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定是鴻門宴。
寧蘭錯唇角的微笑略略的有些僵硬了,她甚至不用轉頭都能感覺出來,西城洵那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尖銳的目光。
拍賣場上出示了不少的東西,接連着好幾件都是木靈根法修和武修的東西,若是剛剛那個半月環還只是湊巧出現的話,那麽這些東西的出現更讓寧蘭錯确認西城洵一定是想在她身上試探出什麽來。
當人緊張到了一個地步之後,似乎就變得平靜下來,寧蘭錯現在便是這麽一種狀況,她原本僵硬的脊背似乎也慢慢的松弛了下來,甚至還能旁若無人的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上一兩口,悠閑得到真的像是過來看拍賣會的。
斜靠在椅子上的西城洵漸漸的有些迷茫,他忍不住有些遲疑起來,或許,真的是他猜錯了嗎?
面前的這個女人,并不會是那個星蹤嗎?
可是,她們兩人身上卻有一種讓西城洵迷惑的氣息,這種氣息一模一樣。
輕輕用茶碗蓋子撥了一下茶湯上細細的沫子,西城洵狀似無意的問:“雲間侯不打算買點什麽嗎?”
轉過頭來,寧蘭錯沖着西城洵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又無奈:“端王殿下,若說這個住在東城的人家誰最窮,我想除了我之外,大概不會有其他人了吧。”
“你上次可是從我那金銀島裏弄到了不少的一筆錢。”西城洵皺眉,“那麽一大筆錢,你居然就用光了?”
伸手将耳邊細碎的頭發別在了而後,寧蘭錯腕子上帶着那個纏臂金钏相互敲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她一臉的不好意思:“我那府邸裏面四處都漏雨,端王殿下那點錢,還不夠我修宅子的呢……”
西城洵在寧蘭錯擡起了腕子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就已經落在她手腕上的那個纏臂金钏之上,聽到寧蘭錯這麽說,他沒有再開口,随後他收回了目光,唇邊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又意味深長。
忽然之間他開口道:“雲間侯,你說,被化掉的靈氣還能再一次聚起來嗎?”
拍賣師的叫賣聲,叫價的聲音,乃至于窗戶外面熱鬧的街景,所有的聲音似乎在這一刻都已經遠離了,所有的喧嚣在這一刻都沉澱了下去。
撲通撲通。
在這靜谧的空間中,寧蘭錯只聽到了自己左邊胸口裏有什麽在不斷的沖擊着,不斷的跳動着,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慌忙,這樣的聲音似乎将寧蘭錯所有的平靜都壓制住了一般。
寧蘭錯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臉色是什麽樣的,但是,她想,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饒是如此,她最終還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幹巴巴的笑容,她瞪大了眼睛,直盯盯的望着西城洵,“端王殿下在說什麽笑話,若是被化掉的靈氣還能再一次聚起來,你覺得,我會一直這樣受制于人嗎?”
世界上最為逼真的謊話莫過于九成真一成假。
寧蘭錯自認為自己的這個謊話說得相當不錯,她看見對面的西城洵眉頭微微的揚了起來,而後,他臉上那仿佛帶着面具一樣的笑容終于染上了幾分的人氣,他歪着頭,那烏黑的發絲從大馬尾中透了出來,披散在他的肩膀上。
“啊啊,雲間侯說得是,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說了不該說得話了。”雖然在道歉,可是西城洵的語氣中可是沒有半點的歉意。
就算是如此,寧蘭錯那原本提起來的心卻好像是緩緩的放了下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西城洵信了幾分,又或者是一分都沒有信,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寧蘭錯不知道為什麽西城洵會問出這個問題。
警惕的看着西城洵,而西城洵卻在看着外面的拍賣會,他的身上帶着一種安靜而慵懶的氣息,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邊去,仿佛剛才帶給了寧蘭錯那有如軒然大波的問話只是他一個不經心的好奇而已。
寧蘭錯的後背上膩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讓她渾身上下如同放置在冰窖之中,她緊緊的盯着西城洵,半晌之後發現他再也沒有別動作,那口一直壓在嗓子眼裏的氣終于緩緩的呼了出來。
垂下了眼睛,寧蘭錯看着自己的手,本來就沒有血色的手指頭,現在更加冰冷蒼白的如同死屍。
下一刻,她的手卻被一只溫暖而修長如玉的手握入了掌心之中,寧蘭錯才剛剛舒緩的心似乎又被提了起來,就好像陡然被抛出了世界之外一樣。
“雲間侯,你的手怎麽那麽冷?”
西城洵笑眯眯的望着寧蘭錯,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站在了寧蘭錯的身邊,半彎着腰肢,眼波中蕩漾着幾乎要蔓延出來的風華,他的發絲從頭上垂了下來,落在了寧蘭錯的胳膊上,唇角上的笑容仿佛沾着慵懶的毒。
寧蘭錯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将自己的手從西城洵的掌心中抽出來,可是,那只看起來如同玉石雕刻而成的手掌在這一刻卻變得好像是千年玄鐵一般堅硬,她嘗試了幾次都沒有做到。
“端王殿下,請 你放開我。”寧蘭錯聽到自己這麽說,她的聲音有些變調,原本舒軟的聲線在這一刻變得尖利而刻薄。
“這都初夏了你的身體還這樣,冬天可怎麽辦?要不是,你再跟我賭一局,我再輸點錢給你?”西城洵卻半點沒有把寧蘭錯的話放在心上,他歪着頭,臉上的笑容卻像是一個市井無賴,得寸進尺的要求着。
西城洵緊緊的我這寧蘭錯的手,看起來很不經意,可是他的手指卻緊緊的按着寧蘭錯手腕的氣門之上。
會被他摸出自己的玄氣已經恢複了嗎?
不,不會的。
寧蘭錯不停的壓制着自己體內的玄氣,讓自己的靈臺變成死灰一片,她覺得自己能做到。
忽然之間,西城洵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雲間侯,這靈臺崩毀是什麽感覺啊?”
就在這一刻,寧蘭錯覺得她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死灰,她微微的眯着眼睛,望着面前那笑得肆無忌憚又胸無城府的西城洵,腦海裏只冒出了一個不停閃過的念頭。
西城洵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