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司。
闵序一整夜未合眼, 他知道玉映也沒有睡着,皆因今日寧鈞終于能夠見他們。
在冥司的這幾日, 對他而言實在煎熬。
煎熬之一,他與玉映說了為何當年自己未去誅仙臺救她緣由是因為要壓制鵬,也道明了鵬的存在對三界的毀滅性, 雖不求她原諒,但還是希望她能正眼瞧他一次。
可她只淡淡一句:都過去了。
雖是這麽一句,但他知道,她心裏沒有過去, 畢竟後面發生了那麽多不可挽回之事。
煎熬之二, 他本推遲百年的繁育期突然來了,雖是初期,但來勢兇猛, 但事情這麽多, 他哪能只顧自己, 只能強忍着。
而當年誅仙臺之事,在玉映看來,雖闵序不能前來,但離恨天宮勢力猶在,可他們自始至終沒有發聲, 可見是根本沒打算救她的。
如此, 她又何必去與闵序計較得失,只怪自己命運不濟罷了。
唯一不解的是,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闵序的師父, 讓他明知事情不公也不願出手相救。
早早起了床,她在黃泉島上信步走着,等着待會兒寧鈞的召見。
黃泉島雖聽着吓人,卻是西海上一座極美的島,傳言島長八百裏,周圍碧藍海水和珊瑚環繞,島上繁花綠樹以及各種奇珍異獸,實是三界內少有的風景絕佳之地。
只不過,島下土地,十八地獄,哀嚎連連,是那有罪之人的受刑之處。
“王姑娘,早啊。”宗淩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玉映瞧着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宗淩笑道:“自然是為送七君喜得貴子的恭賀而來。”
七君的宴會早已結束三四天了,賓客散的也差不多了,留下的除了無極老母門下弟子,也沒別人了。
所以玉映見到他便知此人是沖着她來的,正好,如今她已被闵序識破身份,也不用藏着。
“你我既然都簽訂了契約,就不用這樣拐彎抹角了,有什麽事不如直說吧。”她說道。
宗淩小心瞧了瞧四周:“就在這裏說,恐怕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
“人多口雜,耳目衆多。”宗淩一本正經道。
的确,即便是冥司這樣三界最後的公平公正之處,恐怕也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
“那你要到什麽地方說?”玉映問道,
宗淩化身為龍:“你上來,我們天上去說。”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因為我保證這個話題你絕對感興趣。”
玉映略一思考,站在了應龍身軀上。
到了高空,宗淩又恢複人形:“你當年是如何與它簽訂契約的?”
玉映回道:“無路可走之下,它找來了,我就答應了,你呢?。”
“同樣,絕望之際,它找來了。”宗淩的神色有一絲悲傷。
“你能感知到我,是因為它給你的能力?”玉映猜測。
宗淩點了點頭:“是,因為我需要強大的感知能力,你呢,你獲得了什麽?”
玉映俯瞰腳下的大地:“活下來的能力。”
可是,為什麽她感覺自己得到能力的同時也付出了代價,而這個代價很可能是阿灼。
宗淩雖有那麽一絲沮喪,但很快又恢複過來:“不過遇到你也告訴我一件事,和它簽訂契約的,一定不只我們兩個。”
玉映也同意:“三界之大,肯定不會只有我們兩個人,怎麽,你發現其他人了?”
宗淩眉頭一動:“對,但目前還不敢肯定。”
“誰?”
“前一任天帝,我伯父宗元。”
玉映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為什麽?”
宗淩回道:“因為,我在他身上感覺到了和我們一樣的氣息,你說,有不有趣。”
良久,她才緩過來:“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啊。”
“你就不怕我告訴別人。”
“如果那個人是經過你判斷後可信的話,你随意。”宗淩一副很相信她的模樣。
玉映沒有再說話,其實,對于上一人天帝,她是熟悉又陌生的,熟悉是因為她畢竟在九重天生活了兩百多年,與天帝幾乎是每天都能見到的關系,而且天帝也曾說過要将她賜婚給宗延,讓她有過無數的幻想。
而陌生,是因他的無情,高高在上的君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頃刻之間就讓玉府上下蕩然無存,完全沒了之前的溫和可親,似乎重新換了一個人。
可現在,宗淩卻告訴她,他們可能是同一條船上的。
而且,權勢滔天法力無邊的天帝,怎麽可能會和它簽訂契約,難道它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還有,它,究竟是不是侵天秘境。
如果是,侵天秘境又是什麽?
回到黃泉島,闵序正等着她一起去見寧鈞,看着她與宗淩一同回來,心裏便有些不痛快,尤其是看到宗淩的手竟搭在玉映肩上,雖就那麽一會兒,但他覺得宗淩這小子最近可能是活的太得意了。
“你不用擔心,至少還有我,我也很慶幸,有了你這個同伴。”宗淩拍了拍玉映的肩膀。
玉映看了眼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宗淩立刻識趣的放下:“不好意思,一時激動。”
玉映轉過身,見闵序就站在不遠處,眼神冰冷的,像要将誰生吞活剝一般。
若是平時,闵序也許會不動聲色暗地裏出招,誰叫他現在處于繁育期,宗淩的舉動無疑就是動物界雄性之間的挑釁。
她走到闵序身邊:“走吧。”
闵序恩了一聲:“你們什麽時候熟識的?”
她回道:“剛剛。”
然後,她問道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類似麝香的味道,雖然說已經過了千年,但這個味道她還是熟悉的。
但她什麽也沒問,也沒說,因為現在她和他的處境十分尴尬,若說是夫妻,但誅仙臺上離恨天宮沒有出面,顯然是已經和她劃分了界線,妻子這個詞已經稱不上了,若說沒情分,但孩子都有了,以後要叫他一聲爹,叫她一聲娘,着實頭疼。
最主要的,她現在心思也不在這感情上,她的孩子不知在何方,家人的仇還沒報完,姐姐還不知所蹤,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暇多顧。
到了寧鈞的宮殿,寧鈞原本斑白的頭發,此時已經完全白了,好在精神氣還在,可見最近休息的還是不錯的,只是不知道千年前還剛勁十足的男人,後來究竟經歷了什麽變成如此模樣。
“你們的來意,寧無已經告訴我了,有什麽話你們便問吧。”寧鈞已經做好了準備,秘密不可能永遠被瞞住,只是不知道,将來的結果如何。
闵序将和玉映臨祁通過萬花鏡進入幻世界的事情仔細描一番,又将三面銅鏡拿出,然後才問道:“敢問神君,我們進入的地方,是不是侵天秘境?”
寧鈞見到三面銅鏡神色微變,但并未說什麽,而是問道:“你師父是怎麽告訴你的?”
闵序如實回答:“師父說,那是仙神的最後歸屬之地。”
“歸屬之地?你師傅說的太文雅了。”寧鈞神色肅穆:“那不叫歸屬之地,那是仙神的墳場,自混沌初開以來,三界中的人界已經滅亡又複生過五次,但因冥司的存在,人類的連續性其實并未斷過,但仙神不同,生命很長,看起來是好事,但實則是脫離自然天道,一旦元神被毀,就無法像人類那樣進入輪回,但天道之中,一滅必有一長,仙神雖逝去,但曾經的精神力卻并未消散,久而久之,這些精神力聚集在一處,便成了一個強大的結界,無根無形,游蕩于三界間,甚至還會吸收活着的仙神的精神力比如誓言、願望,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侵天秘境。”
玉映不解:“你是說那些元神滅了的仙神其實都還活着,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正喝阿遇的血被它拖開的時候,曾經在無數嚎叫的聲音裏聽見過父親和哥哥的聲音,難道它就是侵天秘境,哥哥和父親就在那裏?
寧鈞卻搖頭:“那不能叫活着,只能說是存在。”
她又道:“您說它無根無形,可是,玉映覺得它是有意識的,有自己的思考和規劃,甚至它已經尋找到了為它做事的人。”
寧鈞目光如炬的看向她:“不,并不是侵天秘境主動有了思想,而是其中的一位仙神太過強大,從而影響了侵天秘境。”
闵序此刻已經猜出來了:“神君所指的,是不是十萬年前那天地之間的第一只鵬?”
寧鈞微微颔首:“是,那鵬,雖不是開天辟地的創世之神,但卻比創世之神更強大,以龍肉為食,以鳳血為引,差點食盡三界,當年諸神犧牲無數都無法将他殺死,可後來,他喜歡上了一個凡人女子,但那女子有心愛之人,并不喜歡他,後來女子不斷入輪回,那鵬為了準确找到輪回後的她,便常來我冥司,如此也有了一些交情,本君也是憑着這份交情從侵天秘境找回了玉煙。”
玉映立刻跪倒在地淚流滿面:“萬謝神君,萬謝。”
寧鈞讓人将她扶起:“你也不用謝本君,因為本君是為自己兒子,無關其他。”
他說的是實話,若不是當初寧無命都不要去救玉煙,他也不會因為心疼兩個孩子而去救一個已魂飛魄散之人,若是單為玉府,他不會去打破這份平衡,因為代價巨大,非常人能夠承受。
闵序看着他滿頭白發:“不知代價為何?”
寧鈞回道:“本君也不知道具體為何,雖本君身體正在老去,但最後的懲罰究竟是什麽,本君也不清楚。”
有時候,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那最後鵬是怎麽死的?”玉映又問道。
寧鈞道:“也不過是個情字,他誤殺了那女子,鵬殺人,人是無□□回也無法去侵天秘境,而是真正的消失,所以他覺得活着也是痛苦,自毀了元神。”
玉映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故事,那個以龍鳳為食的可怕存在,竟然會因為一個女子而死,心中也是唏噓。
想到這裏,她不由看向闵序,因為他也是鵬,還有女兒阿灼,出生就是鵬,連鲲變鵬這一步都省略了,以後會發展到哪一步?
“至于你們的孩子是怎麽困入侵天秘境的,本君便不知了,恐怕要等玉映仙子恢複神識才能知曉。”寧鈞又道。
闵序看向玉映,因她不僅不記得以前的事,甚至從侵天秘境出來後裏面發生的事也不記得了,于是決定再去秘境裏探個究竟。
于是他向寧鈞一拜:“還請神君能告知入秘境之法。”
然而寧鈞卻搖了搖頭:“非本君不願告訴你,而是你我體質不同,身為冥君後,身體便會結出九魂,比常人多六魂,每次進去,都需燃一條魂魄作為引燈,如今本君魂魄只剩最後三條真魂,實在無能為力,若你用真魂入內,也會被困其中,什麽都做不了,不劃算啊。”
闵序道:“父母對于子女,從不會計較劃不劃算,只是想到阿灼獨困其中,堅強又懂事,晚輩……晚輩實在一刻都不能安心,還請神君成全。”
寧鈞嘆了一聲:“同為父母,本君能明白你的心,不過既然能進入其中,想必一定有其他法子,不如先尋找一二,若實在無解,本君再告知你們。”
闵序被一語點醒:“謝神君。”
寧無此時也在一旁安慰:“你不用擔心,若真無解,待我九魂完全結成,我替你去便是。”
因為玉煙的事,玉映一直認為寧無比較自我,從不顧別人的感受,現在見他願冒未知風險去找阿灼,心中也是各種滋味,但最後都化成一句:“謝謝。”
寧無本也有話想同這個小姨子講,比如問她玉煙有沒有對她說過關于他的話,以及是阿若之時她可有什麽言語,但想到玉煙那晚的絕情,他終究還是欲言又止:“我又不是幫你。”
寧鈞看着這三個孩子,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但漸漸的又心思缜密起來,因為剛剛還有一點他沒有明說,當今天帝的母親神母元君,自己的親妹妹,亦有九魂。
而她,一心想要複活那侵天秘境裏的那只鵬。
他之所以不說,是擔心事情一旦涉及到九重天就會變得更加複雜無法挽回,而他也正在着手防患于未然。
石林。
玉煙被捆仙繩縛住動彈不得,雖然身體受痛,但她心裏卻更多的是緊張,因為那個神秘女子終于出現了,雖依舊帶着面具,但一雙金色的眼睛她怎麽也忘不了。
寧凝一點一點的觸碰着玉煙,眼中都是驚奇之色:“竟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
玉煙聽着她的聲音,雖千年未聽過,但依舊熟悉,更是像極了那天後。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抓我,這裏又是什麽地方,還有,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夫君可是冥司少君。”玉煙故意裝作自己不記得以前的事,說了些混淆時間的話。
寧凝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不要這麽激動,會影響到你待會兒的思考的。”
“思考?思考什麽?”玉煙警惕的問道。
寧凝回道:“思考你是怎麽重生的。”
玉煙心中一跳,突然就意識到,這不是私人恩怨,而是涉及到冥司。
“你是誰?什麽重生,我本來就是好好的,你……你弄錯人了。”她依舊裝糊塗。
寧凝搖了搖手指:“那可不能告訴你,萬一你死後他們又把你複活了,我豈不是就暴露了。”她也以為玉煙沒有恢複石林這段記憶 ,畢竟這裏的記憶是自己親自銷掉的,但她也沒有掉以輕心,因為人心難測,萬一玉煙是故意裝糊塗呢。
死後?再複活?
玉煙聽出來了,對方存了殺人滅口之心。還有,她說了暴露二字,也就是說她是很多人都認識的人,否則一個不為人知的神仙,何來暴露二字。
于是,她越來越肯定此人就是上一任天後。
她看向裴雲,見他眼中也是驚訝,可見他也沒想到這女子是要殺人。
而裴雲也的确是沒料到,他想着最多玉煙會受一些罪,但不至于死去,可是現在,好像不是夫人之前承諾的那樣。
“裴雲,朱旦,你們帶人守好石林,紅袖,你帶人守在外面,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進來。”寧凝不是拖泥帶水之人,她只想盡快得到答案。
但這恰恰也給了玉煙機會,因為這裏就剩她們二人,只是,她不知掉寧凝的仙術如何,她還是少妃的時候,極少聽到有人提及天後的出身和修為,只見她雍容華貴但又不失溫和大度,就以為是好人。
可現在看來,藏的最深的就是這人,至于為什麽她要故意毀她名節,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雲哥,救我。”她雖知道裴雲已經不是以前的裴雲,但剛才他眼神猶豫,可見也并不是完全無動于衷,這一聲,就是看能不能喚起他的良知。
裴雲果然停下腳步,似乎想要來求情,但寧凝一個眼神就讓他失了神智,根本無法自控。
所有人離開後,寧凝也開始檢查玉煙的身體,她也不想她身上有什麽法器中途出來打擾。
但是,她什麽也沒搜到,因為龍鱗是活物,且又是寧無心口上的那一片,玉煙早在被紅衣女子抓到的時候就已經講龍鱗化成了皮膚貼附在身上。
本來,以寧凝的眼睛仔細看看絕對可以看出來的,但是,她剛看了兩眼就看到了玉煙肚子裏的孩子,狂熱的眼神終于動了一下:“你懷孕了?”
玉煙忍受着她冰冷的觸碰:“對,我懷孕了,冥司九君寧無的孩子,你若傷我,天上地下,你都逃不掉的。”
寧凝的手拿開,眼睛閉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這肚子裏的孩子,畢竟是她的親侄孫,若是玉煙中途出了差錯,這兩個孩子也是不能活的。
玉煙見天後都在顧忌,看來冥司的震懾作用的确強大,也悲哀自己一直依附着別人而活,不敢有也不能有自我。
但片刻之後,寧凝卻又睜開眼睛,嘴角有着似有似無的笑:“無妨,他還年輕,還可以和別的女人有很多孩子。”
說完,她雙手按在玉煙頭頂,金色的眼睛攫取着玉煙眼中的光芒。
玉煙只覺頭疼欲裂,身體更如刀割,眼睛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漸漸地,她看到了自己,一身粉衣,頭發用桃枝挽着,然後奮不顧身的跳進空空潭,随後,骨肉被剝離,元神也開始渙散,一點點的向潭底沉去,眼前,也漸漸變的昏暗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看見了光亮,但是光線極弱,只能看見許多隐隐綽綽的黑影,耳邊也是一些不知所以的嚎叫,她下意識的想要捂住耳朵,卻發現自己的手也是一片黑色的霧氣,身體也是如此,原來,自己也成了那些黑影。
時間飛快的過去,她突然看見了一個孩子,女孩,六七歲的模樣,瘦瘦的,頭發枯黃,但一雙眼睛卻生的好看。
那孩子身後還有一個男人,但男人沒有頭顱,原本是腦袋的地方被一團黑氣籠罩着,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女孩蹦蹦跳跳,男子步伐沉穩,像是在巡視這裏一般。
後來很多次她都有見到這兩個人,這一大一小雖不怎麽說話,但她看得出小女孩性子活潑可愛,男子沉默寡言,但若是小女孩不小心摔倒,男子也會伸手将她扶起,然後抱起來繼續向前走,女孩的眼睛裏也會出現欣喜之色,仿佛父女一般。
再後來,她看見了父君寧鈞,他花白的頭發,一點點在尋找什麽,最後在她面前停下,語重心長:“孩子,何苦如此,叫我們這些做父母的真難受啊。”
看到這裏,她不由自主流下眼淚,原來這個平日威嚴肅穆不茍言笑的公公,其實是關心她的,而且還找到了這裏。
她這時也聽到了寧凝的聲音:“哥哥,果然是你。”
繼續看下去,她發現那個無頭男子獨自前來,和寧鈞交談了幾句,然後寧鈞結了個手印,似乎要祭出什麽東西。
玉煙雖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她能感受到這個東西應該十分關鍵,必定不能讓寧凝看見,否則肯定要出事。
于是她奮力喚出龍鱗化做一把利器直刺寧凝身體。
寧凝正看到最關鍵的時候,突然覺得身體一陣巨痛,不得不松開玉煙去自保。
玉煙此刻雖得了自由,但身體剛剛猶如被千刀萬剮一般的疼,尤其是頭部,她強撐着坐起,卻覺得喉頭一甜,忍不住就吐了幾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