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秋肚子疼的模樣吓到了喬月, 很少見他會疼的在床上打滾,喬月難免着急些。可後來又瞥見他眼裏似有似無的笑意,明白了他是在戲弄自己, 心下便有些羞惱。
喬月剛想轉身走開,江如秋卻早已借着肚子疼的名義蹭到了她身邊。她的身子便停頓住, 見多了江如秋陰森恐怖的模樣,乍見他露出笑意, 雖是為了博取同情, 喬月就不想揭穿他了。
“……舒服些了嗎?”喬月依言親了親他的額頭。
江如秋皮膚白且好, 從前便如精致瓷器,然現在瓷器有了裂紋。喬月從不敢正眼瞧他身上的傷口,現在卻将唇輕輕印上:“我這樣你會疼嗎?”
江如秋眼亮如星, 喉間滾動幾番,發出幾聲呢喃似的否認。于是喬月又再次覆上,唇沿着他眉骨的傷痕往下,被血濕潤,一直滑到他的嘴角。
江如秋那因為喝多牛奶而灼燒的痛感早已經消失。他躺在床上, 睜眼看着上方的喬月, 盯着她的眼她的鼻,而後落在她染血的唇上再移不開。渾身被置于火堆, 讓他難耐的想要扭動幾番, 卻因喬月的輕吻而安撫住。
“喬喬, 喬喬……”他呢喃不止,逼她發誓:“你要永遠對我這麽好, 要永遠這樣。你快說,你快說!”
喬月微微一笑。目光觸及下方面泛潮紅的江如秋,剛要開口答應, 便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您好,請問是喬月喬女士嗎?”
喬月開門便愣住了。門外站着幾位穿警服的人,目光嚴肅注視她,讓喬月瞬間緊張起來,竟開始下意識地回想自己有沒有做錯事情。不由得面露惶然。
“喬女士不必緊張,只需要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喬月點頭。
他們問一句喬月便回答一句。将她昨天晚上在陽臺上所做的事情老老實實都交代清楚,連與小李說過的話也一一交代。在回答期間難免提到她過世的男朋友,說起燒紙來,對面辦公的人只皺皺眉頭,并未多說。
……大概在心裏覺得她封建迷信吧。
“情況我們都了解清楚了,謝謝喬女士的配合。”
喬月低聲問道:“……請問,是發生什麽了嗎?”
她推門出來時太過緊張并未注意到周圍的情況,然現在放松下來才看到。隔壁住戶門外站着幾名警察,房門并未關,有醫生站在屋內,地面隐約可見躺倒的人。
隔壁住戶是小李。小李的男朋友周強蹲坐在地,雙手捂着臉,在他身邊有兩位年紀顯大的夫妻在他旁邊拉扯他,後又被警察拉開。随後只聽見哭聲響徹。
喬月有了不好的猜測。
果然。
“今天早晨有人報案,李女士在家中死亡。李女士失業在家,死前接觸過的人只有您與周強,在法醫鑒定結果出來前,喬女士您也是嫌疑人之一,請配合我們調查。”
喬月愕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回應。畢竟是她昨天晚上還見到的人。她記得小李還送過她喜糖吃,曾經一條鮮活的生命,如今就消失了?
江如秋一直斜靠在門邊,伸手虛攬着喬月的腰肢,始終讓她在他的氣息之下。乍一聽喬月還要配合辦案,立馬不安穩起來,使勁勾着喬月的腰肢往家中帶。
衆目睽睽,喬月不好跟江如秋較勁,只對着警察道:“我就在屋裏哪也不去,有問題随時來問,我家中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說完,門砰的關上。
她立馬被江如秋攬住,嚴絲合縫。
“你能不能,”喬月低着頭,小聲表達自己的意願,“……別總是這樣。”
江如秋目光已沉下,黝黑眸子似藏着噬人猛獸。
他不能!不能!
他無數次對喬月說過,他只需要她一個人就可以,喬月也應該像他這樣才對,這才是愛。
江如秋時刻注意着喬月情緒變化,怎會不知道她片刻的傷感是因為小李的逝世。可憑什麽?小李跟她沒有任何關系,憑什麽要讓喬喬為她傷心?江如秋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喬喬,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聽得懂。”喬月低聲反駁。
“我要你再說一遍,你剛才是什麽意思。”
江如秋的語氣已經發生變化,他松開抱着她的手,走到喬月面前與她面對面。他雙唇緊抿,臉色繃起,眉骨處掉落連串的血珠,從他臉側滑落,滑到脖頸連成一片。
入目一片鮮紅。門外仍有哭聲傳入。
喬月的耳邊卻仿佛什麽也聽不見了,只剩下江如秋一聲又一聲的質問“喬喬,你告訴我你剛才是什麽意思?告訴我!”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炸裂了。
江如秋氣勢駭人,周身仿佛圍繞着黑色的漩渦,會将靠近的人卷入其中,萬劫不複。而喬月就是這個人。
她向來迷蒙的眼前短暫的開了光。
江如秋的愛太極端,就像一團烈火,要将她燒盡殆滅才行。他一步步誘她深入,侵吞她的思想,隔斷她的交往,終于讓她徹底屬于他,再也離不開。
這些事情,包括江如秋在背後做的小手段。她大學時期莫名其妙失去的兼職,還有逐漸遠離的朋友,亦或是辭掉的合心意的工作,都是在喬月的默許下,或者是知悉下進行的。
她自然知道江如秋有多偏執極端,可她願意包容,願意讓步。
喬月皺緊眉頭,随後埋進他的懷中,輕聲安撫:“江如秋,我們好好的。”
江如秋随即噤聲,攬住她,目光稍稍溫柔。
喬月沒再外出過。
在家其實也不算無聊,再說她的性子本來就沉靜,不是愛玩的。白天她就在家中刷刷劇,再或者畫畫。
江如秋偶爾有無理的要求,比如她的目光不在他的身上,她不在乎他之類這樣的話,喬月也很少反駁,會在他提出之後立馬将目光轉移到他身上。
幾天之後,喬月從旁人的談論中知道了小李的事情。
江如秋雖然不喜她與旁人交往,但也深知她身子不好,有時也會允許她去樓下曬太陽,而他雖然撓心撓肺的難受,但也不能害了她。
喬月就是在曬太陽的時間聽到了小李跟她男朋友的事情。
那天的結果出來了。小李是被毆打至死,死亡時間是淩晨,死因則是被周強擊中後腦勺而亡。那天早上小李的父母來房中看望女兒,正好撞見要外逃的周強,急忙攔住報警。
小李跟周強是多年的同學,感情甚篤,周圍的人都曾羨慕過他們的感情。兩家也都商量好結婚的事情,最後卻鬧出了人命。
而周強對此供認不違,已被判刑。
江如秋在廚房洗碗,他如他所說的那樣,包攬了一切家務活,毫無怨言,唯一的要求就是在做家務時喬月要在一旁守着他。
“江如秋,你知道小李是怎麽死的嗎?”
江如秋對這些事情沒有半點興趣,但他知道這幾天喬月心情不好,把讓她別想別人的話咽下去,順着她的話問道:“怎麽回事。”
喬月靠近他:“被周強打的。周強就是小李的男朋友。”
江如秋神色淡淡,配合似的嗯了一聲。
喬月繼續說:“我聽外面人說,他們兩個人之前感情可好了。那男生就跟你一樣,對小李說的話言聽計從,捧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沒想到,兩人定下婚事後,那男人大變樣,嫌棄女生這裏不好那裏不好……”
喬月還想繼續說下去,被江如秋的眼神駭住。
“喬喬,你想對我說什麽。”
喬月語塞:“我,我就是想說,周強那人太壞了,對,他太不是東西了!”
江如秋沉默片刻,忽然咧嘴笑道:“喬喬是怕我打你?”
……怎麽會?!
喬月沒有這麽想過。她對江如秋還是很了解的,就算把他氣的狠了,他也不會打自己的,他只會仗着她的喜歡對她為所欲為……很是可惡。
“我沒有這樣想,你別污蔑人。”喬月搖頭。
江如秋又道:“那喬喬就是埋怨我了。是不是在怪我不讓你出去,不讓你接觸別人?可是喬喬,那些人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何必浪費時間呢?我愛你啊,我只守着你就非常開心,你也要這樣才行。”
喬月悶聲低頭,不回話。
江如秋将手上的水擦幹淨,回身,彎下身子,與喬月目光平視。
“別把我跟那種人比。”
“喬喬,我是鬼沒錯,我沒有心,我連為人時那麽丁點的感情也沒了,可我不會對你動手,那是沒本事的人幹的,那種人比鬼還可怕。”
“你拿他比我,是在惡心我,貶低我對你的感情,知道嗎?”
喬月點點頭。
她承認她有那麽一丁點的意思。想要借周強的事情,提醒江如秋做的事情也有過分的地方。可是又被他三言兩語給轉移了話題,她覺得無力極了。
洩氣了般,喬月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不高興了?”
江如秋嘴角稍稍揚起,大手拂過喬月的長發,溫柔中隐含霸道。
“我知道把你關在家中你不開心,可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時間久了你就習慣了,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想要什麽,我也給你,別不開心好嗎?要不,你打我消消氣?”
江如秋心裏什麽都清楚。
喬月這幾日一直和她在一起,兩人寸步不離,她再也不說要出去的話。讓他如泡蜜罐,比從她嘴中聽到任何甜言蜜語還要舒服。
沒有什麽,是能将喬月永遠拴在他身邊更讓他開心的了!
“……我才不打你呢。”喬月看他一眼。心想他哪裏還有地方能讓她打的,渾身血淋淋。再說了,他本來就是鬼,她這點勁,還不知道能不能弄痛他。
喬月心中對江如秋是存着氣的。但那丁點的氣,每每在觸及到江如秋俊美惑人的面容時,就盡數消滅了。她對他實在是生不起氣來。
喬月低下頭,眼睛盯着腳尖,故意不跟江如秋眼神對視,“要想我消氣也容易,我要你一天都不能理我。”
江如秋面色大變,嘴裏又開始胡言亂語:“喬喬!你這是要我的命啊!不要這樣好不好?求求你了!”他用唇去蹭她敏感的地方,直到把喬月弄得受不了告饒才停歇。
周強伏法後,喬月自然洗清了嫌疑。本以為這輩子再不會與警察打交道,但過了幾天她接到了一通來自監獄的電話。
“喬女士您好,這裏是臨安市監獄。”
“啊,您好,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的。事關您的生命安全,我們不得不通知您,有位叫蔣勝的說認識您,并且多次揚言,您周圍有人會害您的生命……”
喬月沒有任何遲疑道:“他有病,腦子不清楚的。”
“喬女士請聽我說完,我們也曾這樣認為,他進來時的樣子确實瘋癫,但是經過心理測試,他并沒有任何反常的地方。希望喬女士能來這裏一趟。”
電話挂斷。
何玉安起身,走到蔣勝所在的監獄前,冷聲回道:“你說的話我已經轉達給喬女士了,我再問一遍,你沒有騙我?”
蔣勝人在獄中,早已瘦的不成人樣,他本不該在獄中呆這麽長時間,可出去後總會想起那夜見到的景象。
閉眼是惡鬼撲食,睜眼是江如秋染血的臉。
于是他又去做了些壞事,再次被關在裏面。
但同時,他還知道了一些隐秘。
“警官我不騙你,喬月跟我曾經是鄰居,從小看她張大,她有一個男朋友,想要她的命!而喬月被他迷惑了!您是警官,是好人,幫幫她吧?就算我說的是假的,請她來一趟又沒有什麽損失!”
何玉安一想确實是那麽回事。
喬月挂下電話還覺得莫名其妙。但那電話是監獄打來的,她特意查過的,不是詐騙號。而她沒在電話中明确拒絕,又怕不去會不好。
她心底其實還是有些好奇。她雖然厭惡蔣勝,可也清楚,蔣勝是了解江如秋的,或許,他真的有事情跟自己說呢?
喬月這通電話是在廁所裏接的,江如秋出去倒垃圾了。所以對于談話內容他并不知曉。
等他回來時,喬月支支吾吾,還沒開口就聽江如秋問道:“你想說什麽就說,別怕我喬喬。”
喬月長呼一口氣,輕聲道:“我想出去可以嗎?”
江如秋眼底一暗,他遏制住升起的狂躁,生生将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他怕自己多看她一眼,就會拒絕喬月的要求,他怕他會傷了喬月的心。
“好啊。”
喬月怔住:“你同意了?”
“嗯。”
“你,你也不問我要去哪裏嗎?”
“喬喬,我不想傷害你的,有時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做出的那些行為。所以,你快去快回好嗎?或者,等晚上……”
沒等江如秋說完,喬月已經上前親了他的臉一口,而後穿上衣服往外跑:“我會早點回來的!”
江如秋的腳步在原地頓住,心裏的空虛只有他自己知曉。
從前他就沒有安全感,那時候與喬月雖然在一起,卻沒辦法每時每秒都在一處,他們兩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後來喬月辭職,她會跟着去他的診室,那時候他好開心。
喬月對他一丁點的好,就能把他抛到雲端。
現在他可以整日與喬月在一起,心裏卻丁點開心都激不起來。每日活在惶恐不安中。
白天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為喬月做飯洗衣,努力成為一個普通人,可是到了晚上,他會死死盯她,其中自然也有喜歡的成分,更多的是他害怕喬月離開他。
哪怕知道喬月就在他身邊,也無法從恐慌不安中逃離。
他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可他已經在盡力控制了。
江如秋不停地給自己暗示,喬月只是回房間睡覺了,她去睡覺了,馬上就會醒來,醒來就會來他身邊了。所以他現在要去廚房做食物,不然喬喬醒來會肚子餓的……
喬月沒有告訴江如秋她去監獄有她自己的考量。江如秋生性多疑,如果跟他說多了,他就會多想,也不會讓她出來了。
喬月心裏始終不安。蔣勝曾看到過江如秋,還被他狠狠掐住脖子差點扔出樓外。雖然知道蔣勝将這件事情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可她心底還是不放心。
對江如秋怨歸怨,可喬月還是不想讓他離開自己的。加上他是死過的人,這就讓喬月對他所做的事情多了份包容。
就去看蔣勝一眼,看看他能說出些什麽來。
怕離開的時間太久,喬月打車去的,不到半小時便到了。
蔣勝瘦骨嶙峋,看到喬月時那雙枯敗的眼球瞬間放光:“喬月,喬月!你終于來了!”
喬月冷着臉問:“你到底要說什麽?”随後轉頭看向随行的警官:“您好,這人我一點都不熟,而且他腦子還有點病,當時就是去我家盜竊才被抓的,您別聽他的話。”
何玉安抱臂站在一側,催促道:“有話快點說。”
蔣勝雙眼锃亮,死死盯着喬月。
他近幾日想起江如秋,無不冷汗浸背,夢裏也都是他那副惡鬼模樣,吓得他整日瘋瘋癫癫。那日在喬月家中看到的江如秋,都不知曉是真實存在還是他的幻想。
蔣勝只知道自己很難受,他每日被折磨,快要瘋掉了……
可是這些事情他無處訴說,他的痛苦也沒人能知道。
不,不是沒有人,還有喬月!
蔣勝要把她也一起拉下水,讓她也日日活在恐懼中!于是他千方百計求何玉安,用為了喬月好的謊話将喬月騙了來。
“你想跟我說什麽?”喬月皺眉看他。總覺得他那副眼神不含好意。
蔣勝怪笑幾聲,道:“江家那小子長的是帥,完全随了他父母好的地方,小小年紀就驚豔,有不少人喜歡他,想必,你也很愛他吧?”
喬月抿唇,不回話。
蔣勝并不介意,繼續道:“別的我也不跟你多說,那小子有病,不用我說你肯定也是知道的。江海生那老東西,只知道賺錢,根本不管他,那小子小小年紀就能面不改色地将葉梅養的寵物殺死,能是個什麽好東西?”
“他們總怪我跟葉梅私奔,但怎麽沒人想想,丈夫常年不在家,兒子又是個怪物,誰心裏會舒服?”
喬月本不想多跟他說話,但聽到這裏她實在忍不住,呵笑一聲:“你說再多,也開脫不了你們曾做過的事。”
“好好好,那不說這些,我今天找你來,就是告訴你一點,江如秋想要殺你,”蔣勝大笑幾聲,“他想要殺死你!怎麽?不相信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我有證據啊!”
喬月覺得他瘋了。
剛要放下電話,卻聽他又道:“一年前那場車禍,是江如秋設計的。”
蔣勝說他遇見了曾經借他高利貸的混混,自然被他們打了一頓,然後便聽到他們嘴裏說的關于江如秋的事情。
他們說這是位大手筆的客戶,給錢大方,所以一直聯系着。
江如秋最後一次找他們,竟然是讓他們開車撞死一個人。
蔣勝當時光是聽着就起了滿身的冷汗,聯想起江如秋對自己做過的事,吓得立時屁滾尿流逃竄。
如果讓喬月知道,那場車禍本應該死的人是她,是她心愛的男人親手設計的。雖然後來他又反悔,但是仍改不了他那令人膽顫的陰戾。
蔣勝看着喬月變白的臉,笑得更加開懷。
“喬月啊,你的男朋友,要殺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