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日之內, 三界就發生了兩件不得了的大事,且都與玉衡山玉府有關。
第一件事, 離恨天宮少主的少妃,殺了紫薇大帝的長子貪狼,且目前消失的沒了蹤影。
雖那東薇少君極力将責任攬下, 但當時發生的一切都被當地的山神土地看的清清楚楚,并有水鏡記錄,所以那兇手玉映,想翻案也難。
第二件事, 冥司的衡元少君的少妃被應龍族的宗勉擄去, 雖然雙方都說是被奸人所害,但三界還是議論紛紛。
因那應龍族的宗勉有個特殊的嗜好,那就是他喜歡的女子都是帶有先天的缺陷, 而良貞少妃, 先天右足殘疾。
且, 擄走良貞少妃的人會用火之蓮,而宗勉恰好也修成了火之蓮。
所以,這可能就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九重天會怎麽處置玉映,又是否會維護他們的族人宗勉, 還有那良貞少妃, 又将如何在冥司立足。
然而最焦急最擔心的,是桃三娘。
作為母親,她只恨自己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 讓她們遭受這般的苦楚。
嫂子白秋日夜向侵天秘境請求,如若孩兒玉承和兩個小姑能脫險,她願意奉上自己的靈魂。
這幾天,玉府上下,一片悲涼,就連山上那常開不敗的桃花,都紛紛落了一地。
到了第四日夜晚,玉映回了玉府,獨自一人。
桃三娘又喜又悲,喜的是小女兒終于回來了,悲的是她竟然是來道別的。
玉映跪在地上重重的的磕了三個頭:“阿娘,對不起,又讓您操心了,不過您不用擔心,無非又是一頓火烤什麽的,我還受得住。”
桃三娘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她這次殺的可是仙啊,又是紫薇大帝之子,弑仙在九重天可是死罪,就算是天帝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也逃不過天條的懲罰。
“嗯,娘不擔心,幾日不見,你都瘦了,想吃什麽,娘這就去給你做。”桃三娘強忍淚水道。
玉映道:“娘您一問,我還真餓了,我想吃那木薯粉糍粑。”
她曾因愛吃此食物,整整偷吃了一年,最後堵了腸胃,難受了好久,原以為自己不會再想吃了,沒想到到了最後最想吃的還是這東西。
“好,阿娘這就去給你做。”桃三娘笑着說道,可一進了廚房就再也忍不住,失聲哭倒在地。
玉映又看向一直淚眼朦胧的白秋:“嫂子,玉承的魂魄我已經找到了,就是需要凝魂才能送回來,你不要太擔心,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白秋眼淚滾滾往下淌:“好,他回來後,我會好好撫養他長大,教他稱為他爺爺、父親和姑姑這樣的人。”
玉映卻搖了搖頭:“嫂子,別讓玉承帶着負擔活着,他只要開開心心的,比什麽都好。”
白秋連連點頭:“也是,開心最好,不過你看我們倆說這些做什麽,聽說東薇少君已經向九重天求情了,而且他的師父道德天尊也将出關,難道天庭還不賣他老人家面子?”
玉映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不久,桃三娘的木薯糍粑盛上來了,玉映全部吃完,連那兩粒殘渣都不剩,然後站起身:“娘,嫂嫂,我走了,你們快休息吧。”
桃三娘和白秋雖都百般不舍,但天兵天将就在外面等着,她們也無可奈何。
經過祠堂的時候,她只是向裏面望了一眼父親和哥哥的牌位,并未進去,因為,她和他們很快就會混沌中相見了,如果傳說中的那個碎魂最後的歸處混沌存在的話。
到了門外,天庭大将衛周親自帶人候着,見她出來神色肅穆道:“少妃,您遲了一刻。”
玉映回道:“謝謝等待。”
她是真心實意的,謝謝他們沒有闖進去。
衛周沒有告訴她,這是太子殿下 叮囑的。
踏上飛雲,玉府和玉衡山都越來越小,腦海裏那日臨祈和臨璎的那些話卻越來越清晰。
“你的父親和哥哥雖的确是被我們父君所殺,但是因他們曾在我們父君歸順天庭那段時間有過來往,所以遭了天庭的猜忌。”
“沒錯,再加上你們一個個修煉出玉髓,我們又有寒鐵,天庭怕我們聯合起來,所以他們曾想用聯姻的方式籠絡你們,但不知為何又改了主意。”
“還有那天火,為什麽恰好擺在離邊緣那麽近的位置,你真的以為就憑五百多歲的你可以踢倒麽?”
“因為他們知道你的父親和哥哥疼愛你,為了救你必定會不惜一切,後來果真也應驗了,你父親哥哥和我們父君交手的時候,無一得力将領相助,而我們這邊卻是全部出動,因為我們收到的消息是闵序要帶十萬天兵天将而來。”
“我憑什麽相信你們?”她并不相信。
這兄妹二人是妖族,是殺她父親兄長的仇人,她怎能相信。
“你不用相信我們,你只要去問問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為什麽在你受火刑的時候,他偷偷為你擋下了鳳族真火的炙烤,最後對外稱病三月不出宮門。”
“也可以問問太子妃殿下,為何會贈你最昂貴的藥材,希望你調好身體和闵序早點有孩子,長長久久。”
“因為他們二人都愧對于你。”
“你們胡說。”她怒道,明明那只是一起意外……
可是,現在想來,真的是意外嗎?還有宗延,他的的确确在她火刑後三月未出過宮門半步,闵序也說過,鳳夕給她的藥是極珍貴的藥。
難道他們兩人真的一直都知道她是被利用的?
“我們是否胡說,等到你見了那太子殿下一問便知。”
“你們為什麽告訴我這些?難道希望我原諒你們麽?”她又問道。
“不,我們不會求你原諒,同樣,我們也不會原諒你,因為我們的父君就是死于你父親和你的玉髓,我們是各自的仇人。”
“我們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去殺了我們共同的敵人,讓宗延成為這三界的主宰。”
“你們和宗延是是一夥的,他想奪位?”她冒出這個念頭。
“不,他并不知道,只是我們父君曾與太子殿下相處過一段時間,說他有君主的冷靜睿智和狠厲,但同時也不乏一顆仁慈之心,若他為天帝,我們妖族或許可以與三界共存。”
她愣了一下:“你們現在不就是在與三界共存嗎?”
“并沒有,我們自從臣服九重天以來,從未受過正眼相待,我們的族人沒了往日的自由不說,還處處受人冷眼,生活的領地也被越擠越小。”
“所以你們想再反,然後你們選擇了我這個一無是處的人,你們不覺得很可笑麽?”她嘲笑道,也更加的不相信這兄妹二人的話。
“不,你并不是一無是處,你擁有我們妖族最強大的力量。”臨璎眼中帶淚的說道。
“最強大的力量?”她不解。
臨祁點了點頭:“我們父君的所有力量都在你的元丹之內,闵序用你的玉髓殺了我們父君後,父君的妖力便附在玉髓之上,後來玉髓歸你體內,妖力也寄于你的元丹,只是你元丹碎裂,妖力無法牢固,後來你元丹修複,力量也大增,否則你以為你為什麽可以瞬間斬下九嬰的頭顱。”
她震驚不已,卻也不得不信。
最後她問到:“既然你們想利用我,可為什麽又害我姐姐?”
臨祁和臨璎疑惑的對視片刻,異口同聲道:“我們從未見過你姐姐,恐怕害她的另有其人。”
冥司少元宮。
自從玉煙被寧無帶回來,她已經足足兩日沒有出寝宮半步,她不敢,寧無也不許。
寝宮裏的人全都撤走,只留了她的兩個貼身侍女伺候,可就這兩個侍女,也不能随時進來,所以,她并不知道玉映弑仙之事。
而且,寧無已經兩日沒回來。
燈下,她在等待。
這兩日她已平靜下來,也想了許多,無論怎麽看,自己都是被陷害的,雖然她能感覺自己被綁後還發生過什麽事,但具體細節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就好像被抹了記憶一樣。
但不論怎樣,她都要向寧無解釋清楚,她想告訴他,被抓的時候,她最想見的人是他,最想呼喊的人是他,最害怕的時候給她力量撐下去的人也是他。
她不想,讓他誤會。
燭心爆了一下,她拿起剪刀去剪那燭花,一回頭,不知寧無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旁。
他依舊一身錦衣,可面上卻是冷漠。
“回來了。”她如往常一樣去為他寬衣。
他卻側身避開。
她僵在原地,心也沉了下去。
但還是鼓起勇氣:“寧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請相信我。”
寧無卻拿了幾樣要用的東西向外走:“我去偏殿住,這幾日我很忙,也很累,你別來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只留她和那靜靜燃燒的燭火。
他從未這般冷靜的同她說話,他向來都是有脾氣就直接發了。
可如今,他冷的讓她失去了信心。
她以為,他也是喜歡她的,所以會不顧性命的保護她,會在那個清霧滿園的早晨将她拉進小樹林熱烈的親吻,會在歡好之後汗流浃背的抵在她的耳邊說:玉衡山玉煙,你只能喜歡我。
卻原來,都是她妄想了。
離恨天宮。
闵序渾身是血的躺在他與玉映居住的寝宮裏,房間的每一處都是帶血的爪印,可見他曾多麽瘋狂的想要從這裏出去。
可是他剛出關的師父,卻用了三千六百道符咒封住了這座宮殿,将它變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囚籠,就連他,也被封了神識,僅剩最後一絲意志在掙紮。
“師父,求您讓我去見見她。”他用最後的清明祈求着。
殿外,一白發老者靜靜的站在臺階上,他身邊跟着一青衣年輕男子,連翹和杜仲皆垂首立在階下。
“天尊,請您幫幫少妃吧,連翹見過那水鏡了,少妃并不是故意要殺貪狼星君的。”連翹求情道。
道德天尊卻搖了搖頭:“這都是她的劫數,我能救的,只有一個。”
他選擇救的,是三界。
九重天天牢。
玉映還未被審判,判決卻已下達。
因她不僅僅是弑仙,還因她體力有前妖皇的力量。
天庭說這力量是邪惡的,絕對不能容忍。
噠噠噠,噠噠噠,一聲聲腳步向她走來,她的眼前出現一片明黃之色。
她緩緩擡頭看去,是她曾熱烈喜歡過的人。
“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她笑道,一如最開始的她。
宗延沒有答話,只是悲傷的看着她。
她笑着笑着,終于明白一切都是真,于是用一雙極真誠的眼看着他:“謝謝你為我擋住真火,謝謝你讓我知道,我曾經用盡生命的喜歡,并不是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