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次日，竹屋裏的衆人圍住了童子，帶他去看水井裏頭的山鬼。
“峥嵘道人給我們的考核我們已經完成了。”
“什麽考核？”童子不解。
衆人七嘴八舌解釋了一番，又連忙帶他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可等到衆人費力移開大石頭之後，卻發現裏頭什麽都沒有，只有他們昨日丢下的石頭和一堆竹葉，但宋雲香眼尖地發現了內壁上面的抓痕，證明了昨日他們所經歷的并不是夢境。
可童子繞着水井走了一周，随後又掐了一道法訣，半晌睜開眼睛，朝着他們搖搖頭，“許是在下學藝不精，此事我會彙報給師兄師姐他們，還請各位稍安勿躁。”
既然童子許下了承諾，衆人也不再擔心了，畢竟這裏可是峥嵘道人的道場。
後來，的确又有幾位看起來身份不凡的弟子來水井邊晃悠過，可之後卻再也沒有音信了。
這一連過去了好幾天，眼見考核的期限要結束了，可峥嵘道人似乎沒有任何露面的意思。
宋雲香難免有些心浮氣躁起來，“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峥嵘道人。”
烏芝芝挑眉，悄悄看了她一眼，“不是說在閉關嗎？”
“可峥嵘道人明明和我們約定了考核的時日，怎麽會在這種重要時期突然閉關呢？”
烏芝芝知道，但她不敢說。
但宋雲香立馬發現了不對勁，一下子湊近了烏芝芝，将她堵在了床角，“大仙，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沒有啊。”烏芝芝說謊從來不眨眼。
“大仙，你真的很不會騙人，如果是平時的你，見我如此推崇峥嵘道人，一副非得拜入他門下不可的模樣，早就開始說酸話了。”
“你胡說！”烏芝芝立馬高聲反駁，“他一個凡人本大仙才不放在眼裏，怎麽會說他酸話！”
“啧啧，”宋雲香咂舌，“您瞧，這才是平日的你，無理氣勢上也要占三分。”
烏芝芝臉色一僵，才發現自己居然被拿捏住了。
她又偷偷看了宋雲香一眼，忽然洩氣，“我的确知道他為什麽閉關。”
“為什麽？”
可烏芝芝忽然又閉緊了嘴巴，在宋雲香的眼神催促下生硬轉移話題道：“你真的不能拜謝忱為師嗎？他很有錢，好像還很有名！”
“他是天機門的神算子！”烏芝芝開始賣力推銷謝忱。
宋雲香也無奈地瞥了她一眼，然後順勢在烏芝芝身邊坐下，“可是啊，大仙，你明知道我為什麽非得拜峥嵘道人為師不可。”
“我不知道！”烏芝芝大聲道。
“您瞧，您又在賭氣了。”宋雲香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因為他是這裏最出名的仙人，如果我能拜入他的門下，娘親就不會受欺負了。”
宋雲香屈着腿，腦袋擱在膝蓋上，扭頭看着烏芝芝，“天機門，聽起來就很厲害……但它離這裏太遠了，我不放心娘親。沒有我在，娘親一定會被她們欺負的。”
已經不會了。烏芝芝的唇瓣動了動，她知道宋雲香指的是誰。
烏芝芝垂下了眼，“峥嵘道人閉關，是因為我把他打成了重傷。”
“嗯，重傷……”宋雲香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着忽然拔高，“你說什麽！”
“噓，小聲點，你吵到我耳朵了。”
宋雲香急得心肝都在顫抖，“大仙，你怎麽好好的去把人家……”
“不是無緣無故哦，我只是想知道能被你一心拜師的那個凡人長什麽樣，然後我找到他的時候，才發現我見過他。”說着，烏芝芝拿出了自己的信物。
正是那枚用來通過考核的信物，“其實，我們倆的信物長得不一樣，上門的靈力痕跡不同，只不過那個大師姐修為太低，看不出來罷了。”
宋雲香接過，和自己手中的細細對比，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一樣。
但烏芝芝卻說，“這是我在小松屯的山上撿到的，那時候……山鬼正在吃人，被他吃掉的人身上就掉出來了這個。”
誰叫烏芝芝是個收集狂呢，居然把那個人的屍身整個都搜刮走了，而自己也沒想到會有用上的一天。
宋雲香：“你是說，山鬼吃了通過了峥嵘道人考核的弟子？”
烏芝芝糾正：“是上一屆考核通過的弟子，這兩個信物不一樣。”
忽然，宋雲香記起，剛剛烏芝芝說過，自己曾經見過峥嵘道人，一個猜想讓她不寒而栗。
烏芝芝忽然抱住了她，“別怕，我不是已經把它殺了嗎？”
頓時，一切謎團都解開了。
峥嵘道人，就是那只山鬼。
烏芝芝無意間碰見過山鬼食人的場景，但起先她并沒有多管閑事的心思。而後又因宋雲香特意去找峥嵘道人，無意間發現了山鬼和峥嵘道人竟是同一人的秘密，因為害怕自己被傷，所以先下手為強重傷它，而之後它竟然再次來竹樓捉人，這才讓烏芝芝動了殺心。
即便沒有宋雲香主動提議去探查，烏芝芝也會在悄無聲息中解決它。
宋雲香只覺得嗓子眼堵得慌，“為什麽……峥嵘道人為什麽要吃人呢？”
“其實說吃也不對，他吃的其實的人的‘靈根’，奪人修煉的天賦，那只是一種特殊的功法，如果我沒記錯，應當是千面鬼宗的？”烏芝芝驕傲，“我也會這門功法呢！”
宋雲香本覺得不寒而栗，可驟然聽見烏芝芝邀功似的自誇頓時破了功，恐懼頓時消散了不少。
等冷靜下來後，她開始思考今後該怎麽辦，“既然峥嵘道人已經死了，我們該怎麽辦。”
“大概會被趕走吧。”烏芝芝接話，“讓你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
烏芝芝猜得果然沒錯，等到考核日超期三日之後，便有人來驅趕他們，說通過考核的弟子他們會親自登門拜訪通知。
所有人都将信将疑，但奈何峥嵘道人一直都未曾露面，他們如今的修為也不足以讓他們讨要個說法，于是只好無奈離去。
于是烏芝芝又陪着宋雲香回家了。
等她們靠近小松屯的時候，剛好是日落時分，烏芝芝忽然停下，看着快要落入河面的金色融日。
“很漂亮，對嗎，”宋雲香也停下，“所以我才不想離開娘親。”
烏芝芝嗯了一聲，“你如今已經有練氣期三層的修為，普通凡人不是你的對手，你可以保護你娘親了。再不行，你呼喚我的名字，無論天南地北，無論刀山火海，只要本大仙還沒死，我一定會趕過來了。”
宋雲香愣住了。
她察覺出這句承諾的份量。
她沉默了一會兒，“大仙，其實娘親告訴過我你的胡話。”
“什麽胡話。”
“你說你是我娘的胡話。”宋雲香笑了笑，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我是娘親在山上撿的野孩子……我一直都知道，村裏的爛舌頭嚼閑話說我是我娘和野男人生的野種，但我知道，其實我就是娘親撿回來的……娘親是那麽好的人，她不會做對不起我那個便宜爹的事。”
因為從未見過面，宋雲香和劉勇并不親，但她也知道，宋秀秀能順利将她養大，也多虧了劉家留下來的一間可以為她們娘倆遮風擋雨的房子，所以，宋雲香願意叫他一聲爹，也願意每年給他上香，免得他在地下沒錢花被其他鬼欺負。
“我的确不是我娘的親生孩子，”宋雲香說，“但是大仙啊，蘿蔔是不可能生出凡人的……起碼我活了這麽多年，還沒有發現自己暫時不是人的地方。”
烏芝芝忽然擡頭，看着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宋雲香，她的皮膚是莊稼人特有的小麥色，可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和宋秀秀像極了。
“我沒說我是你娘。”烏芝芝看着她，一字一句，“我是你爹。”
宋雲香：……？？？
烏芝芝：“你可以當成話本聽，但我的确是你爹。”
烏芝芝的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來，在上輩子，我是你爹。”
“在上一世，我們全家遭受了滅頂之災，你娘死了，我也快死了，在追殺我們的人來之前，我用盡我所有的修為，破碎虛空，将你送來這個世界你娘的身邊。你身上絕佳的水靈根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為我是……”她是聲音逐漸變小。
将上輩子的一切全盤托出之後，烏芝芝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你不是沒人要的孩子，無論在哪個世界，你娘都很疼你。”
即便背負無數猜忌和白眼，她還是選擇了将你撫養成人，而很抱歉，我來晚了。
……
宋秀秀看見宋雲香回來的時候，又驚又喜，“香兒，你怎麽回來了？”
忽然，宋秀秀發現宋雲香眼睛紅紅的，“是在外面受欺負了嗎？”
“沒有。”
宋秀秀看出了宋雲香不想多說，于是招呼她開飯，“娘還以為你不回來了，也沒做什麽好吃的……”
忽然，宋秀秀問了她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娘，你有聽過沈潮生這個名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