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寧蘭钰?”蒼溪元對于寧蘭錯的要求有些驚訝,不過,馬上他就已經理解了寧蘭錯的想法,他點了點頭:“若我是你,也不會讓寧蘭亞就這樣穩穩當當的坐在那寶座之上。”
這便是蒼溪元。
最了解寧蘭錯的蒼溪元,最懂寧蘭錯的蒼溪元,也最支持寧蘭錯的蒼溪元。
寧蘭錯的唇邊緩緩的露出了一個心酸的笑容,她嘆了一口氣:“我總以為自己死了,在整個世上,世人不在知道我了,也不再在乎我了,從此之後,世上只有星蹤,便沒有寧蘭錯了。”
搖着頭的蒼溪元示意寧蘭錯不要再說下去:“便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忘記了寧蘭錯,只要我蒼溪元活着,你便永遠被我記着。”
別過了臉,寧蘭錯強忍住眼中的熱,讓它們不會流淌下來,好半天她才強笑道:“找到寧蘭钰可難?”
“這個倒是不難。”蒼溪元從來都不會看着寧蘭錯尴尬,他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便順着寧蘭錯的話繼續說了下去:“不過要花一點時間,只是,你覺得寧蘭钰還活着嗎?”
這個問題讓寧蘭錯微微愣住了,随後她便笑了起來。
“一定還活着。”
“這麽肯定?”這倒是讓蒼溪元有些奇怪:“是因為姐姐對于弟弟的不舍?”
“不是,是因為我對于寧蘭亞的了解,寧蘭亞這個人是個非常多疑的人,多疑到連自己都不相信。”提起了寧蘭亞,寧蘭錯的神色中竟然多了幾分愉悅。
蒼溪元望着寧蘭錯的表情,忍不住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敵人吧。
“寧蘭亞這個人,就算親自确認我死了,親自将我送進了墳墓,可是到頭來還是不相信我死了。當然,她這樣懷疑也是有道理的,畢竟,我确實沒有死。”
說這個話的時候,寧蘭錯笑得非常的抒懷,看得出來,讓寧蘭亞心律焦急的事情在她看來确實很開心。
“但是這種多疑并不是只針對我,對于任何人也一樣。”
“我記得她有一個最信任的人,叫做紅翠,那真是心腹中的心腹,可是,就連這個人說得話,她也要讓三個不同的人去查過之後才肯信個七八分。”
“可是,這樣的多疑跟寧蘭钰死沒死有什麽關系呢?”蒼溪元對于寧蘭亞的了解并不算多,至少是沒有寧蘭錯這麽清楚。
“這麽多疑的一個人,就連死人都要懷疑,她怎麽肯将寧蘭钰殺掉?”
寧蘭錯站了起來,她身上穿着一條素色衣裙,上面沒有半點的花紋,甚至在裙角的地方還因為磨損有些細碎的毀壞,但是,就算是這樣,寧蘭錯還是寧蘭錯,她貴氣無比,站在那裏便是風華萬千,氣度不凡。
“就連我這樣一個已經影響不了她大業的人,她都到死都不放心,更何況是寧蘭钰,要知道,就算她現在坐在寶座上沒有人說什麽,可是背地裏,又有多少人說她言不正名不順呢?”
“雲間國,并沒有過女皇,她是第一個,為了成為這個第一個,她付出了多少,就算我沒見過,猜也猜得到。付出了這麽多,可是真正的讓所有的達官貴人松口讓她坐上王座的并不是這些好處,而是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寧蘭钰在哪。”
“換句話說,寧蘭亞能坐在寶座上,是因為沒有寧蘭钰,所有人沒辦法之下的選擇。”
這麽說蒼溪元更加的想不明白了,他很是疑惑的望着寧蘭錯:“阿錯,如果照你這麽說,寧蘭亞不是一刀殺掉了寧蘭钰更好,以絕後患,為什麽還要讓他活着?”
寧蘭錯久久沒有說話,久到蒼溪元以為寧蘭錯也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的時候便看見寧蘭錯緩緩的轉過身來,她背後靠在窗邊,唇邊的弧度帶着徹骨的寒意,眼睛中卻帶着亮得驚人的光彩。
“那是因為寧蘭亞不但多疑,而且也膽小。”
“膽小?!”
這個答案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蒼溪元就算再不了解寧蘭亞這個人,也無法對于寧蘭錯給予的這個答案認同。
寧蘭亞膽子大嗎?當然大!
不然的話,她怎麽可能在父親還沒有死的時候,就将父親最寵愛的女兒,三軍統帥的寧蘭錯給生生奪了權并且囚禁在宮中,不但如此,她還能名正言順的把寧蘭錯給送到東興當質子,如果是膽子小的人,可能做到嗎?
當然不可能!
如果寧蘭亞的膽子不大,她怎麽可能直接就将自己的父親在那麽多的眼睛之下弄死了呢?而且還将父親的後宮全部給血洗一遍,只為給她的親娘報仇,甚至将父親最寵愛的妃子錦妃活活給做了人殉?
如果是膽子小的人,可能做到嗎?
當然不可能!
如果寧蘭亞的膽子不大,她怎麽可能捏着寧蘭钰的性命,讓整個雲間國的群臣,只能聽她的號令,不僅如此,最後她還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就這麽将寧蘭钰給弄不在了,能做到這些的女人,你說她膽子小,怎麽可能!
真的是打死蒼溪元,他也是絕對不相信的。
望着蒼溪元臉上帶着深深的疑惑,寧蘭錯不但不生氣,甚至笑得越發的開懷起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一定是在想,如此的寧蘭亞,幹出了這麽多驚世駭俗事情的寧蘭亞,怎麽可能膽子小呢?
“我确實想不明白。”
“寧蘭亞敢這麽做,其實恰恰說明她的膽子小,因為膽子小,只要開了頭就不能回頭啊,因為回頭就是萬劫不複,回頭就是粉身碎骨,她怕死,她比任何人都怕死,所以,她才一步一步走下去。”
寧蘭錯坐了下來,她靠在椅子上,渾身都露出了一種極為舒緩的姿态,然後她似乎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回憶之中。
“任何人都說寧蘭亞膽子大,就連父皇和母後都這麽說,可是只有我知道,寧蘭亞的膽子有多小。”
寧蘭錯忘不了在她們都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她們之間的關系還很好,有一次,寧蘭亞因為一點小事怕得在她的宮裏哭了一晚上,絕望得幾乎活不下去,當時的寧蘭錯也因為她心情變得很恐慌。
可是,第二天呢?
第二天的寧蘭亞卻淡定如常,将一個大公主的架子端得足足的,父皇在詢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她直接就膽大包天的将這事全部給推翻了,甚至還因此鞭笞了幾個宮女太監,而那個時候,她才五歲。
不過,寧蘭錯永遠都忘記不了寧蘭亞在底氣十足的說出那些話,懲罰那些宮女太監的時候,她拉着自己的手抖得好像是篩糠。
從那個時候寧蘭錯就意識到一件事,其實寧蘭亞并不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那麽膽大包天,飛揚跋扈,其實她是個膽子很小的人。
只可惜,全世界的人,都不會相信。
“寧蘭钰是她的死穴,可是未嘗不是她的王牌,是她的保命符,盡管留着寧蘭钰有很大的隐患,被人發現,她自己會有無盡的麻煩,可是留着寧蘭钰,如果到了她沒有退路的一天,寧蘭钰便是她最後的活路。”
至此,寧蘭錯的唇邊的笑容已經遮都遮不住了:“所以,我敢斷定,寧蘭钰還活着。寧蘭钰跟我不一樣,他是男人,他是雲間國唯一名正言順的王子。寧蘭亞不想殺他,也不會殺他,更不敢殺她。”
“這就是寧蘭亞。”寧蘭錯說完嘆了一口氣,她用手支撐着頭,靜靜的看着蒼溪元:“所以,我說寧蘭钰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至少衣食無缺。”
“那麽他在哪裏?”
這個問題讓寧蘭錯一下子愣住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卻搖頭:“五年了,我已經‘死了’五年了,我不知道,蒼溪,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幫我找到寧蘭钰。我已經等不急了,我再也不要看着寧蘭亞坐在那裏。”
蒼溪元拒絕不了寧蘭錯,無論任何事情,更何況是現在的她,現在什麽都已經沒有了她,蒼溪元更不可能也不舍得拒絕她,他點點頭,微笑:“我定然不會讓你失望。”
蒼溪元的應允在寧蘭錯的預料之中,她半點也不覺得意外,她吸了一口氣,轉換了話題:“蒼溪,你知道嗎?西城洵到雲間來了。”
這種消息對于蒼溪元來說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
東風樓表面上是在做當鋪生意,事實上,他們更多的是在做消息買賣,在整個大荒上,只有東風樓不想去問的事情,就沒有東風樓不知道的事情,更何況是西城洵,這位歸元神教的少教主,他的到來自然是整個大荒目光的焦點。
“你也聽到風聲了?”蒼溪元端起了面洽的茶盞,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湯在他的口中溫熱出一種醉人的芳香,讓他整個人的神經都舒緩了下去。
在看見寧蘭錯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他的生命再次擁有了色彩,就連味覺也再次恢複了一般。
“不,蒼溪,我看見他了。”
寧蘭錯的答案永遠那麽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