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一張樹脂臉皮到底不舒服,參加完師祖的葬禮後,我們向杜先生請離。
杜先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歲,他顯得很哀傷,很少見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杜先生不能久坐,因為會腰疼,然而他竟想事情想到忘了腰疼,可見他對師祖的感情之深。
我們走前,杜先生叫住了我們,用有些破碎的聲音問:“無邪,秦陽,若是我有一天也像師祖這樣,你們……”
“我們會做和對師祖一樣的事。”我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杜先生了然,“原來不過我一個人在糾結,我開始對這個世界上的是是非非産生了錯覺。”
“杜先生,有些事不能看得太通透,我們是什麽便只管做什麽。對的還是錯的,只求問心無愧就是。”秦陽安慰杜先生,然而自己的眼中卻也閃爍着迷茫。
“诶,或許我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杜先生長嘆一聲,“人開始變老了,這想的也多了。無知是福,無知是福啊……”
面對杜先生的問題,我們根本就不能回答他,但是我們卻要和所有人一樣虛僞地安慰他。
是的,我們都很迷茫,這個世間若真有因果報應,既然種下了因,誰知道那個果是不是只有自己來報呢。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但是,人是等不起的。
“無邪。”
“嗯。”
“我……”
“別說了,我懂的。”我握着他的手,手心滿是汗水。
秦陽終究還是說下去了,“無邪,我們隐退了可好?”
随着解決了一個又一個的案件後,有時候我們甚至希望不要解決那個案子,那樣,惡人才能得到懲戒。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一個驅鬼人如果憐憫起了靈體,那麽他的職業生涯就已經到頭了。
我和秦陽決定在一周後正式金盆洗手,我們仍舊打算考警校,但是自然不能在南鳴上了。我的家鄉左橋也有一所非常出名的警校,我們決定上那裏碰運氣。
兜兜轉轉,我們終于還是要成為家長期望的那樣,有個不那麽危險的工作。
秦陽打算考刑偵科,而我則打算做文職工作,這樣或許還有時間能夠照顧蔚然。
或許蔚然的出現也是讓我們選擇隐退的其中一個原因,我們都太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作為驅鬼人到處流浪的感覺并不好。
那和蜜月的性質是不同的,更多的,我們被卷入一次次的案件中無法脫身。
我們無法擔保是否會有第二個鄒易善和韓嘯決出現,那麽我們只能保證自己不再那行裏出現。
許多前人都證明了驅鬼人的隐退往往都是不順利的,因為這個圈子很小,彼此之間大多熟知,若是有人出現了問題,很難推脫不去幫忙,到最後還是不得不重出江湖,金盆洗手也失去了意義,反倒讓人看去了笑話。
于是我們決定只是從職業上斷掉與驅鬼人的聯系,如果非常緊急需要我們的幫助時,我們可以助一臂之力,但絕不會全權處理,更不會舍命陪君子。
因為,我們要組建一個家庭,一個平凡的家庭,一個溫馨的家庭。老有所終,幼有所養,而我們又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經過風浪才知曉平淡是福分。
回到左橋時,秦陽請媽媽吃飯,媽媽好像早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女婿,一點也不忌諱,就等着我們兩個到了年齡後去拿紅本本。
我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媽媽,她差點落淚,就差雙腳贊成了。
我知道媽媽一直擔心我安危,如今年歲漸長,也該讓媽媽放心了。
警校的考試我們托了杜先生的關系才弄到了兩個名額,今年不知為何警校的考試特別吃香,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有勁,要知道警校的入學考試可是非常難的。
不光是對智力的要求很高,對體力的要求也是極其嚴格,能堅持到最後的沒多少,五個人裏能留下一個就不錯了。
兩年多沒有參加這種正規考試了,因為我們幾乎沒有時間複習就被趕上了考場,秦陽有些緊張。
畢竟他是普通人,學得再好的東西也有遺忘的,更何況是學了之後就基本被我們丢棄掉不再使用的知識。
對于我來說不管什麽時候考都是一樣的,哪怕十年之後考也不影響我的發揮,因為我的腦子就像U盤一樣将知識儲存起來。
考前三天我給他又簡單回顧了一下知識點,秦陽居然大多數一提點就記起來了,不愧是理解派的,如果像那些死記硬背的人,估計這會兒還得花費大時間。
幾乎是臨時抱佛腳,我們就這麽上考場了。
我在四號考場,秦陽在九號考場,離得不算太遠,但也在上下兩樓了。
所幸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會耍性子考前必須要互相鼓勵什麽的,畢竟……我都是當媽的人了,跟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在一起考試都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啊。
考前半小時清場不得入內,我就百無聊賴地靠在欄杆上看着神色緊張的學生們。兩年前已經考過一次警校了,大致步驟我都明白。
其實以杜先生和局長的關系,讓他幫我們直接不考就轉入左橋警校也不是難事,但是秦陽執意要自己再考進去,他的倔脾氣我是知道的,倒也沒有阻止,畢竟拿人家的手短,我們都不希望欠太多人情,何況我們欠杜先生的人情已經夠多了。
我手裏夾着兩支水筆,交替着在手上轉動着,其中一支水筆突然掉落在地。
我的背脊涼了起來,我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難道我剛要決定隐退就又有事件發生了?
我彎腰淡定地撿起筆,心想着先看看情況吧,要是真的不對頭再從長計議不遲。
警惕地向四周掃視了一眼,一個戴着眼鏡的雀斑男生有些緊張地攥着筆,神色頗為慌張。
是他嗎?我淡淡地将目光略過他全身,似乎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
看了看手表,還有十分鐘,诶,職業病暫時改不掉,那麽就上吧。
“喂。”我走前一手搭在了男生肩上,他似乎吓了一大跳,身體猛得顫抖了一下,這才戰戰兢兢地擡起頭問道:“有……有什麽事嗎?”
旁邊的學生一臉好奇地看着我們,紛紛低頭讨論着這小雀斑男生還走桃花運了。
“你今早去哪了?”我突然發覺自己的姿勢突然有點像女流氓,或者老牛吃嫩草。
雖然我比這些小家夥大了兩三歲,但是外貌上我反而比那些長滿青春痘的女生顯得年輕。
小男生快被我吓哭了,我這才發現他一副黑框眼鏡下竟是一雙靈動的深藍色大眼睛,挺立的鼻梁上幾顆小雀斑也變得可愛起來。
“混血?”我皺了皺眉,試探性地伸拳沖向他的鼻梁骨,然而他一動不動驚慌地看着只差他一厘米就可以将他鼻子揍歪的拳頭。
“同同同……同學,別別別這樣,有話好好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他的身高只和我齊平,但此刻由于顫抖的緣故竟比我都矮了一截。
我把他再次提了起來,旁邊的同學也再次驚呼不愧是來參加警校考試的女生,真是人不可貌相。
“慌什麽,我又不吃了你。再問你一次,今早去了哪裏,或者說最近你去了哪些你平常不常去的地方。”
擡手,只剩下七分鐘了,我收回視線,繼續盯着汗如雨下的小男生。
凡是我問及他去哪了這個問題,他總是避而不答,這讓我非常起疑。
看着他漂浮不定的眼神,我後退了幾步不再緊逼他,“如果你是真信想以自己的實力考上警校,也不想有任何的東西阻攔你,我教你一個符咒。”
沒想到那個如同小白兔似的男生像受驚了似的推了我一把,“不要你管,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來分散我精力的!因為你知道我是這次的高考狀元所以故意的吧?”
我嗤笑了起來,倒也沒生氣,我不喜歡沒脾氣的人,一個想在警校混下去的男生必須有點脾氣。
“小子,論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前輩,正巧,我是前年的高考文科狀元,所以并不是很在乎你是不是狀元呢。”
一把抽出他拿在手上的考試證,反應太慢了,根本跟不上,這家夥真的有信心過了警校的體能測試嗎?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小子居然就坐在我後面。我笑着将考試證還給他,他哭喪着臉一副快要哭的樣子。
诶诶,難道我就是這麽一副惡人模樣嗎?要是前屆高考狀元欺負後屆狀元的事傳出去還真是侮辱我名聲啊。
“小戚!小戚!”我愣住,有人在叫我嗎?但是确定是在叫我嗎?
我轉身,看到從人群裏擠過來的男孩,白白淨淨的清秀臉蛋,喲,這不是小李子李子毅(盜墳鬼出現的人物)嗎?目前為止叫我小戚的也只有他一個人了。
“小李子,你怎麽也來考試了?你不是已經是警察了嗎?”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小李子有些扭捏地笑了笑:“小戚你不是也來考了嘛,那我來考也沒什麽奇怪的,我的樂趣就是參加每年的警校考試,然後奪得理論第一的成績。”
不過他的表情立刻又垮了,“今年的對手有點多啊,小戚你也是實力派啊,再加上今年的高考狀元,這是要逆天了嗎?”
“哈哈,不要在意細節。”我甩了甩手。
才聊了幾句就要進場了,我揮別了小李子,從容地邁進考場。身後是唯唯諾諾的小男生,我僅僅是坐在他前面就能感受到他的緊張。
一個能夠在高考中成為狀元的人不光是實力和運氣,心理素質也是要相當好的。他到底在緊張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小天使們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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