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異聞錄 - 第 72 章 終破局

二人來到地宮後,裴秀先将林淮困進中央的水池裏,這才走到一處石壁前,輕叩了幾下,便見那石壁上緩緩顯出一個暗格。

他伸手進去,從暗格裏拿出一個小玉瓶來,然後朝着才林淮走來。

“斂骨吹魂引。”林淮有些不明所以,“你既已将它植入蘇衍體內,這瓶子為何還會存在?”

“若它不存在,我又怎麽能進入蜃景城。”裴秀走到池邊,拔開瓶塞,“告訴你也無妨,當年我只植入了一半,蘇衍體內的斂骨吹魂引并不完整,所以他締造出的蜃景城才會這麽沒用。”

玉瓶被打開後,便見一串串金色銘文徑直朝着林淮飛來。

而她手腳被縛,根本躲不開那串銘文,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進入自己的體內。

“它進入你的體內後,會與血蠱融合,若蘇衍想要救你,只能取出血蠱。可當他碰到血蠱,這一半斂骨吹魂引便會進入他的體內。”裴秀收起玉瓶,緩緩說着,“只有這樣,蜃景城才能真正重現于世,而不是與尋常幻象一般,一觸即散。”

“瘋子。”林淮看着他一字一句說,“幻象再逼真也不可能與活人一樣。”

裴秀不語,而是起身看向來時的甬道,“來的倒是挺快,看來他很在意你。”

林淮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黑暗的甬道中漸漸顯現出一個人影來。

這個人影便是蘇衍,他看到被困在池中的林淮,立刻便察覺到她身上的異樣。

“你對她做了什麽。”蘇衍眉頭深鎖,質問着一旁的裴秀。

二人尚在花朝城時,他便在林淮身上下過追蹤香。收到林淮的傳信後,正準備趕往扶風城,卻在啓程時,感受到她的氣息,便順着追蹤香一路尋來。

裴秀見狀,則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緩緩開口:“她中了血蠱,若不盡快取出,只怕性命堪憂。”

蘇衍面色不善,擡手便要擊向他。

裴秀卻根本不想與他動手,只道:“你盡管動手,不過血蠱在她體內停留的時間每延長一刻,她就會更痛苦一分。”

聞言,蘇衍動作一滞,眼中升起強烈的恨意,“這本就是你我之間的恩怨,何故将他人牽扯進來。”

裴秀搖頭:“錯,我與你之間從來無怨無恨。當年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早已病死在朝露城裏,又怎會有今日。我不過是向你讨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罷了。”

“出手相救?不過是趁人之危罷了。”蘇衍嗤了一聲,“你為了一己私欲,犧牲了朝露城數千條人命在先,手刃胞妹在後。即便今日你得償所願,他日必會為此付出代價。”

“大道三千六百門,衆人各擇其一,我行的便是無情道,以殺證道,何錯之有?”裴秀輕笑,顯然不将對方的話放在心上。

一旁的林淮半個身子都浸在水中,渾身上下感受到一陣徹骨寒意。

裴秀在她身上下了縛咒,令她無法開口提醒蘇衍,只能聽着二人的談話。

只不過,血蠱并未給她帶來多大痛楚,身上疼痛反倒是沒有之前強烈了。她下意識的吸納池水所蘊含了靈氣,身上的縛咒也出現了松動跡象。

過來一會兒,她的手腳終于可以動彈了,而裴秀尚在和蘇衍争辯中,根本沒空理會自己。

林淮勉強将手從水中擡起,突然發現濕漉漉的衣袖上有一點顯眼的紅色。這是裴清留在紙鶴上的血跡,經過水的浸泡,從袖中透了出來。

她輕輕一碰,那滴血宛若有了生命一般,離開了紙鶴,凝聚成珠,沿着指尖融入了她的體內。

這變故發生的太快,林淮還來不及反應,便見不遠處的蘇衍徑直走進池中,将她抱了出來。

蘇衍催動靈力将二人身上的衣衫烘幹,又找一處幹淨地方,這才把林淮放下了下來。

裴秀看着二人,臉上笑意愈深,“血蠱便在她的右眼中,你若想救她,可得快些取出來。”

林淮開不了口,只能看着蘇衍,然後重重搖頭。

“不用擔心,交給我便好。”蘇衍将手按在她的右眼上,微微發力便将血蠱取了出來,“縱然是刀山火海,我也願意為你一闖。”

林淮身上的痛意驟消的同時,那一半斂骨吹魂引也進入了蘇衍體內。

完整的斂骨吹魂引在他體內流轉,最後脫離了他的控制,将蜃景城召喚于世,入口便出現在左側石壁上。

沒了血蠱的牽制,林淮立刻動用靈力沖破了縛咒,“蘇衍,快停手,別讓他奪走蜃景城。”

她想要阻止蜃景城的再現,卻察覺到蘇衍內息紊亂,連意識都有些渙散,斂骨吹魂引則是不斷吸收他的靈力,用以維持蜃景城。

“我終于得到了……”裴秀看着眼前的蜃景城,臉上是止不住的狂喜。

他朝着蘇衍走來,輕輕一彈指,便将林淮推開。然後輕觸蘇衍眉心,将斂骨吹魂引吸收殆盡。

“蜃景城需要吸收大量靈力才能完成,如今既已大功告成,我也該取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了。”

語畢,他緩緩朝着入口處走去,卻突然身形一滞,因為體內斂骨吹魂引,正在不知饕足地吸取着他身上的靈力。

蜃景城與現世的通道已經打開,便不會再吸收靈力,可事情的發展顯然偏離了他計劃。

通道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就能達成多年夙願。

裴秀癡迷地看着石壁上搖曳的幻影,不管不顧地向它走去,卻在剛踏進入口時,又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他低頭一看,發現手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點,頓時一臉愕然。

“這是血蠱……不可能……怎會如此。”他猛然回頭看向蘇衍,質問,“你做了什麽?”

此時,蘇衍已經恢複些許意識,但由于損耗了大部分靈力,身體還有些虛弱,聽得此言,便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血蠱若無受蠱人之血,根本無法生效。”裴秀清俊的面容頓時猙獰了起來,“而我怎會留下這種把柄落入你手中。”

一旁的林淮驀地想起了什麽,伸手将袖中的紙鶴拿了出來,“我袖中這枚紙鶴上沾了裴清的血跡,方才我只是輕輕一碰……”

“裴清……真是我的好妹妹。”裴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裏的紙鶴,随即狂笑不止,“原來我竟是輸給了自己,當日我一時疏忽被她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傷口……”

“原來在紙鶴上面留下血跡的人,不是裴清,而是你。”林淮說。

她一直以為這血跡是裴清的,将血跡隐藏起來的人是裴秀,沒想到結果卻是颠倒了。

只不過,裴清并未料到裴秀将要對她下血蠱,也沒料到裴秀留在紙鶴上的那滴血最終致使他功虧一篑。

正所謂天道承負,這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你落得如此地步,不過是自食其果。”林淮看着面前陷入癫狂的裴秀,不禁有些悲哀。

裴秀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跌跌撞撞的往蜃景城裏走去,喃喃自語道:“得到了斂骨吹魂引,蜃景城裏的一切皆會受我控制,只要我能進去,只要我能進去。”

無論是林淮還是蘇衍,與裴秀之間的糾葛,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眼見對方癫狂之态,二人誰也沒有動手,而是眼睜睜地看着裴秀走進了蜃景城。

通道在他身後漸漸關閉,石壁上憑空出現的幻影也消失不見。

林淮怔了怔,問道:“傳聞中的蜃景城究竟有什麽魔力,令他如此癡狂,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它。”

“蜃景城是另一個世界,只要掌握了斂骨吹魂引,便能成為那個世界的主人。”蘇衍解釋着,可心裏卻不認同,“即便能與現世媲美,幻境卻永遠都是幻境,他只能算作是幻境的主人。”

“入口關閉後,還會再次開啓嗎?”林淮回頭看他。

“入口一旦關閉,就永遠不會再開啓,所以我才沒有阻止他。”蘇衍頓了頓,又問,“為何你也不阻止?”

林淮輕聲說:“正如你所言,他為了一己私欲,犧牲了數千條人命,實在是死不足惜,可我所認識的裴秀卻不是這樣。”

“當年的裴秀若無慈悲之心,又怎會在施行複生之法時又封我五感,免我受痛楚。”林淮低語,“或許是心中的執念讓他迷失了自己,使我看到他如今的模樣,只覺得可悲。”

她看着裴秀消失的地方,在心裏說:因為我險些就變得和他一樣。

深深嘆了一口氣,林淮起身探查蘇衍的情況,卻發現他在失去斂骨吹魂引後,修為非但沒有折損,就連靈力也在漸漸恢複。

“怎會如此?”她有些困惑。

“斂骨吹魂引寄生在宿主體內,令其能随意操控幻境的同時,也會不斷消耗着宿主的靈力。他取走了此物,反倒是讓我得到了解脫。”

蘇衍察覺到對方的擔憂,解釋道。

林淮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蘇衍颔首:“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回扶風。”

林淮搖頭:“我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