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山。
時隔千年再回故鄉, 玉映卻近鄉情怯了。
玉府裏如今只剩下白秋照看宅子,見到玉映回來, 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然後又哭倒在地,可見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是啊, 誅仙臺事件後,她一個鄱陽湖的小小魚精帶着孩子生活在玉府,不知遭受了多大的壓力,但她沒有逃走, 而是頂着壓力努力生活, 實在是不容易。
玉映帶着桃三娘的桃枝來到桃園,找了一個陽光充足的地方小心種下,她已經溫養了母親三百多年, 前幾日見桃樹又抽出新枝, 已到了可以移栽的大小, 于是才決定将母親種在家裏的桃園裏,等着她重新長成。
“阿娘真的可以再活過來麽?”白秋期待的問道。
玉映将一瓢水慢慢的澆在樹根上:“肯定可以的,只不過時間會長一些。”
白秋:“時間長不要緊,我們可以等。”
玉映點了點頭,仙神的好處就是, 有足夠長的生命。
白秋又回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闵序問她:“你和帝君現在是什麽打算?”
玉映回道:“先把阿灼找到再說吧。”
白秋嘆了一聲:“我是希望你們好好的 , 畢竟帝君也沒有什麽錯,最主要的,是他一直關心你, 從未放棄過你,而且這些年也一直照顧玉衡山,照顧我和阿承。”
玉映又埋了些土在樹根處:“我知道,但他是離恨天宮的帝君,離恨天宮對我的态度嫂子你也看到了,沒有弄清楚這件事之前,我和他談不上什麽。”
白秋疑道:“帝君未同你解釋過麽?”
玉映低垂着眼膜:“沒有。”
白秋不解:“這是何意。”
玉映:“不知道,不過我目前也不想知道,事情一件一件的解決吧,先做最急的那一件。”
白秋也是同意:“對了,你說玉煙也重生了,她現在在哪裏,為什麽不回來看看?”
玉映眼中也是擔心:“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何處,但可以确定的是寧無現在在她身邊,不過,我現在也很糾結,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她,會不會是做錯了。”
“你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她,是因為你覺得她和寧無之間應該要他們自己處理對吧。”白秋問道。
玉映點了點頭:“的确是這樣想的 ,但又怕他們沒處理好,怕姐姐又受欺負,但又想着她是冥司費盡千辛萬苦複活的,若是不看重,又怎會如此,且姐姐以前也說過,她對寧無有了些情意,而我又見寧無雖面上不怎麽關心,但姐姐出事他又是連冥司都可以丢下不顧前去相救,我怕……我怕越幫越忙。”
白秋開解道:“你這樣做是對的,夫妻之間的事,旁人做不了主,主要還是在于他們自己的心,若是他們之間真沒什麽情意了,咱們再将玉煙接回來一起過日子。”
都說長嫂如母,玉映有了白秋的開解,心裏打算先讓寧無和玉煙自己解決,若玉煙真不願了,她也絕不會讓她在冥司受委屈。
闵序站在遠處看着兩人說着悄悄話,雖不知道她們在談論什麽,但此時桃三娘被種下,玉映也與白秋相見,也了了一些心事,接下來便是将全部精力都用來找阿灼了。
種下桃三娘後,玉映帶着闵序和白秋将玉衡上找了個遍,終于找到了已經修成人形的小鹿精,此刻已經同凡人女子成了親,還有了一雙可愛的兒女。
因玉映此刻還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也未顯露真容,但小鹿精認識闵序,所以問起話來也還算順暢。
“我那鏡子,是我祖父給的,他告訴我說,是因為他救過一個人,所以那人便将這鏡子給他當做是報恩了。”小鹿精說道。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你祖父如今何在?”闵序問道。
小鹿精搖了搖頭:“大概三四萬年前吧,我祖父他老人家早就仙去了。”
“那你祖父有沒有提過是那人長什麽樣子?”
小鹿精回憶了一下:“我也記不清了,畢竟我那時候也還小,依稀記得他說是一條長着翅膀的龍,且翅膀上還有傷痕,經久不消,像是被什麽厲害的東西傷過,但我覺得都是我祖父胡謅的,龍就是龍,怎麽還會有翅膀嘛。”
但他這句話卻讓闵序和玉映大驚,因為長着翅膀的龍只有應龍一族,但不是每條應龍都會長出翅膀,只有修為極高的應龍才會如此,比如上一任天帝。
而三四萬年前 ,又正是天帝在位之際,如果真是他給了小鹿精祖父藏天鏡,他為何要這樣做,他既然将用法告訴了小鹿精祖父,可見他是知道這藏天鏡是神級法器的,為什麽自己不留着?
還有,堂堂一個天帝,竟然被一只鹿精救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離開了小鹿精,然後坐在一處茶棚下商量接下來要怎麽辦。
“你随我去九重天吧。”闵序說道 。
玉映有些猶豫:“你是準備當面去問?”
闵序點了點頭:“這是少走彎路又能獲得答案的方法。”
玉映回道:“可九重天對我厭惡極深 ,那裏又藏龍卧虎,若是我被發現會壞事的。”
闵序:“無礙,有我在。”
短短五個字,但足以表明了他的決心。
玉映雖對那個地方沒什麽好感,但還是決定前去。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将自己隐藏起來,但用的是慕笙的那面蒼天子鏡,然後跟在闵序身後去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淩虛寶殿。
宗元聽見闵序來了,十分的高興,也不顧病體爬起來接見。
玉映站在闵序身後,看着這個将玉府利用到了極致的中年男人,眼中依舊是仇恨。
“怎不見神母元君?”闵序随口家常的問了一句。
宗元回道:“她訪友去了,近日都不在宮中。”
也幸好寧凝不在,否則以她現在的能力,恐怕是能察覺到玉映的存在了。
但玉映其實也有一個擔心,那就是這藏天鏡曾經是這個男人的持有物,會不會他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
闵序又與宗元閑聊幾句才道:“晚輩前幾日得知一事,聽聞神君您約摸四萬年前曾在東方浮虞山受過傷,被一鹿精所救,不知是不是有此事?”
他這話,其實并無根據,但他還是故意這樣問了,就是為了看總元的反應。
但宗元卻哈哈大笑:“阿序你哪裏聽來的這樣荒唐事,四萬年前能傷本君的人,你數數能有幾個?即便本君受傷,也有天兵天将來救,哪裏輪得到一小小鹿精。”
他顯然,是不承認的,而且說的也合情合理。
闵序拿出玉映的藏天鏡:“那神君可還記得此鏡,據鏡子曾經的主人說,他曾經救過一條長着翅膀的龍,那龍為了報恩,所以将此鏡贈予了他,而四萬年前,長着翅膀的龍,除了神君您,還能有誰?”
宗元疑惑的看了看藏天鏡:“本君并不認識此物,那人想必是認錯人了,且本君的應龍一族,雖修煉處翅膀的人不多,但也有那麽幾個,但那人肯定不是本君。”
闵序自然是不信的,因為其他修煉出應龍族的龍都是應龍族的長輩,一直閉關修煉,幾乎沒有再出現在世人面前,怎麽會那麽湊巧就在那時去了浮虞山。
見宗元不承認,那他現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逼宗元現身,而且是要現出翅膀的那種,因小鹿精說過,那應龍翅膀上有經久不消的傷痕,而仙神身上的傷一旦當時沒愈合,以後就算愈合也會有傷疤,尤其是像宗元這樣的修為極高的仙神,能在他身上留下傷疤的也絕非等閑之輩。
只是,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宗元現出真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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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鐘內。
風依舊在耳邊吹着,前方依舊只有火珠微弱的光芒。
而玉煙,身下是冰冷的鱗甲。
她知道,方才那些話,寧無都聽見了。
驀地,她的心空了一下,卻又不知為何,于是努力保持鎮靜,什麽話也不再多說了。
寧無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奮力向前飛着,恨不得力竭摔下去才好。
摔散了,最好。
飛了許久之後,依舊看不到邊際,寧無知道這鐘內的空間可能是沒有邊際的,這樣飛下去不會有結果,還是得停下來想辦法。
但方圓之內并沒有可落腳的地方,他只能落在水上,誰知龍爪剛碰到水面便感覺一陣劇痛,這水竟有腐蝕仙神的能力,這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空空潭的水。
“帝君,怎麽了?”王惡擔心的問道。
“無事。”寧無強忍疼痛繼續飛起,但四只龍爪因為剛才那麽一下已經變得血肉模糊,空氣裏傳來血腥的味道。
而這血腥味也引來了水裏那些無意識的亡靈,一個個跳起來追逐着寧無。
因那些亡靈身上都沾着水,只要碰到寧無,寧無的身上便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這水有腐蝕仙神的能力。”王惡叫道。
玉煙也看到了,寧無竭力飛的離水面高一點,但那些亡靈竟也跟着飛起來,如此下去,他非變白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