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折騰後,他們總算是躲開了不屈樹的追趕,逃出了後山。
眼見脫離了險境,三人都不由地松了口氣,但林淮仍是有些心有餘悸,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不屈樹的模樣,對所謂的靈物油然而生出幾分敬畏之意。
從前,在她看來,這些靈物不過是供修者驅策使用的“物”,哪怕它們誕生于混沌初開,與天地同壽,最終還不是被收為人所用。今日見識了這不屈樹,卻是讓她覺得自己實在是目光短淺,太過狂妄了。
就在林淮沉浸在對不屈樹的驚嘆之時,忽然聽到沈宴和裴清似乎在争執什麽。
沈宴:“裴清,你要将我們帶去哪裏,快繞回去,沈家的仙府早就過了。”
裴清淡淡道:“本就不打算回沈家,過了就過了。”
沈宴一聽,有些沉不住氣了,哀怨道:“我剛被禁足半個月,此次是偷偷進的後山,若是被父親知道了,可又得罰我了。”
裴清有些疑惑:“你上次偷跑去花朝抓靈獸的事情,被沈前輩知道了?”微微側身,“別擔心,等到了南華,你便修書一封,告訴沈前輩我邀你來聽學,想必他也不會罰你的。”
聞言,沈宴吓得差點從劍上跳下去:“你要将我們帶去南華?”又補充了一句,“我寧願被禁足一年,都不想去南華。”
站在最末的林淮聽到“南華”兩字,亦是吓了一跳,連忙開口附和:“裴姑娘,我還有要緊事得去找師父,不能跟你去南華。”
林淮不想去南華的理由當然沒這麽簡單,只不過不能将真正的理由說出來罷了。
要知道,南華仙山統共就那麽兩個世家,鐘氏和裴氏,兩家離得這麽近,來往肯定十分頻繁。而她可沒忘記,鐘毓之所以讓沈傅将自己帶回沈家,便是因為她和那名少年不能同時出現,雖說林淮心裏是知道她和少年并沒有什麽關系的,但鐘毓就是這麽認為的,況且,依他的口氣,若是自己去了南華,保不準又得再重生一次了。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去南華。
裴清顯然是被兩人這一唱一和給搞暈了:“這世上無數修者所憧憬的南華仙山,怎麽到了你們這裏,就跟龍潭虎穴一樣。”
沈宴見林淮和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有了幾分底氣:“我的話的你不肯聽,我師妹的話你總該聽吧,她還要緊事呢,耽擱不得,快點回去吧。”
這一番話說的義正言辭,理直氣壯,俨然忘了,方才,是自己将這有要緊事的師妹給拖到後山。
裴清蹙眉,有些不樂意,勉強妥協:“好吧,那等沈宴的師妹把事情辦好了,咱們再去。”
沈宴忙道:“好好好,快回去吧。”
裴清便驅使着飛劍,轉了個彎,朝沈家飛去。
雖說這個結果有些不如人意,但至少能暫時不用去南華了。
沈宴心想:“反正知葉獸已經抓到了,自己也用不着出門,等回去先在房門口布幾道禁制,将裴清擋住,諒她也不會強行将自己帶去南華的。”
林淮卻是想:“裴清明顯是想帶沈宴去,不過是順便捎帶上自己的,到時候再找個借口,推脫了不就行了。”
總之,各懷鬼胎的兩個人,最終還是回到了沈家。
裴清禦劍行至論道堂前,先讓二人下去,随後自己才從飛劍上下來。
方才在後山,因裴清是倒懸着的,所以對于裴清的相貌,林淮看的不大仔細,而現下總算是得見裴清的真容了。
少女手持一柄光華流轉的長劍,面容清麗,生了一雙杏仁眼,一顧一盼皆是神采飛揚。見林淮看着自己,将劍一收,施施然行了個禮。
林淮亦是回禮,而沈宴卻在一旁不動,指着林淮給裴清介紹道:“方才太過慌亂,沒來得及說,這是我師妹,林淮。”又指着裴清,“師妹,這是裴清。”
裴清聽得沈宴這麽介紹自己,頓時有些好笑:“沈宴,你這介紹未免也太簡短了吧。”然後走到林淮跟前,“沈宴的師妹,方才沒來得及問你名姓,現在可算是知道你叫了什麽了。”
沈宴不滿道:“那你還叫她‘沈宴的師妹’?”
裴清有些不好意思,忙改口:“林淮,初次見面,我是裴清。”
林淮雙眼彎了彎,回道:“裴清姑娘,多謝你帶我們回來。不過,為何你會被那不屈樹纏住呢?”
沈宴也很好奇這個問題,湊了過去,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見兩人都盯着自己,裴清雖有些不想說,但也只得開口:“我……見沈宴不在房中,便想着先去後山轉一轉,誰知竟讓我碰見了不屈樹。便想看看,它是不是和傳聞中的一樣,怕癢,就去試了試。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林淮聽得雲裏霧裏,裴清看上去便是一副知禮守節的樣子,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她會做出如此輕率的舉動。
沈宴輕笑一聲,揭穿道:“裴清,我還不了解你嗎?你怎麽可能做出如此輕率的舉動,你是不是看到我去了後山,所以跟過來了。”
裴清答道:“是。我見你從房裏出來,便猜到你要去後山,于是就先你一步去了,想要給你一個驚喜。不過,被不屈樹纏上卻是個意外。”
沈宴沒想到裴清答的這麽爽快,一時語塞,支支吾吾道:“驚喜……驚吓還……差不多。”
裴清還想再說,沈宴卻是像被火燒了一般,逃也似的離開了。
只留下裴清和林淮在原地,面面相觑。
林淮輕咳了一聲,道:“裴姑娘,你的意圖似乎有點明顯了。”
裴清卻不以為意:“本就是要讓他知道的。”頓了頓“我還有兩年便及笄了,沈宴亦是還有兩年便可行冠禮了。”
林淮大驚:“你莫不是想……”
裴清反問:“這很奇怪嗎?道門又不似佛門,要斷情絕愛。一人修行未免太孤寂了,尋個仙侶一起修行,是很正常的事情。林淮,你就沒有過喜歡的人嗎?”
林淮搖了搖頭,還真沒有。前世的自己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對于男女之間的情愛沒有多少想法,只是一心想着要修行,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修成通天徹地的大能,甚至還幻想過,能夠得道成仙。後來,當她得知古往今來,能順利飛升的不過數人,便将這個可笑的想法置之腦後了。
只不過,她仍是沒有放棄,反倒是越演越烈,最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後悔嗎?
一點也不。
聞言,裴清心道:大概是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吧。便也沒說什麽。
而林淮也想起來,她還有正事呢,得快去找師父。不過,之前說要給她帶路的沈宴卻早已沒了蹤
影。
林淮心下連嘆了數口氣,由衷的覺得,沈宴确實是個不靠譜的人。
所幸,眼前還有一個裴清。
依兩人的對話來看,裴清應該對沈家很熟悉,于是林淮便開口問道:“裴姑娘,你可知我師父,
也就是沈家主,所居何處呢?”
裴清自然是知道的:“你要去找沈前輩嗎?我帶你去吧。”随即又好奇道:“林淮,你不是沈前輩的徒弟嗎?怎會不知自己師父的住所?”
林淮尴尬的笑道:“我剛來沈家不久,還不怎麽熟悉。謝謝你了,裴清姑娘。”
裴清應道:“原來如此,難怪從前沒見過你。”握住林淮的手,“你是沈宴的師妹,自然也是我的師妹了,不必這麽客氣,叫我裴清就好。”
林淮也不好拒絕,便順了裴清的意思,直接喊她名字了。
沈氏仙府依山而建,府中居室的排布呈階梯狀遞減,弟子客卿都住在西院,位于第一級臺階,論道堂位于第二級臺階,家眷所住東院也位于第二級臺階,家主則居于第三級臺階,也就是沈氏仙府最高的地方,站在那裏向下望去,能将整座仙府的景色盡收眼中。
這段路并不長,只是二人邊走邊聊,所以慢了些。
裴清說:“沈前輩是我見過的家主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位,他待每一位弟子都很好。”
林淮點頭:“的确如此,師父人很好,沒有家主的架子。”
她也只見過兩位家主,鐘毓和沈傅,雖然沒有深入了解,但明顯沈傅看起來要比鐘毓好相處,這大概和年紀也有關系,同是家主,沈傅卻比鐘毓年長許多,自然要更為沉穩些。
裴清道:“正是因為有一位這樣的父親,沈宴才會是這種性子吧。”像是在回憶什麽,繼續道,“沈宴不喜歡修行,年方十八仍未結丹,亦是不能禦劍,在衆多世家公子中算得上是一個異類。
即便如此,沈前輩也沒有強迫他,非要他認真修行,只是偶爾會提一提。”
普通修者能在二十歲左右結丹便已經很難得了,到了世家子弟這裏,十八歲尚未結丹竟成了異類。林淮頓時覺得,這就是普通修者與名門弟子的差距,還好,如今的自己也算是名門弟子中的一員了。
不過,林淮卻想起來,裴清說她還有兩年便及笄,所以,她現在只有十三歲。而方才,便是裴清禦劍帶他們逃出後山的,油然而生出一股崇拜之情,看裴清目光有些熱烈。
眼前的這位,才可謂是天賦異禀。
裴清見林淮這麽盯着自己看,笑着解釋道:“家兄待我嚴厲,不容許我在修行上有半點懈怠,故我十三歲便結丹了。”
林淮正想問,這位的兄長是何許人也,卻見裴清行了個禮,出聲喊道:“沈前輩。”
擡眼看去,沈傅正一臉笑意的看着她們。
林淮亦是行了禮,道:“師父。”
沈老先生看到二人走在一起,頗有些詫異:“裴清,你何時來的?怎會和我新收的徒弟在一起?”又問林淮,“林淮,那本心法你可有參透了?”
裴清先答:“沈前輩,我是來找沈宴的。剛到沒多久,恰好碰上她在論道堂附近轉悠,我見是個生面孔,便去上前問了問,才知,她是有事想要找您。但卻不認識路,我便和她一道過來了。”
“原來是這番緣故,那我這徒弟倒是得感謝你了。”沈老先生和藹的說道。
裴清:“本就要來拜訪沈前輩,林淮和我也算是結伴而行,哪用得着感謝。現已見過沈前輩,那裴清便不打擾了。”
沈老先生一臉了然:“去吧,去吧。”
林淮見裴清絕口不提後山之事,大概是不想沈宴受罰,自己也不是那落井下石的人,便也沒揭穿。等裴清走後,才将來意道出:“徒兒正是有些疑惑未解,想來向師父讨教那心法的事情。”
沈老先生道:“我們進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