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竹樓裏面的人越來越少了。
已經不需要像雲香一樣特意去數着人數，光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起碼少了十來人。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拿完辟谷丹之後攔住了童子：“這位師兄，我們這裏是不是少了許多人？”
“……他們是去哪裏了？”
頓時，所有都回頭看着童子。
童子面上一副沉穩之色：“大家莫慌，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他們大概是自覺無法通過考核，離去了。”
“真的嗎？”大家都不信。
宋雲香也不信。
要知道踏入金光寺可是一種殊榮，要是自己，即便是這幾日一事無成也不會提前離開，就算死皮賴臉留到最後一日被趕走也好過中途放棄。
衆人不信，但童子卻是什麽也不肯再透露了。
又到了晚上。
今夜，宋雲香沒有再修煉。早在三日前，她就已經在烏芝芝的幫助下踏入了修煉的門檻，進入練氣期。沒有迫在眉睫的考核壓力，宋雲香便可以分出一些心神思烏芝芝口中夜晚出現的“妖怪”到底是什麽？
首先，肯定是要排除妖怪這種可能，這裏可是大名鼎鼎的峥嵘道人的道場，怎麽會有不長眼的妖怪出現呢？
所有，宋雲香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于是在今夜，她鼓足了勇氣像烏芝芝求證：“大仙，今夜樓下的妖怪來了嗎？”
“來了哦。”烏芝芝沒有藏着捏着的意思，“它已經開始吃二樓的小孩兒了，很快就要吃掉你了。”
烏芝芝做了一個窮兇極惡的表情，企圖吓唬住宋雲香：“你問這個幹什麽？”
根據她對宋雲香的了解，她不是喜歡出風頭管閑事的人，自己提醒了她那麽多日，也沒見她有什麽特殊反應，今日怎麽好端端地想一探究竟了？
“因為我在想……這會不會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嗯？”烏芝芝眉頭一緊，似乎發現事情有哪裏不對勁，立馬出言反駁：“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
烏芝芝嘟囔：“反正不是你猜的那樣……算了，如果你想去一探究竟的話，我會保護你的。”
烏芝芝這邊話才剛說完，忽然發現宋雲香眼睛都亮起來了，“就等着大仙你這句話呢。”
烏芝芝感覺自己落入了什麽甜蜜的陷阱……但誰讓她是自己的女兒呢？
說幹就幹，宋雲香先是敲響了隔壁的房門，隔壁的人顯然很謹慎，并不想理會宋雲香，她又等了一會兒，确定無法說動之後就放棄了拉攏的打算，順着第二間房一路敲下去。
第二間房門倒是打開了，面前的約莫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高大魁梧孔武有力，難怪敢開門。
宋雲香先是詢問他是否注意到了竹樓有人失蹤的事。
中年男子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但童子說了，這是正常的。”
“并非如此，我有一個猜測……”宋雲香道，“前幾夜我看見有黑影出沒在竹林裏，可能是妖怪，但這裏是峥嵘道人的道場，怎麽可能會出現妖怪？所以我猜測這會不會也是考核之一，目的就是為了考驗我們的膽量，畢竟修道之人可不能膽小懦弱。”
宋雲香這一番話合情合理。
但是……
“那個黑影顯然不是凡人，你如何确定我們二人就能将其拿下？”
因為她有大仙給她兜着啊。
但這話肯定是不能說的，于是宋雲香早就想好了借口：“當然不是光靠你我二人，我打算再通知多些人，一同去探查。”
中年男人低眼思考了片刻，同意與她一同出門一探究竟。
于是乎，等到宋雲香通知完整座竹樓的人之後，她們的小隊已經有差不多十來人了。
“大仙。”宋雲香悄悄拉了拉烏芝芝的衣袖。
烏芝芝懂了她的暗示，“在西南方向，我看見了。”
“我怎麽沒看見？”
有人提出質疑，但馬上被淹沒在人群的喧嚣聲之中，其實大家夥安靜了那麽多天，每日沒人說話，進嘴巴裏頭的辟谷丹又沒什麽滋味，早就無聊得不行了，如今有個捉妖的機會，人多壯膽，于是在烏芝芝點明方向的那一刻，裏面朝着東南方向進發。
*
黑影在林中游蕩着，它身形佝偻，右手拉着一條人腿，拖曳着往竹林深處走。
最近那些人變得警惕起來了，都不好捉了，但再謹慎又有什麽用呢？凡人畢竟只是凡人，又怎麽可能是自己的對手，黑影心想。
他一邊數着自己的儲備糧，先吃掉差的，再吃掉好的……最後不上不下那些嘛……
忽然，身後傳來一片嘈雜之聲。
“就是他！”
“沒錯，真的有怪物！”
萬分激動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是誰？黑影感到了疑惑。他猛地回頭，身後的竹林靜悄悄的，像無數怪異矗立的瘦高人影。
凡人躲藏的蹤跡屬實拙劣，黑影一下子就發現了他們。
一個、兩個、三個……足足十三個！裏面還有一個自己一直舍不得吃的上等貨。
黑影難耐地舔了一下嘴唇，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黑影一個轉身，迅速朝着九人躲藏的方向逼近，而随着兩者之間距離的縮短，宋雲香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身高八尺，外形如牛，爪如猛虎，口生尖牙……是山鬼！”
山鬼，聽起來就十分唬人的名字，饒是這些人之中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摸到了修煉的門檻，可面對這種非人之物顯然還是畏懼居多。
“別怕，它只是看着唬人而已。”烏芝芝忽然出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信嗎？”烏芝芝感受到了他們懷疑的目光，然後率先跑了出去。
身後傳來宋雲香的驚呼聲，“小心！”一時之間頭腦一熱，竟然也跟着跑了出來，兩人徹徹底底地暴露在山鬼眼中。
山鬼周身逸散着不知名的黑煙，如同猛虎一樣厚實的肉爪子朝他們拍下來了，烏芝芝低眼，看見了被山鬼托在地上的那個倒黴蛋，顯然也是被一巴掌打暈過去。
烏芝芝不急不慢地低頭撿起一根枯竹，明明應當是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候，偏偏兩人的動作都慢極了，其他人恨不得替他們尖叫出聲。
可站在烏芝芝身後的宋雲香看得明白，并不是烏芝芝的動作慢，只不過是她的舉動太過悠然自得，所以才顯得她慢騰騰，果不其然，撿起枯竹的下一刻，烏芝芝雙手握竹，像握棍一樣跳起來劈頭朝山鬼打下。
“咔嚓——”失去水分已久的枯竹脆得很，不過是随随便便的一打就直接裂開，聲音清脆可聞。
死定了！
所有人都不忍直視地閉上了雙眼，并且腳下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但是……怎麽沒有慘叫呢？
只見一回頭，那名膽大包天的女子還直挺挺地站立着，倒是山鬼重重倒下，四肢彎曲連連後退，顯然一副腦袋被打懵了的模樣。
這怎麽比普通的猛獸還要不堪一擊衆人心裏冒出這個念頭，還不等他們細想，就聽見烏芝芝極具煽動性的話語。
“沖啊，打它！誰抓住它誰就是考核的第一名！”
山鬼什麽時候和考核扯上關系了？
但來不及多想，只見所有人都向前沖去，而這厮又确實好對付，不少人的好戰心被激起，随便在地上撿了些趁手的武器便向前沖去。
山鬼當然不會退縮，它覺得定是剛剛自己不小心才被擊中，嘶，這小娘們的力氣還挺大。
他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然後朝着人群沖來，這種殊死一搏的氣勢短暫地吓唬到了衆人，但當他們發現自己随手扔出的石塊竟然能砸得這山鬼痛呼出聲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他們目露兇光！
山鬼直覺不妙，自己今天是出了什麽問題，怎麽使不出法術？
可如今的形勢顯然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它當機立斷地轉身就逃，連自己之前捕捉到的‘獵物’也抛下了，往着大山更深處跑去。
此時，獵人和獵物的地位調轉。
有聲音在人群之中指揮，“把它逼到竹樓哪裏，我發現竹樓後面有捕捉野獸的陷阱！”
于是九人圍追堵截，終于逼得山鬼慌不擇路之下踩進了陷阱之中，巨大的捕獸夾瞬間刺穿了它的腳腕，發出一聲難耐的痛哼聲。
宋雲香有些疑惑，“怎麽有點像人聲？”
“聽錯了吧。”烏芝芝眼睛都不眨一下，然後繼續一臉興奮地繼續這場追逐賽。
山鬼顧不得那麽多，拖着捕獸夾繼續跳，烏芝芝在暗地裏掐了一道法術，在山鬼淩空一躍的時候準确地擊中了它另外三條後腿，頓時重心不穩，直接掉進了水井之中！
“嗬嗬。”山鬼發出求救聲。
但沒有任何人類能夠聽懂，反而相互讨論起要如何處置它。
“先找塊石頭堵上這口井，明早等童子來送辟谷丹的時候再交給它處理吧。”
宋雲香的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我知道哪裏有石頭，我去搬。”
“那它會不會突然跳上來？我們還是先把他砸死吧？”
說着，圍在水井邊的人用竹子去戳山鬼的腦袋，想把它溺死在井中，也有看見它冒頭就扔石頭的……面對這種明顯的妖怪，他們可不會有什麽同情心。
眼睛搬石頭那些人一路上連拖帶拽也沒能挪回來，還是烏芝芝看不下去了，直接抱起，砰地一下砸在了水井上，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幾人。
“這位姑娘……還真是天生神力。”
“當然！”烏芝芝一點也不謙虛，直接應下了。
山鬼的處置就這樣算暫時解決了，經過一晚上的追逐大夥也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
宋雲香坐在床上聞着自己的衣裳，覺得有些臭，但這裏也沒有水可以洗澡，只能将就一晚。
忽然，她扭頭看烏芝芝：“大仙，山鬼已經解決了，你不用保護我了，你不回房嗎？”
“唔，不要。”
宋雲香也沒有硬要趕她走的意思，只能點點頭，拍了拍身旁的枕頭，“但先說好，我今天有些臭。”
“我不嫌棄你。”
“這是我的房間，要嫌棄也是我嫌棄你吧……”宋雲香小聲嘟囔，沒一會兒就徹底入睡了。
蘿蔔大仙是不需要睡覺的。
于是烏芝芝打算像往常一般為宋雲香梳理經脈，好讓她修煉起來更加順暢，可忽然，她一骨碌地坐起來，給整座竹樓施加了一個結界，然後從窗戶出去，迅速來到了水井旁。
一下子就找到了打擾她的罪魁禍首。
“謝忱，你幹嘛動我的東西。”烏芝芝氣勢洶洶地來算賬。
謝忱此時已經移開了巨石，“我只是好奇，這是不是小松屯村民看見的山鬼。”
烏芝芝一下子攔在了水井面前：“這是我的戰利品，不許動！”
“這不是那些凡人合夥拿下的嗎？”謝忱嘆了一口氣，大王的收集癖還真是一點也不挑啊，連個垃圾都想撿一撿。
哪知烏芝芝一下子瞪圓了眼珠子，脾氣一下子就竄上來了，“那些凡人？怎麽可能！”
“要不是本大王早在前幾天把它打成了重傷，今天又封住了它的靈力，就憑那幾個人類都不夠它塞牙縫的！”烏芝芝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竟然想搶蘿蔔的功勞！
謝忱卻一下子聽出了不對勁，眉心一跳：“前幾日就打成了重傷？芝芝，你又傷人了！”
“呸，它活該！”烏芝芝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誰叫它欺騙我可愛的女兒！”
“它，騙了雲香？”謝忱心裏有了個隐約的猜測，“那它是……”
“峥嵘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