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之後,一直到元亨樓位置西城洵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不過他的目光卻一直在寧蘭錯的身上掃來掃去,這讓寧蘭錯的心裏無由來的有些許緊張。
馬車停下來之後,寧蘭錯就看見了元亨樓的大掌櫃早就已經站在了門口,在西城洵一下車,這一群一群的人就湧了上來,各種恭敬各種伏低做小,很快就将西城洵給迎進了大門。
寧蘭錯還以為能趁着這個機會腳底抹油呢,不想西城洵轉過身來對着她伸出了手來,他的唇角帶着幾分戲谑的笑意,那麽一瞬間寧蘭錯甚至有了一種被陽光晃花了眼睛的錯覺。
他說:“雲間侯,過來。”
好吧,如果他不做這種親密之态的話,她可能還不會覺得多不痛快,可是現在,西城洵的這個動作實在是讓寧蘭錯有一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
特別是當在場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直盯盯的落在她身上時,這種感覺更加的明顯了。
寧蘭錯扯了扯嘴角,她可沒有忘記,這位端王殿下在東興國是一個多麽耀眼的存在,如果自己跟這樣一個人在明面上有半點的關系,只怕她想消消停停的在這東興國蟄伏下去的想法就再也行不通了。
在這幾乎被目光刺穿的當下,寧蘭錯只覺得自己的額角都滲出了汗珠來了,她擡眼望着西城洵,只見他唇邊的笑容中有着一種深深的試探,他這是故意的。
盡管不知道西城洵為什麽要故意将自己拱出來,但是寧蘭錯卻不願意真的被這樣架在火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朝後退了一步,雙手躬身行禮,對着西城洵恭敬的說:“殿下先請,臣下随後便來。”
顯然,西城洵并沒有想把寧蘭錯給逼瘋的打算,他揚了揚眉毛,望了望距離自己兩步遠躬身行禮的寧蘭錯,又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唇角溢出了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意之後,就真的收回了手,率先朝着元亨樓裏走去了。
寧蘭錯覺得西城洵在試探自己。
這種感覺從剛剛在馬車上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了,而到了拍賣場之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了。
特別是在外面拍賣場拿出了一把半月輪的時候,他扭頭朝着她笑起來說:“雲間侯,你覺得這件法器如何?”
寧蘭錯頓時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靜靜的看着那把被放在拍賣臺之上的半月輪,心底裏忍不住一股一股的滲出了寒意。
這把半月輪正是那天她從木靈根法修的屍體上撿來的那一件,出了幻境之後,她就已經将這東西交給了蒼溪元處理了。
而蒼溪元也将它處理得很好,對于這種事,蒼溪元一向做得非常不錯,她和蒼溪元相交多年,這種事情上她一向是放心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那把半月輪怎麽會出現在拍賣會上!
蒼溪元會把這半月輪交給拍賣會處理?
不,絕對不可能!這種從環境裏面其他修士身上得到的東西說白了都是私貨,是屬于見不得光的東西,特別這個木靈根法修是北望侯府的小少爺,他的東西若是在東興城裏面見了光,那引來的可就是數不盡的麻煩了。
那麽,這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拍賣會上?
一定是有人故意這麽做的。
可是,到底是什麽人故意要把這東西放在拍賣會上呢?
賣錢?并不像,這半月輪是一件很不錯的法器,特別是對于一般的法修來說,這東西可遇不可求,更何況當時蒼溪元處理這東西的時候價格賣得并不貴,無論是誰得了這東西都是占了大便宜。
有誰會占了這樣的便宜還要拿出來炫耀嗎?這不是傻子才做的事情麽?
那麽它出現在這裏就一定是有目的了……
一想到這裏,寧蘭錯忽然之間就覺得冷汗涔涔,她心中隐隐的有了一種猜想,這個東西的出現是有人為了吊出她和天樞,而這個人,最大的可能就是現在跟她同一個屋子裏的西城洵!
猛然之間,寧蘭錯想起了白桃跟她說得一件事,西城洵出宮來安撫了衛大學士和北望侯府,讓這兩家很快就平靜下來,并且改了口,不在追究自家的孩子死去的事情。
會有什麽事情比追究自己家的孩子更重要?
是報仇?抑或是,東興皇家的事情?
這兩件事無論是哪一件,都不是寧蘭錯現在可以承受的!
縮在袖子下面的手慢慢的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瞬間之後又松開了,寧蘭錯朝着西城洵的笑容平靜的看了過去,她的面容在屋子裏蒙蒙的光線下,顯得白皙而又細膩,她眨了眨眼睛,聲音淡然得沒有一絲起伏。
“沒有上過手看,但是看東西卻是煉氣法修能用的不錯的武器,怎麽?端王殿下喜歡這半月輪嗎?”
西城洵緊緊的盯着寧蘭錯的面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他其實想從那面容之上看到一些東西,但是,他失望了,在這張漂亮而略帶英氣的面孔之上他能看見的只有一覽無餘的坦白和風平浪靜。
是他認錯人了嗎?
西城洵垂下了眼皮,那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流光異彩的眸子,低低的淺笑從他的唇邊溢了出來,他帶着些許的不在意:“只是看着樣子挺好看的。”
“是的,半月輪的法器确實不太常見。”寧蘭錯淺笑着點頭,似乎西城洵的試探并沒有什麽特別,又似乎根本就沒有看透什麽,她就是一個普通的臣下恭敬地恢複上峰。
這半月輪确實是好東西,很快這半月輪就被人出手買走了,西城洵沒有在對于這半月輪多說什麽,他甚至連多餘的餘光都沒有給寧蘭錯,只是饒有興趣的望着外面一件又一件的商品,好像這才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屋子裏面的氣氛很平靜,平靜到有一種宛如萬仞千山般的凝重,壓得人喘不過來起。面帶微笑的寧蘭錯也如西城洵一般靜靜的看着外面一件接着一件的商品,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背脊上早就泛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在這初夏的炙熱裏,寒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