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招架的人魚 - 第 30 章 章節

容易熬過一夜,天剛亮她就去了山莊。山谷仍是那麽幽靜,秋融第一次害怕這種靜。果然,屋裏的擺設和她走時一樣,分毫未動。

第二天再來,床被仍是疊放整齊。

應該是在擺平他的婚事吧,處理好他就會回來的。

秋融這樣想着,開始如常地打掃屋子,将被子抱出外頭曬,做好兩人份的飯菜,午後小睡了片刻,起來就給樹除蟲,累了又到洞窟泡溫泉,最後,爬上懸崖邊的那棵藍花楹,靜看太陽慢慢西沉。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每天清晨,當她輕輕推開那扇永遠不鎖的門,看到床上那依舊疊放整齊的被子,她會告訴自己,南思喬定有回來睡,只是他不怕冷,沒去蓋被子罷了。

直到整整一個月過去,屋子裏再也聞不見他的味道,秋融終于哭了,終于相信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南思喬真的不再回來。

“轟隆隆……”傍晚的天空慢慢聚來烏雲,屋檐下的守青望了望還未亮起燭光的秋家,心裏不住七上八下。吃過晚飯再出來看,那邊仍是黑漆漆一片。

暴風雨又要來了,她怎麽還沒回來呢?

自秋融回來後就一直很少見到人影,聽說是南莊主外出囑她看管。可她像變了個人,沉默寡言,又逐漸消瘦,問也問不出究竟發生什麽。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秋家屋檐下,有什麽動了動,太黑看不出是人還是動物。守青十分疑惑,跑去一看究竟,剛上木梯,就看到一個人正靜靜躺在檐下的長椅上,定睛一看,竟是秋融。

“融兒?”守青驚訝地忘了走過去,椅上的秋融一聽聲音,就緩緩睜開了眼,坐起來對守青淺笑,模樣看着很是疲倦。

“守青哥。”

“你什麽時候回來了?怎麽睡這兒,燈也不點。”

秋融淡淡回答:“下午回來了,有些累,不小心就睡着了。”然後起身去開門。守青看她在開門上的大鎖,暗抽了口氣。難道回來那麽久,她一直躺這兒沒進屋?

點上燭火,秋融準備給守青倒茶,發覺家裏連熱水都沒有,就去竈間燒水,守青默默跟過來:“融兒,你還沒吃飯吧?”

秋融慚愧一笑:“我不餓。”

守青皺眉:“這怎麽行,再不餓也要吃一點,你看你,比以前還要瘦,身體遲早會生病。”說着就開始翻米缸:“你去坐着,我來給你做。”

秋融連忙按住他舀米的手:“不用,真的不用,我真的不餓,餓了我會自己找吃的,守青哥……”可守青執意地推開她的手,秋融忽然非常不耐,聲音不由提高:“真的不用了!”守青就頓時僵住了動作。

意識到自己失語,秋融滿懷歉意:“守青哥,我……”

“如果是他,你會拒絕嗎?”

秋融深深怔住,很想說點什麽,卻不知可以說什麽。守青轉過臉來,雙眼已布滿血絲:“融兒,你告訴我,我還要這樣等下去嗎?”

守青的話讓秋融的眼淚瞬間決堤。

是的,她也很想問問那個人,她是否還需要繼續等下去,可是現在就算問都不知該到何處去問了。

守青從未見過她哭,頓時慌地手忙腳亂:“融兒,我不是那種意思……是我害你傷心嗎?對不起,融兒,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秋融掩臉搖頭,哭聲顯得那麽脆弱:“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要再對我好了,就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吧……”

“說的是什麽話。”守青抓着她的雙肩,多想将她擁入懷:“對你好是我的本能,恐怕沒有辦法可以将它制止。”他替她抹去眼淚,自己的眼淚卻緩緩落下:“其實我一直明白,你心裏沒有我能待的位置,只是,我也會忍不住做做夢……”

面對這樣的守青,又回想起過往的一幕幕,秋融更是淚如雨下,掄起拳頭捶打他:“為什麽當初你不霸道點,為什麽你不早點把我娶過去,為什麽……為什麽……”

守青內心最深的痛被刺中,痛哭失聲:“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竟讓你從我的眼前走丢了……”兩人哭抱到一起,明白一切都太遲了。

很快便過年了,陸維安休春假回到家,看到半月不見的姐姐又瘦又沒精神,吓得以為她得了什麽病,好不容易給他套出是因為南思喬。

“姐,你終于相信我的話了?”

“已經沒有用了,他不會回來了。”

安子皺眉:“為什麽?你們發生了什麽?”

秋融無奈笑笑:“也許是因為他厭了。”

安子堅定搖頭:“他絕不是這種人。”

這時,他忽然憶起一件事:“我給過海胤哥你的畫像。”

“我的畫像?”秋融驚疑:“什麽時候?”

“元旦前。”

秋融略一思忖,頓時想起在山莊療傷時,當南思喬得知她看過他的畫時,反應很是奇怪,明顯說的并非他母親那副畫。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那麽,南思喬說的畫可能就是指她的畫像。

又一個證明南思喬和海胤是同一人的證據。可她每天都有打掃房子,從未見過有其他的畫卷。

當晚,已有三個月未出現的人魚終于再次潛入了她的夢海。

這次的夢很怪異,似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拖進去,看到的海底不再是原本的深藍,而是濃重的灰藍,陰沉沉,灰蒙蒙的一片。

如此壓抑的顏色讓秋融有些不安,在四周游了一會兒,始終不見人魚的出現。

他又躲起來了嗎?秋融失落地輕嘆,閉上眼想凝神讓自己從這片海中離開。就在這時,她的耳畔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

“秋融。”

這聲音是如此之近,就似附耳低語一般。

秋融心一縮,剛一睜眼,一只涼滑的手便迅速從後側撫上她的左臉,急急将她臉向右側一推擺,嘴唇就忽地擦過一片溫熱的柔軟,快地秋融連驚訝都來不及,下一秒,就看到一雙近在咫尺的,正深深迷離沉醉的晶石藍眼眸。

南思喬?海胤?

秋融腦一充血,抽離開定睛看眼前的臉,可看到的只是一張面目模糊的臉,并不是她所認為的那個人。秋融本能地掙開束縛,驚疑地向人魚游離幾尺。

“秋融……”人魚的聲音顯得有些憂傷。

可秋融仍在驚疑中,沒有發覺他的憂郁,戒備地問他:“為什麽不給我看到你的臉?”

人魚擺動魚尾,緩緩向秋融靠近,秋融卻向後直退。人魚見此,停了下來,久久才答。

“我的臉很重要嗎?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我便遺失了原本的自己,我也不知道真實的自己是什麽模樣。”

人魚的話,令秋融想起了南思喬。某種程度上,南思喬也是和人魚一樣,固執地躲在一個難以除去的硬殼之中,不肯将真實的自己表現出來。

“你的眼睛,很像是……”

“像誰?”

秋融神情變得憂傷寂寥:“像一個和你一樣習慣躲藏的人……”

人魚頭發的顏色徒然變淺,魚尾的光澤亦變得耀人,周身折射出一圈光暈。

秋融見他的變化,心跳驟然加速,聲音都不禁有些發顫:“你就是他,對嗎?”

人魚并不回答,而是向她緩緩游過來,抓起她的手,覆上他模糊的臉,秋融即感覺到那張臉和他的手一樣絲滑透涼,一摸索,就感覺到上面肉眼看不見的線條分明的眼睛,鼻子,嘴巴。

“他有沒有說過喜歡你的手?”人魚把她的手拉近嘴唇,輕輕貼着:“又小又軟,就像一團棉花……”

秋融呼吸已經不穩,想到南思喬也是和人魚一樣,最愛把玩她的手。

剛想再追問他是不是南思喬或者海胤時,人魚輕輕摟住了她,側頭用自己的臉撫摩秋融的臉頰,聲音是無法忽視的低落:“遺憾的是,我無法擁有它們。”

秋融心一緊,正想問是什麽意思,人魚的擁抱便逐漸加緊,她的腳亦觸碰到他光滑緊致的尾巴:“秋融……”嘴唇開始摩擦她的臉,甚至她的眼睛,鼻子,下巴,最後游離在她的唇邊:“如何是好,我不想放你走了……”

秋融又看見了那雙晶石般的眼眸。真的是他,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近在咫尺,還在和她訴說着醉人的話語。

秋融徹底沉醉,攀在人魚的懷中,嘴唇不由搜索那兩片滾燙的柔軟。人魚似乎沒有料到她的主動,略一失神,便被秋融找到他的嘴唇,微顫地貼合了上去。

有那麽幾秒,他一動不動地貼合着秋融的唇,略顯急促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只有卷纏着秋融雙腳的魚尾在緩緩收緊。下一瞬,他就咬住秋融的下唇,秋融吃痛一顫,剛低呼出聲,唇上便徒然一空。

秋融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