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後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羅盤,很詭異的,羅盤竟然紋絲不動了,我們徹底失去方向。
我身子都僵硬了,站在原地焦急又驚恐的看着我哥:“現在我們怎麽辦?”
我哥舉目四望,最後一跺腳:“沒辦法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失去了羅盤的指示我們只能漫無目的走,但我覺得我哥應該不至于真的亂走,他本就看不到鬼,向來都是憑感覺。
也許跟着他的感覺走,會有不一樣的奇跡發生。
我哥邊走便說:“子衿,你可以試着感受一下,看看能不能感覺到不同的氣息。”
自從進了這墳山,除了陰氣我就沒感覺到其他氣息,而且仗着自己開了陰陽眼,我也沒真正用心去感受這裏的氣息。
而且這裏這麽恐怖,我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緊張兮兮的也沒那心思去感受氣息,被我哥這麽一提醒,我才如夢初醒。
有陰陽眼本來是好事兒,但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卻成了幹擾,因為我太依賴它,于是我讓我哥先停下來,幹脆閉上了眼睛。
很神奇的,閉上眼的那一刻我腦子突然就變得一片清明,心也跟着慢慢靜下來,然後用一種平和的心态去感受周圍的氣息。
我的感官像是藏着無限潛能,正在不斷的放大,往周圍擴散出去。
漸漸地,我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聽到了極其細微的聲響,還感覺到一股隐藏在濃郁陰氣之中的生氣。
那是人的氣味,卻不是來自我和我哥身上。
我又驚又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就是我爸所在的位置。
正在努力的去分辨生氣的方向,我哥突然拍了我一下:“子衿?你怎麽了?你可別吓我,我膽子小不禁吓。”
我霍然睜開眼睛,好想給我哥一個白眼,眼看着我這都快找到方向了,結果被他這麽一拍我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可看到我哥臉上的擔憂和害怕之色,我又生生忍住了沖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剛剛我感覺到生人的氣息了。”
我哥難以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感覺的到?”
我聳了聳肩:“很奇怪是吧?我也這樣覺得,不過确實如此,我不但感覺到了,還聞到了奇怪的味道,聽到了聲音。”
卡在我哥頭盔上的手電筒晃了一下,他的聲音有點顫抖:“原來真的是你……爸沒有猜錯,沒有……”
手電筒的光打在我哥臉上,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可我看不懂他的意思,喃喃的問他:“你在說什麽?”
我哥深吸了口氣,表情慢慢恢複正常:“沒什麽,現在基本已經确定爸在山上了,不過你能确定一下位置麽?”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能,但我可以再感受一下,找個大概的方向,也許我們運氣好就找到了,聽天由命吧。”
我哥嘆息一聲:“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我又閉上了眼睛,盡量放空腦袋,讓自己的心變平和,盡可能的憑感覺去感知周圍的一切,同時充分調動各個感官。
這一次我有了更強烈的感覺,那股來自活人的生氣在西北方向,我閉着眼睛下意識的擡手指了一下:“好像是在那邊。”
說完空白的腦子突然一黑,我無力的往地上癱軟下去,隐約間好像聽到有聲音在耳邊響起,可我聽不清楚。
我沒有倒在地上,而是落在一個溫暖的懷裏,耳邊的聲音由模糊變得清晰,我聽出那是我哥帶着哭腔的聲音。
我感覺有人在用力的搖晃我的身子:“子衿,你怎麽了?你別吓我,我真的不禁吓,你今晚已經吓了我好幾次。”
“我……”我知道這是我哥,我也知道他在擔心害怕,我很想說我沒事,可是我發不出聲音,力氣像瞬間被抽光了。
我疲憊的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腦子渾渾噩噩,只能任由人抱着,我知道這是我哥,我熟悉他身上的味道。
我哥的聲音斷斷續續:“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冒險,不該讓你去感受……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我多想大聲告訴我哥,我真的沒事,只是莫名有點累而已,等我休息一下就好,讓他別擔心,也別害怕。
可是我真沒用,我努力的想掀開眼皮,眼皮卻重的擡不起來,我想說話,嘴巴又像是被縫起來了一樣打不開。
我哥的咆哮聲響徹在耳邊:“為什麽是你,為什麽非要是你,為什麽!”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打在我臉上,不可能是下雨,因為雨水不會有這個溫度,那就只能是……眼淚,我哥的眼淚。
我哥他竟然……哭了!
長這麽大,我看我哥笑過鬧過生氣過發怒傷心過,可還從來沒見過他哭過,我曾一度以為他是個不會流淚的男人。
他的咆哮中帶着深深的絕望和憤然的控訴,可他為什麽要絕望?又要控訴誰?他說的為什麽是我,指的到底是什麽?
也不知道緩和了多久,我才終于恢複了一絲力氣,睜開眼就看到我哥那張寫滿擔憂的俊臉,他頭上戴着礦燈像個礦工。
那張臉映在他頭上的手電筒下,顯得悲涼又絕望,看的我心突然就揪了一下,很疼。
“哥……”我弱弱的喊了一聲,因為實在是沒更多的力氣了。
“嗯……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我哥微微收斂了一下神色,掩飾眼底的絕望,臉上卻依然帶着擔憂和害怕。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這句一直卡在喉嚨裏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的話,現在終于被我說出來了。
“沒事就好,你繼續休息,哥抱着你,別怕,哥會一直在你身邊。”我哥坐在地上,而我就在他懷裏,旁邊是一座墳。
我哥直接背靠着墓碑,這本該是很詭異的一幕,此刻我看着卻一點不害怕,我只心疼我哥,剛剛他一定很害怕。
是我吓到他了,是我不好,讓他一個流血不流淚的男人掉眼淚。
我仔細看了看我哥的臉,他臉上并沒有淚痕,難道剛剛是我在做夢,我哥沒哭過?
我不确定的問他:“哥,你剛才是不是……”
我哥打斷我:“累了就好好休息,別說話,休息夠了我們還要去找老爸。”
我愣了愣,狐疑的打量着我哥,最後在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這個話題明顯讓我哥很尴尬,那還是不問了吧。
其實他有沒哭過也不是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在意我這個妹妹,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給我。
現在正值夏天,山上的氣溫倒是不熱,可蚊子很多,一直在耳邊嗡嗡叫也就算了,還老是咬我,癢的我忙不過來。
我哥一直在給我趕蚊子,一邊揮着手一邊說:“你們想喝血就咬我,別咬我妹,她瘦不拉幾的血也少,別浪費時間。”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種話,之前在趙家面對那群小鬼的時候他也說過讓那些鬼去喝他的血,可他不是聽不到他們的話麽?
于是我好奇的問:“那天在趙家,你是怎麽知道鬼要喝我的血?”
我哥解釋說:“我看到你脖子上的動靜,猜到了。”
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古曼童咬我脖子的時候出了點血,我哥一直看着我,雖然看不到古曼童,但能看到血跡。
我猶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問我哥:“你剛剛大叫着說為什麽是我,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瞞着什麽?”
我哥的臉色明顯變了,眼神也閃躲,看的我疑心四起,他還真有事瞞着我,是關于墨家還是關于我們自己家?
作為女孩子,墨家家族的事我一般都沒資格知道,因為女子早晚是要嫁人變成外人,只有男丁才是墨家的自己人。
我哥很不自然移開目光:“沒什麽。”
這表情分明是在說謊:“那你準備瞞我到什麽時候?”
我哥提高了聲音,反而顯得欲蓋彌彰:“我沒什麽要瞞的,你別亂想。”
我本來不想讓他尴尬,但現在管不了那麽多:“我都聽到了,也知道你哭了,雖然你擦的很幹淨,但掩蓋不了事實。”
“你……”我惱羞成怒,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你就那麽想知道嗎?那我告訴你,墨家不只有一個四柱純陰女。”
“然後呢?”我确實不知道墨家還有別的四柱純陰女,這到底是個什麽家族?動不動就生出這種不常見的命格。
“但結冥婚的卻是你,你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就因為另外一個是族長的女兒,所以明明她先出生卻要讓你去當祭品?”
原來我哥說的另一個人是我的堂姐,族長大伯的女兒墨子萱,她也是個四柱純陰女,難怪長的要比其他堂姐妹要更漂亮些。
蒼岚的屍身被挖出來是在二十年前,那個時候我和墨子萱都沒出生,她比我大一歲,按理來說确實應該由她配冥婚。
我好像有點理解我哥的憤怒了:“所以你剛剛控訴的是族長大伯?你說的為什麽非要是我指的是配冥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