問題緩緩道出。
沈傅聽完後,搖了搖頭:“你太過心急了,為師讓你先将心法背熟,不作過多的要求,自然是有原因的。”
林淮不解,她自認為,已将這本心法參悟的透徹,早就超出了師父對她的期許,為何師父卻說她太過心急?
雖未将這一番話說出口,但沈傅見她之神情,也看出來了,這小徒弟有點不服氣。便道:“林淮,我問你,可還記得我将這本心法交給你時,說過什麽?”
林淮道:“記得,師父說,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可違背自己心中的道。”
“那麽,你心中的道是何物?”
林淮不假思索的答道:“是我的念,一念生萬物,萬物皆為道。”
“這本心法所論的修行之法,是為如何?”
林淮想了想,道:“修行之法,在于正氣,即呼吸之時對于氣的控制;靜坐之時,則要身如枯木,心似死灰。”背到這裏,林淮頓了頓,又繼續“如有半點分心……則無法進入道境。”
“可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裏了?”
林淮點頭,已是了然。自己的問題,正出在了那個心字,倒不是說她不夠專心,而是她的心不夠明澈,雜念太多。可是,追求強大,怎麽能算作是雜念,那些世家子弟少年便能結丹,難道他們在修行中真的能做到無半分雜念,一意只為修行不為争那頭籌?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林淮便有了疑問,為何他們能行,到了自己這裏,卻是不行了。
沈傅嘆了口氣:“你看看你師兄,都快弱冠,還未結丹。并不是資質差,而是他的心中根本沒有道,而你比起他,卻是好的太多了。”起身行至林淮身側,拍了拍她的肩,“故我讓你先修心,只是為了使你明白,自己追尋的道究竟該是什麽。所以,不必急于這一時。”
林淮心中始終是有些不甘,但師父說的确實沒有錯,也只好點頭稱是。
而沈傅亦不再多言,便讓她回去了。
第二日清晨,林淮還躺在榻上未起,便聽得外面一陣急促敲門聲,心想:“難道是白鷺?自從上次婉拒了她的請求後,便沒見過她了。或許是有什麽事情吧。”便起身,将門打開了。
擡眼一看,來人卻不是意料中的白鷺,而是裴清。
這廂林淮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裴清一把拉走,火急火燎的朝外走去。
“裴清,這是要去哪裏?”
“去南華啊,你昨日不是已經把事情辦妥了嗎?”
“……”
“別磨蹭了,還得去找沈宴呢。”
“我可以……不去嗎……”林淮艱難道。
裴清果斷道:“不行,說好的事情哪能反悔。”
林淮猶豫道:“其實,我還有點事沒解決,要不,你和師兄先去?”
作為世家弟子中的楷模,十三歲便結丹的裴清,當然是不信的。
林淮只能一臉視死如歸的被她拖拉着,來到沈宴房前。
裴清走上前去,正準備敲門,卻猝不及防的被一道氣牆擋住了。
仔細探查了一番,才發現那是門前布下的三道禁制之一。
第一道禁制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為它是借助眼前這扇雕花格門來布下的,門上雕刻并不是普通的紋飾,而是符文;第二道禁制的作用是加固,是将一些寶石碎屑混進銷金水裏,把這符文給塗了一遍;至于第三道禁制,就是這扇門,這門的顏色和窗戶的顏色完全不同,明顯是換過的,但裴清對那些靈木的外觀色澤記得不是很清楚,所以看不出這究竟是何物。
這禁制一時難以破除,裴清又試着喊了沈宴幾聲,可是皆無人應答。
林淮見狀,覺得機會來了,提議道:“師兄大概又偷跑出去了,不如我先回去,等你找到他,咱們再去,如何?”
顯然,林淮低估了裴清對沈宴的了解程度,只見裴清略微思索了一番,道:“不可能,他肯定在這屋子裏。”
随後将腰間系着的乾坤袋解了下來,拿出自己的佩劍,示意林淮站遠些。
林淮仍是不死心,勸道:“裴清,我覺得這個法子太過粗暴,況且,師兄既然不樂意,咱們還是放棄吧,以後再去,不行嗎?”
裴清淡定道:“不行。”
随後,便将佩劍持于眼前,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雙指亦是輕觸眉心,喝道:“破。”
那柄流光四溢的仙劍從她手中脫出,朝着三道禁制而去,幾道強光劃過後,那禁制已有些松動的跡象。
屋外這一番動靜,沈宴在屋裏是看的一清二楚,聽的一字不漏,他實在是沒料到,裴清還真打算強行将自己帶去南華。眼看着自己精心布下禁制已經被她破的七七八八,馬上就抵擋不住了,索性心一橫,喊道:“停手。”自己開門出去了。
裴清見沈宴出來了,便收回了佩劍,負于身後,嘀咕道:“果然在裏面。”聲音又大了些,道:“沈宴,我方才喊你為何不應。”
沈宴重重嘆了聲氣:“裴清,我真的不想去南華。”又嘆了數聲,“我怕……”
雖沒明說,裴清卻是懂了,無奈道:“兄長前幾日去花朝了,至今未歸。不然,我也沒空出來。”
這下沈宴倒是沒借口了,自己之所以不想去南華,就是因為懼怕那人,而那人既然不在……頓時又想到,南華山裏的靈物可比沈家後山多了數倍,那叫一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不如趁此機會,去捉上幾只,也不虧啊。
沈宴輕咳一聲,道:“正巧我近來也沒什麽事可做,與其被父親禁足,倒不如跟你去南華聽學。”
聞言,裴清哼了一聲,道:“那還不快走。”
語罷,便踩上飛劍,準備前往南華,而林淮卻在一旁沒動。
方才二人說話之時,林淮便在心裏暗罵了沈宴好幾遍,這人的立場真是一點都不堅定,說變就變,一點原則都沒有。原本,自己對于這種仙門聖地,是充滿了向往的,但今非昔比,這事兒關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再怎麽向往,她也是輕易不敢去的。
所以,她還想再掙紮一下,道:“我覺得,以我目前的修為,去南華山似乎有些不夠格,怕不是剛到山門口便被人攔下了。”
裴清詫異道:“這又什麽不夠格的,你是我帶去的人,誰敢攔你。”
林淮又道:“我看這劍,站三個人實在是有些勉強,但兩個人就剛好,況且,此去南華路途遙遠,實在是有些不便,不如……”
裴清則道:“咱們昨日也是三個人,不也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放心,我出來的時候帶了傳送石,只要過了扶風的邊界,我便能開傳送陣,用不了多久咱們就到了。”
林淮繼續争取道:“師父特意囑咐我,這幾日要把那本心法參透,修身養性,磨煉心志。所以,我還是好好待在沈家修行吧。”
裴清道:“修行不一定要和那苦行僧一般,與其終日苦讀心法,倒不如同我去南華聽學,保準你受益匪淺。”
林淮還想再說,沈宴卻開口了:“師妹,南華可比沈家有意思多了,過去長長見識也是不錯的。
快些動身吧,別再拖延時間了,晚了我就得等明天才能抓……”頓了頓,“總之,快走吧。”
林淮一記眼刀掃過,沈宴立馬将臉側到一邊,撓了撓頭,不再多言。
最終,林淮還是跟着他們一齊去了。對此,她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千萬千萬不要碰上鐘毓或是別的鐘家人,更是不要碰上那名少年。
三人禦劍飛了一段距離,看着離沈家越來越來遠,漸漸消失在視野中,林淮也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前方。
這三人所在的位置和昨日一樣,裴清是禦劍者,自然是在最前方,沈宴在中間,林淮則在最末。
是以,這一路上,林淮的長籲短嘆皆悉數落入了沈宴的耳中,而沈宴對此也深感愧疚。
沈宴心道:“雖不知師妹為何如此排斥南華,但見她這樣,我也有些不忍,還是安慰一下她吧。”
于是,不太會安慰人的沈宴認真尋思了一番,開口道:“師妹,你可曾聽過一些關于南華山的傳言?”
林淮自然是聽過的,但礙于如今的身份,只能回:“未曾聽過。”
沈宴頓時打開了話匣子:“南華山和扶風不同,不止有一個仙門世家在那兒開山立派,而是有兩個,鐘氏和裴氏。這是因為,這兩家乃是世交,常有往來,仙府亦是離的很近。”
聞言,林淮楞了一下,随即又嘆了數聲氣,更為惆悵。
沈宴見狀,心裏也犯了嘀咕,難道自己說的不夠引人入勝?
忽然想到,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聽些玄門逸聞,便道:“我記得,曾經有一本書,還将這二位家主給誇贊了一番,不過我覺得,這書的撰寫者肯定沒見過本人。”故作深沉狀,“什麽‘鐘氏家主鐘毓,面善性溫,為人謙恭有禮,不驕不躁’。還有‘裴氏家主裴秀,胸懷如朗月,為人亦是淡泊出塵’。這些形容和他們本人,一點邊都搭不上。”
裴清咳了一聲,道:“沈宴,你別誤導師妹。”
“好吧。”沈宴妥協道,“總之,他們和傳聞中的很不一樣。若是你好奇的話,待會兒我帶你去鐘家逛逛,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碰上鐘毓。”
林淮:“……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