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錯自認為是一個心寬的人。
就算是當年被寧蘭亞逼到退無可退,就算是吃下了化功丹,就算是親眼看到弟弟的手指,她也從來沒有過睡不着的時候。
在她的生命中,總是按部就班,她知道自己需要什麽,她也知道什麽對于自己是最重要的。
所以,就算是在最艱難的時光中,她也總能安之若素,想辦法一點一點的靠近自己目标。
她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的慌亂過。
那個被自己藏得牢牢的,躲得結結實實的秘密,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一個尚且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的人給撞破了,寧蘭錯只覺得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沒有頭緒的慌亂之中。
西城洵是怎麽發現的?
回頭想過去,這一天的試探和後面的話再到最後西城洵輕輕松松的将這件事揭過去,全部都透着一股子詭異。
寧蘭錯無論怎麽想也沒有辦法猜透西城洵的目的,她一個人坐在屋子裏面,整個人好像落入了冰窖之中,沒有一點的生機。
就在這個時候,白桃急匆匆的推門進來,她快步走到了寧蘭錯的面前,低聲說:“公主,雲間那邊傳消息過來了。”
從雲間那邊傳消息過來了?
寧蘭錯略微有些吃驚的擡起頭來看着白桃,只見白桃一臉的凝重。
自從寧蘭亞當上了雲間國的攝政王,原本寧蘭錯手中還留下的幾條人脈都被她鏟除的七七八八,唯一只有一條藏得很深的消息通道被保留了下來。
因為怕這條消息通道也被寧蘭亞給毀了,寧蘭錯一般可不敢動用這條通道,只是吩咐他們如果有特別重大的消息才需要遞過來。
簡單來說,要是這條通道的消息過來,那麽一定不是簡單的事情。
自從寧蘭錯服用了化功丹之後,這條通道就死寂了下去,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其實讓寧蘭錯心中破有底氣,至少這代表着寧蘭钰在雲間不會有什麽事情,可是,就在今天,這條通道又有消息傳過來了!
一時之間,寧蘭錯只覺得胸口有什麽翻湧了起來,她深深的一口氣,将西城洵今天帶給她的震撼暫時的抛到腦後,讓自己的思緒變得清明幾分,這才對白桃說:“帶過來。”
不多時,一個穿着黑色夜行衣,衣服袖口處繡着一個古樸花紋的蒙面男子出現在寧蘭錯的面前,他單膝跪地,先是報了只有寧蘭錯才知道的暗號之後才低低的說:“四公主,雲間過來的消息。”
“什麽消息?”寧蘭錯端着手中的金駿眉,慢慢的抿了一口,那滾燙的茶水從她的舌尖一路滾下去,帶起了幾分久違的疼痛,讓寧蘭錯更加清醒了不少。
“陛下已經超過一個月沒有出現了。”這探子低低的說。
舌尖被牙齒猛地咬了一下,鑽心的疼痛讓寧蘭錯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她定定的看着手中的茶碗,好像整個人在這一瞬間就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屋子裏面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白桃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連氣都不敢出,只能死死的看着那個探子。
好一會兒之後,似乎才有生氣再一次回到了寧蘭錯的身上,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轉過了頭,語氣冷靜的讓人心驚,她問:“是一個月沒有出現才從雲間傳過的消息嗎?”
“是,四公主。”
“那麽也就是說,如果,到現在為止也還沒有出現的話,寧蘭钰從你們的視野中消失已經超過三個月了。”
她的聲音是那麽淡漠,那麽冰涼,就如同極北呼嘯而過的風一般,讓單膝跪在寧蘭錯面前的探子在這初夏的午夜忍不住打起了寒戰。
“是,四公主。”探子緊緊的咬着舌尖,生怕只要放開,就要被這肅殺的殺意逼得渾身發抖。
又是長久的平靜,這種平靜簡直要把人逼瘋了。
放在桌子上的燈芯啪啪啪的響了幾聲,寧蘭錯似乎回過了神,轉頭看向了那燈臺,她的目光幽深,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麽。
白桃連忙從一邊拿了剪刀過來去将那已經長長的燈芯剪短了幾分,她一邊剪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寧蘭錯的神色,要知道在雲間,這燈芯開花是最最不吉利的事情了。
費力的咽下了一口口水,白桃似乎是自顧自的說着:“這燈芯也太長了,沒什麽的。“
話音剛落,寧蘭錯那銳利的目光如同尖刀一樣刺向了白桃,白桃的手微微一抖,手裏的剪子差點沒有掉在桌子上面。
随後,她又垂下了眼簾,素白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擊了起來,扣扣扣,白桃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敲擊聲一起的沉了下去。
“宮裏面你們都看過了嗎?”
“看過了,陛下不在宮裏面。”
“寧蘭亞現在有什麽動作?”寧蘭錯微微一頓,随後她的唇角翹了翹,在那個探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之前再次改口問道:“我的意思是,現在寧蘭亞有沒有稱帝的打算?”
“原本攝政王似乎透出這個意思來,但是朝中衆臣都反對,後來,陛下就不見了,攝政王又試探了一下,卻沒有想到朝中竟然要推選宗室裏的另外一個人稱帝,攝政王就再也沒有說過這個事情,但是陛下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探子想了,仔仔細細的将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都跟寧蘭錯說了一遍。
在探子離開之後,寧蘭錯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她的手輕輕的撐着自己的額頭,垂着眼皮,整個人似乎睡着了一般,可是白桃知道她沒有睡着。
只是,這樣的寧蘭錯白桃可是不敢打擾的,她将自己的動作放得更輕了一些,生怕驚動了寧蘭錯,不想,卻聽到寧蘭錯悠長而慵懶的聲音傳來。
“白桃,你說寧蘭钰還活着嗎?”
白桃簡直要被吓死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寧蘭錯,寧蘭錯卻還是剛才的動作,并沒有看她,她卻已經跳了起來,大聲的說:“當然還活着!公主,陛下一定還活着的!”
寧蘭錯沒有接她的話,只是,長久之後,她的唇角露出一絲篤定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