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黑衣,幾乎要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因為失血過多臉色看起來異常蒼白,待他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時,不由地挑了挑眉,“将我逼至此地,轉眼間卻不見了蹤影,如今又派了兩個喽啰前來,雲我無心究竟在賣什麽關子?”
說話間不忘又喝了一口酒,然後輕晃手中的酒壺,發現壺裏的酒已經所剩無幾,索性反手一扔,又聽得一陣瓶漿乍破的響聲。
在不遠處站着的林淮與蘇衍,由黑衣人口中得知,雲我無心确實回來過,而且還打傷了這名黑衣人,但之後便沒了蹤跡。不過,他們尚不明白這二人因何而起了沖突,雲我無心又為何會不将人趕盡殺絕,反倒是放了此人一條生路,還在書房內留下傷人的法器。
蘇衍未忙着開口回應,而是默默地打量着黑衣人,直到看到他腰間佩戴着的銀鈴時,這才開口,“我們與你口中的雲我無心并無關聯。”
黑衣人不置可否。
林淮看着那散落了一地碎瓷片,又瞥了一眼花架下那被人挖出的幾壺酒,暗忖道:我從前在這兒住了那麽久,都沒發現花架下埋着酒,這人究竟是如何發現的?
思及至此,又看了此人幾眼,“好吧,大概酒鬼對于酒壇子天生就比較敏感,況且還是這麽一個不要命的酒鬼。”
黑衣人斜睨了林淮一眼,“臭丫頭,別以為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麽。”語罷,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扶着那口井的邊緣,勉強起身。
這人一身黑衣,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受了多重的傷,直到他起身走近二人,林淮這才看清楚,黑衣人的前襟濕了一大片,且顏色較之其它要更深些。再觀其蒼白的臉色,以及有些搖晃的身形,怎麽看都是強弩之末,構不成威脅。然而,下一刻,一柄劍就橫了過來。
“這座古宅三年前便被人布下陣法,除非施術者主動解除術法,否則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半步。”黑衣人手持一柄短劍,劍鋒正指着兩人,語氣不善。
林淮不慌不忙道:“若是如此,那你又是如何進來的?再說,我們要是想對你不利,何須等到現在。”
此話似乎戳中了黑衣人的心事,他咬牙切齒道:“自然是那施術者将我引來此地。待我進入古宅後,又立即催動陣法,壓制我的功體,否則我踏雪公子怎會被傷至如此。”
蘇衍則道:“施術者便是你口中的雲我無心?雖不知你們二人有何糾葛,但在下方才所言非虛,我們與那人并非同黨,至于古宅周圍的陣法,或許在那人走後便解除了。”
林淮只覺得詫異,往日裏,蘇衍皆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在無形中與他人保持着一定距離,即便被人污蔑都不屑于解釋,今日,卻一反常态,很有耐心的與這名踏雪公子解釋,實在是匪夷所思。
踏雪公子卻不依不饒:“即便你們和雲我無心并非同黨,但與他也脫不了關系,我如今仍能感覺到被壓制,說明陣法根本就沒有解除。”
林淮正要出聲辯解,卻被蘇衍攔下,他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牌,舉到眼前。
“我們此行是為赴約為來,目的是解開一樁困惑已久的陳年往事,這枚玉牌便是佐證。再觀閣下腰間所懸銀鈴,想必知道這枚玉牌的來歷。”蘇衍淡然道。
待踏雪公子看清玉牌後,眼神一凜,“仙門中人為何會有我天詭門之物。”語氣雖不善,但仍是收回了指着二人的劍。
林淮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蘇衍一直未有動作,還與這人解釋了這麽多,原來眼前這位踏雪公子是一名鬼修,天詭門便是鬼修這一派的統稱。他們不似仙門中世家并立,重視血統尊卑,而是由一些意氣相投的鬼修開宗立派,成立了天詭門。
原來玉牌上的詭字代表的是這樣一種含義。
踏雪公子似乎是傷到了肺腑,加上方才催動了靈力,話音剛落便又劇烈地咳了起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放下手裏的酒壺。
“玉牌為何會在我手上,想必閣下要比我更加清楚。”蘇衍将手裏的玉牌一扔,然後被踏雪公子接住,“不知閣下潛入花朝留下玉牌引我前來,意欲為何。”
踏雪公子仔細端詳着手裏的玉牌:“玉倒是好玉,只可惜是暖玉。依你所言,這枚玉牌為了引你們前來而留下的,而你認為留下玉牌的人是我。”随即輕笑了起來,“很可惜,你猜錯了。天詭門中人皆有一枚玉牌,但分為暖玉與冷玉。男子佩戴冷玉,女子則帶暖玉,這枚玉牌的主人是一名女子。”
将玉牌收下後,踏雪公子又轉身回到花架下,将剩餘的酒悉數裝進乾坤袋裏,自顧自地說道:“雖說此地的主人很讨厭,可這酒釀的倒是不錯。”
全然忘了自己有傷在身,将身後的二人晾到一邊,真是嗜酒如命。
一直未作聲的林淮在聽完踏雪公子的話之後,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既是天詭門中人,又是一名女子,再加上黑氣初見蘇衍時所說的話裏提到了鐘毓,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有這麽一個人能對得上號。
那便是三年前與鐘毓争奪蘇衍的那名鬼修——飛鴻。
猶記得那日,飛鴻被師父所要挾,不得已才放開了她,後來她才從鐘毓和師父的談話中得知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一件東西,但又未明說那件東西究竟是何物。而飛鴻的目的應當與他們是一致的,這樣看來,飛鴻應該不知道蘇衍的身份才對。如此說來,她引蘇衍來此地的目的并非二人所想的那樣。
可她當時那意有所的語氣,并非是假的。或許,是有人向她透露了一些事情。
“踏雪公子,可否告知我們,雲我無心是何時離開的?”林淮開口道。
若真如踏雪公子所言,此地設有法陣,二人卻毫不費力地走了進來,那麽事情絕不會這麽湊巧。林淮理了理思緒:在他們趕到安陵後,雲我無心便在這座宅子裏出現,可當他們來到此地,雲我無心卻沒了蹤跡。踏雪公子功體被壓制,且傷的不輕,說明雲我無心根本就不想放過他,但為何卻在此時抽身離去。
霎時間,林淮心中警鈴大作,難道此舉不過是想将二人引此地,然後再設下天羅地網,讓他們無論如何都逃不掉麽。
“前一刻他剛走,你們便來了。”踏雪公子的話像是在回應她心中的猜想一樣,“咳咳……至于現在,似乎又回來了。”
話音剛落,林淮一直握着的那支筆像是被什麽所吸引,從她手裏飛了出去,三年前那股熟悉的壓迫感再次襲來,仿佛是在證明着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