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完考試證,等待了大約十五分鐘後考試鈴聲響起,從上面傳下來一張張試卷。
選擇題、填空題、主觀題,和我們考入南鳴警校後的個人測試差不多,我拔掉筆蓋翹着腿開始答題。
雞皮疙瘩爬上了背脊,後面的小男生喘氣聲越發粗重,我聽到他的筆在卷面劃過的聲音都雜亂起來。
那個東西的存在他到底知不知道呢?但是他既然拒絕了我的幫忙,那麽就讓他自己嘗嘗苦果吧。
只要那個家夥不在考場作威作福,我也沒必要刻意出手,畢竟我可以要隐退的人。
我嘆了口氣,要是我還是像現在這麽多管閑事,我的隐退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成功?
第一場考試結束,考卷由最後一位考生往前收起,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僅瞄了一眼就看到他的試卷上布滿了手汗,二十道選擇題裏錯了八道。
很不妙啊小子。我轉着手裏的筆,等待他向我求助。
果然,離下一場考試還剩幾分鐘的時候,他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角道:“前,前輩……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我轉過身,換了只腳翹腿,然後才擡起手指道:“跟我學着畫,簡單的線條還是記得住的吧?”
我邊說邊在空中快速地畫成一道符的圖案,然後歪着頭問:“看明白了嗎?”
小男生一臉茫然的樣子,眼睛睜得老大,“太快了,請慢一點再來一次好嗎?”
于是我只好放慢速度慢慢畫,平時速度練慣了,畫符咒的動作已經被身體記住,如今要放慢我反而覺得畫不像了。
重複了五六遍後小男生才記住,對我道了聲謝才低下了頭,臉紅紅的。
我再次在內心咆哮道:“這家夥真的要考警校嗎?這家夥真的要當警察嗎?這家夥是要去當卧底在黑幫老大那裏當男寵獲得情報嗎?”
果然,第二場考試的時候那種讓人背脊發寒又出現了,小男生立馬在發下的草稿紙上狂寫我教他的符咒。
我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流速都在改變,居然往我這邊來了!
哼,怎麽會讓你得逞!我把草稿紙死成對半,快速地在兩張紙上畫上封印符。當那個氣流沖向我的時候,我身子一偏将兩張紙各貼在雙掌“啪”地合攏。
教室裏其他學生反射性地擡頭看了我一眼,監考老師問道:“同學,什麽事?”
坐直身子,我淡定地将紙放下,“有蚊子。”然後我又補充道:“拍死了。”
衆人暈,管自己繼續考試,只有我聽到身後的小男生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我小幅度地點頭,也不知他看見了沒有,然後便伏在桌上繼續考試。
被兩張紙封住的家夥似乎不太老實,他正在努力掙脫封印。
兩張薄薄的紙有些顫抖起來,似乎不甘心被這麽困住。我揚起手舉起手裏的水筆,将筆頭對準了紙片中心奮力紮了下去。
“嘭!”大家再次轉頭看我,這回他們一個個全都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手裏的水筆直直地穿過了兩張紙,這沒什麽,主要是順便連桌子也一起穿過去了……其實我完全沒有想要制造這麽大的動靜,但是一時間沒把握好力度。
幾秒鐘後,水筆四周的塑料玻璃片向四面碎裂凋落,只剩下那根筆芯來立在那裏。
“同同同同同同學!你想幹什麽!”監考老師已經完全結巴了,監考多年只有他吓學生的份兒,哪有學生吓他的份兒?
“蚊子。”我頓了頓,“被我紮死了。”
“喔!”學生們紛紛發出贊嘆。
“安靜,安靜!保持考場紀律!同學,你再破壞考場安靜,就請你出去了!”監考老師為了發揮他的威嚴,終于大義凜然地說出了這番話。
“知道了。”我收回視線,并不打算和他杠上,那對我完全沒好處。
等到所有考試結束的時候正好是正午,從門口的籃筐裏取走手機我正打算給秦陽打電話,那個小男生就追了出來握住了我的手腕。
“前輩,謝謝你幫我!幫人幫到底,求你替我解決一件事!”他白皙的臉上泛着紅暈,幾顆小雀斑都變得生動起來。
我平視他的眼睛說道:“我已經打算隐退了,現在幫你的不過是舉手之勞,我沒有任何必要幫你解決接下來的事。”
一手抄起了手機給秦陽撥電話,卻發現遲遲沒有人接通。什麽情況?樓上的考試和樓下的考試應該是同步的呀。
容不了我多想,我的身體已經做出反應要往上沖,身後的小男生卻突然死死抱住了我的腰。
“前輩,前輩,你別去!”
“到底什麽情況!”眼下的發展似乎有點超出我的意料了,四周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全都不見了,一瞬間整棟樓裏空蕩蕩的。
咽了口口水,我粗重的喘氣終于平複了一點。一根根掰開了身後人的手指,我突然轉身掐住了他的喉嚨,然後慢慢地收攏手指。
“前輩,你瘋了嗎?前輩!啊……”他大張着嘴想要呼吸空氣,臉猙獰地扭曲在了一塊兒,那副眼鏡也在掙紮中掉落,深藍色的痛苦有些迷離地看着我。
我冷笑了一下,我倒是小看了那個被我封在紙符裏的家夥,他居然因為我那力穿桌子的筆芯縫隙裏跑了出來。
而我,此刻正置身于夢境之中,我眼前的這個家夥并非是小男生,而是一個夢魇。
可惡,這麽說來連剛才的考試都假象了,我醒來還得再考完後面幾門。雖然對我來說并不是很難,但是也沒有人會喜歡做兩遍。
讓我有些奇怪的是,夢魇在人的夢境中就會變得很強大,但是為什麽這家夥被我掐住了脖子居然還不反抗?而且……而且還媚眼如絲地看着我!
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這家夥難道是在勾引我?
果不其然,小家夥放棄了掙紮,轉而将手柔柔地纏到了我的胳膊上,用指尖在我手臂內側轉圈圈。
我炸毛似的一手甩開了他,他因此撞到了後面的牆上但并沒有感到疼痛,畢竟這是他制造出來的世界。
“讨厭,前輩,為什麽這麽粗魯地對待人家?”他深藍色的漂亮眸子泛着淚光惹人憐惜,但是女生似的嗲嗲的語氣卻讓人驚魂不定。
“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我是女的!”我挺了挺胸,似乎為了證明什麽似的。
“人家是男的呀。”他有些不解地回答。
“可是你生前是女的吧!”
見我一語道破,他反倒有些扭捏起來,羞澀地說道:“姐姐,我這也是為了你好,特意化了一副男生的身體,你不喜歡嗎?”
我的腦子裏重重地砸出三個字:蕾!絲!邊!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我第一次覺得跟夢魇談話這麽累,而且我真是中獎了,這不光是個食歡夢魇,還是個同性戀的食歡夢魇!
顧名思義,就是通過交歡提升鬼氣并且需要進入他人夢境為前提的靈體。
想跟我交歡?沒門!
夢魇之所以屢屢得手的原因就是被困住的人不知道該怎麽退出夢境,但是對于我們專業的驅鬼人來說就不是什麽問題了。
我靈巧地躍上欄杆,然後得意地朝他一揮手,身體後仰倒去。
高空墜落。這就是脫離夢境的最好方法。
當我沉浸在高空向下的失重感覺時,感覺靈魂都在脫離。那些跳樓自殺的人在墜樓過程中會享受到那短暫的飛翔嗎?
心髒重重地一抽,我頓時驚醒。
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來,我坐直身子,手肘痛得厲害,我居然是用左手托着腦袋就這麽睡過去了。那兩張被定在書桌上的紙符已經裂成了碎片,逃走了嗎?
擡手看表,幸好還有時間,有趣的是接下來的習題居然和夢裏一模一樣,居然還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于是我把腦袋裏原先的答案全都謄抄了一遍,輕松完成。
收卷鈴聲響起後,我就起身離開了考場,拿起手機,後面的小男生又追了出來。
“前輩,我的中文名是張逸之,我一定會通過考試的,很期待能和你進同一所警校!”他的眼睛閃亮亮的,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一副興奮的樣子。
“知道了。”我随意地揮了揮手去找秦陽了。
我沒有去問他招來夢魇的原因,我也不必問他,因為那都是我不需要做的事了。
我的目标就是考入警校,優秀畢業,然後成為一個做文職工作的警察,僅此而已。
只是我沒想到,當我和秦陽通過考試插班進各自的班級後,我果然在學校裏碰到了張逸之。
他走在人群裏顯得一點都不起眼,只有走進細細端詳他的眉眼時才能發現他的驚豔之處。
他向我遠遠地招手,嘴邊帶着一抹純淨的笑容。這樣的家夥真的知道人心險惡嗎?
我收回目光準備離開,沒想到他竟追了上來。
“前輩,見到你太好了,我就說我們還會見到的!那天真的很感謝你,其實那天我很緊張,為了通過考試,我去孔廟祈福。因為體能落下很多,必須要在筆試上補回來,連我也有點吃不消。誰知道祈福居然……”他不說話了,有些臉紅地低下了頭。
我停下了腳步,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擡頭看我,眼神裏透露着些無辜。
“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嗤笑了一聲,“孔廟算是一個聖潔的地方,夢魇想附在護身符什麽的上面根本是無稽之談。至于你為什麽要特意将夢魇放出來……我已經沒有興趣追究了。”
他無辜的眼神在下一秒變得原形畢露,卸下了溫文儒雅的笑容,他冰冷着一張臉說道:“我不喜歡有人超過我,更何況……是女人。”
“你不适合當警察。”我與他擦肩而過,不再和他多說什麽。
生活中不缺乏那些總是把對方當初假想敵的人,從前的我或許會好好教訓他一頓,但是現在,我什麽都不想做。
張逸之要等待的不是來自我的懲罰,而是人性的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 小說已經接近完結了,親親們真的不出來和蠢作者說兩句嗎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