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落 - 第 114 章 二十三回,落紅

也不知那個人聽到沒有,月雨釀只是自顧自的吟唱着,旁邊的喜娘聽到她吟唱的這句詩,雖然聽不懂是什麽意識,但卻覺得她的聲音凄神寒骨,不由一陣顫栗,仿佛前方通到的地方并非車馬繁華的蒼府,而黃泉路上的十殿閻王。

而且一個嫁人的大家閨秀,這時候竟唱歌,禮數上講,這絕對是不允許的,于是連忙拉着月雨釀伶仃的手,月雨釀卻只是自顧自的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完全不顧及喜娘的想法。

喜娘下意識一驚,因為她接觸到她的袖子,卻是看到了一道傷疤,現在已經裂開了,向外流着嬌豔的鮮血,因為袖子是大紅色,所以完全就看不出來。

喜娘一急,心道蒼府三公子蒼芸的婚禮可不能出任何纰漏,便迅速拿了一塊紅色的絲帕給她裹上,而月雨釀卻沒有任何反映,只是任由她給她裹上。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那聲凄厲的“我願與君絕”。缪飔臉色長白若紙的看着那頂轎子遠去,也不知在想什麽,只是愣愣的看着,現在已然是夕陽西下的時分了,滿地殘陽蒼涼的紅色布滿了蒼穹和大地,如她泣血的朱砂,不對,她不會哭,因為,她擺脫自己了。

雖然看不到,但他可以想象她嫁衣如火似是要灼傷天涯的模樣,雪白的梨花落下,莫雪帝都的飛花嬌豔絕美,卻似是被那血紅的嫁衣染成了血色。

從此,他再也不敢看殘陽,那宛如朱砂一般烙在他心底的一片血紅。那片山谷,他也封鎖了,他不敢再去看那片充滿了回憶的山谷。

他是這個天地間至高無上的神祗,只要他想,這個世界上除了時光以外的任何東西他都可以任意支配,他的話就是這方混沌世界的法律,只是,就算是神祗,他也有辦不到的事情,比如,那糾纏了三生三世的殘緣,比如,那無可逆轉的時光。

可笑啊,身為神祗,他可以掌控萬物生死,掌控混沌世界法則,只是,連心中最為重要的人卻也無法得到,只能看着她穿着血紅的嫁衣嫁做他人婦,只能看着落紅留下化土,他這才知曉,什麽叫咫尺天涯。明明身在咫尺的人,卻是怎麽也無法碰到。

缪飔有些空洞的看着那頂轎子遠去,怔怔的模樣似是在想着,作為神祗,他的存在究竟有什麽意義?

若生離難與她相逢,惟死別才能夠相認,他們,難道就只有在黃泉路上才能相遇,才能說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嗎?不過這是一場流水落花的戀情,就算說清楚了,又能怎樣?

他苦笑着揉揉自己的額頭,罷了,她不願跟着自己,也是自己絞斷紅繩的後果,既然前塵沒有緣分,那麽就分道揚镳好了,也怪不得她對自己的感情勝不過那玉簡。

此時,轎子內,喜娘驚詫的發現月雨釀鮮紅嫁衣的前襟已經濕了,小心翼翼撩起喜帕,傾城容顏被打扮的濃豔妖媚,但水靈的眼眸裏竟流出了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弄花了濃妝。

眼看馬上就要到了,喜娘無法,只好連忙把喜帕給她蓋上,現在不能把那妝個清洗,也無法補好,只好聽天由命了,希望溫和的蒼芸公子不會怪罪他們這些小人物。

不過魅蝶她究竟在想什麽呢?是舍不得攝政王?想到這裏,喜娘微微冷笑,月雨釀的父親只是被罷黜的罪臣,她作為他女兒,能夠攀上權貴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此時,蒼芸卻是暴躁如雷,真不知曉攝政王怎麽想的,竟然把魅蝶扔給自己,還是一紙聖旨下來,他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前幾日魅蝶來和蒼暮雪聊天時,見攝政王的反映,應該還算是喜歡魅蝶了,怎麽一毀容之後卻恢複後就扔給自己,就算是嫌棄吧,他大可以不用那麽多的珍貴草藥來給她治傷,把她打發回去也可以啊,怎麽就給自己攤上了?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自己正牌未婚妻,那個西夏的公主還不知怎麽想呢,她,應該會傷心罷?這麽想着,對這事就愈加煩躁。

這個攝政王就算要折磨自己也不必用這個法子罷,驀然間,他有些後悔當年為什麽不和攝政王一個陣營的,偏偏要與他為敵。早知道,就加入汝南派去了,也是主和派,他也不必為夏茗占據幽雲十六州而憂愁了,現在因為幽雲十六州的事情夏茗都快和自己翻臉了。

幽幽一嘆,蒼芸只好任由自己如同傀儡一般被擺弄。

與此同時,夏茗卻在水榭臺上發呆,因為蒼芸竟抛下自己這個未婚妻而去和一個小妾完婚這件事而心煩意亂,按理來說,她能擺脫屬于敵方的蒼芸,應該是一件好事,至少應該擺設三天大宴,可現在心中卻沒有來的煩躁,心中反反複複出現的,都是蒼芸當時扇着折扇嘆息的模樣,以及他說的那句話,“若我們不是為争奪天下而站在不同陣容,我想,我們可能回是一對鴛侶呢,只是……”

只是,權勢這兩字終歸太重,重到可以舍棄所有,夏茗暗道,此時,厚重的木門卻被一個粗犷的男子推開,男子見夏茗坐在那裏發呆,不由上前一部,也不顧什麽禮數,一掌就拍在夏茗比之他消瘦了不少的肩膀上,道:“五丫頭在想什麽呢?”

聞言夏茗頓時一個反手過去,把那只搭在自己香肩上的手撩開,用手支撐着頭,道:“大哥,你說,我們西夏和莫雪王朝的保皇派和攝政王派有資格三分天下嗎?”

顯然,這個人是西夏的大皇子了,男子微微一挑濃眉,道:“怎麽,五丫頭反而沒信心了?當時是誰野心勃勃的說要讨回中原,貫穿天山昆侖的?”

有些恍惚的,夏茗喃喃道:“是啊,當時父皇還笑我們九個真真和龍生九子一般的性格,尤其是我和饕餮一樣的野心勃勃。”

聞言,男子不由一笑,用手蹂躏着夏茗的頭發,笑道:“按照你這麽說,我應該是赑屃了?那個形如烏龜的?”

夏茗聞言微微一笑,陰郁的表情一掃而空,她笑道:“是啊,那個任勞任怨的大烏龜。”

聞言,男子順手就彈了一下夏茗腦門,笑罵道:“你還死山羊呢,什麽大烏龜。”“

兩人一如童年時打鬧着,但是,男子只知曉她五妹笑了,只是卻不知,素來如饕餮一般野心勃勃要争奪天下的她,心中是茫然的。

月雨釀自從入了蒼府,便一直昏昏沉沉的,蒼芸也沒有來看她,無奈之下,她只好自顧自的在蒼府衆人的諷刺之中度日,這些日,她聽慣了”米蟲“,”被抛棄家夥“……太多的諷刺,好在蒼暮雪對她好,她在這個蒼府才得到一席生存之地。

這日,早早起來的月雨釀自顧自的梳理了,便要出去,恰好此時蒼暮雪纏着她,要她去陪她下棋,月雨釀用了不少借口才得以逃脫,此時的小巷還在沉睡之中,晨曦懶散的照耀着小巷,靜悄悄的小巷唯聞鳥兒的聲音。

月雨釀擡眸看了一眼宛如藍色絲布的天空,想要找一個地方去坐坐,但看了良久卻什麽鋪子都沒有開。

月雨釀只好沿着小巷裏青石鋪就的路走去,心中不由感到了許些奇特,好似自己走過這條小鎮,但她敢肯定,她絕對沒有來過。

但真的好熟悉,恍若前世走過一般,但總覺得差了什麽,月雨釀這樣想着,慢慢的走着,卻在一個拐彎的時候碰到了一個人,連忙後退一步,擡眸一看,那男子一襲紫衣,衣袂飄飛,自己只達到他肩膀下一點。

那男子見她,微微一怔,随後苦笑道:”雨釀,近來過得還好?“

月雨釀萬般沒有料到這個人竟然會在這裏和她見面,她蒼白一笑,道:”還算好罷。“

缪飔見她愈發消瘦了,微微蹙眉,卻想到她已經嫁做他人婦了,心中苦笑,自己還是割不斷對她的牽挂,但她對自己又是怎樣的?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問道:”雨釀你的病看樣子并未大愈,近來藥似乎沒有吃罷?“

月雨釀聞言只是淡淡搖頭,不言。

缪飔微微嘆氣,卻又故作輕松笑道:”真是沒想到你竟如此輕許了自己的姻緣。“當時看到你嫁衣如火似是要灼傷天涯的模樣,那一片斜陽在眼中都成了火燎的一般。

”輕許了自己姻緣?“聞言,月雨釀微微苦笑,自己哪裏有條件去掌控自己的人生,她的一生,都是棋子,小時候是無用的棋子,被丢在一般,長大了許給缪飔是聯姻的棋子,又被推給蒼芸,是政敵之間的棋子。自己的一生都在被利用,都在無用時被丢棄,若是她信奉那句”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就好了,興許沒有了感情就沒有了疼苦,只是面前這個男子把自己當作替身,自己卻以為,這個人會終其一生的對自己好。既然堕入了情網,那又怎麽躲過被抛棄時的疼楚?

------題外話------

龍生九子。

長子赑屃(bìxì),次子螭吻(chīwěn),三子狴犴(bì’àn),四子蒲牢,五子饕餮(tāotiè),六子睚眦(yázì),七子狻猊(suānní),八子椒圖,末子貔貅(píxiū),當然說法不一,他們的故事和寓意大家去百度好了,這裏不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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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說一句,這些書本人基本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