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異聞錄 - 第 45 章 故地游

從客棧離開後,二人一路行至安陵城西,在那座朱門大院前駐足。周圍雜草叢生,經久失修的大門搖搖欲墜,推開門進去,一股腐爛潮濕的味道便撲鼻而來,而院內的景象與三年前相比并無任何變化。

林淮思索了片刻,決定先從雲我無心的書房開始找起。她循着記憶,一步一步朝着書房走去,蘇衍則跟在她的身後,時不時往周圍張望着。院裏出奇地安靜,二人自踏入這座宅院後一直保持着沉默,空蕩蕩的走廊裏只餘二人的腳步聲在回蕩。

驀地,林淮忽然想起那一日的情形也是這般,雲我無心兀自在前面走着,她在後面跟着,二人一路無話。對于當年的林淮來說,雲我無心就像是一把通往未來的鎖匙,為她開啓了不一樣的人生,而對于如今的蘇衍來說,林淮則是一把通往過去的鎖匙。

只不過,在這道即将開啓的門後,會是怎樣的風景,誰也不得而知。

這一路上走來,林淮注意到院裏除了長滿雜草外就沒有別的植物了,就連那些枯死的梅樹都不見了蹤跡。他們來到雲我無心書房,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便是幾乎占據了整面牆的書架,牆角上布滿了蛛網,書架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在書架前駐足,兩指夾起一本書,卻被上面的灰塵給嗆到,轉頭看到蘇衍正要過來,連忙制止了他。

“咳咳,我沒事。”林淮将手裏的書放了回去,解釋道,“雲我無心最寶貝的就是他這些書,絕不容許上面沾到一點污漬,我當年想借幾本來看他都不許。大概是他遇上很緊急的事,離開的太匆忙了,并且離開後應當是再也沒回來過,不然這裏絕不會如此。”

蘇衍卻未止住腳步,徑直走到了她身邊,望着眼前的書架,“雖然我對這個名字沒有半分印象,但這個地方,我似乎來過。”

林淮立馬看向他,說道:“那可有想起些什麽?”

蘇衍搖頭:“并未,只是依稀有一些很模糊的印象。”亦回頭看向她,“別動。”擡手替她擦掉臉頰上沾着的灰。

林淮眨了眨眼,還以為有什麽突發狀況,便依言站着不動,沒想到對方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替她擦掉不小心碰上的灰,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側了側身子想要躲開,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身後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桌,竟是一塵不染,與書房雜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林淮頓時一驚,指着木桌道:“蘇衍,你看那書桌,居然一點灰塵都沒有。”

聞言,蘇衍依言看去,亦是注意到這紫檀木桌的怪異之處,便走到這張過分突兀書桌前,仔細查看。但除了異常幹淨之外,這書桌便沒有特殊的地方,桌面上擺放的東西被人理的整整齊齊,硯臺上沒有多餘的水,毛筆則整齊懸挂在筆架上。

他思忖片刻,伸手往桌面上輕輕一拭,發現确實很幹淨,像是剛被人擦過一樣,便又碰了碰毛筆的筆尖,頓時一滞。

指尖上傳來滑膩的感覺,這筆尖是濕的。

方才二人進來的時候,并未關門亦未有何照明之物,因為擔心火光會引來不知名的東西,便都是借着月光來查探。而現在,蘇衍卻從袖中拿出一個火折子,将放在桌上的蠟燭點燃,借着燭火将他指上所沾染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尋常的墨汁,可湊近一嗅卻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昭示着他手指沾上的東西并非只是墨而已。并且,他注意到,除了被他碰到的這一支外,筆架上懸挂着的毛筆都被洗的幹幹淨淨。

林淮則是拿起那支筆,仔細端詳了一番,看到了筆杆上刻着的一朵小小的雲紋,有些驚訝。只因為她對這支筆印象很深,前世她時常會往書房裏跑,每次來幾乎都能碰上雲我無心在伏案疾書,并且用的筆皆不相同,但從未見雲我無心用過這一支刻着雲紋的筆。

詢問後才得知,這支筆并不是用來書寫的,而是用來殺人的法器。

林淮握着筆,眉頭輕蹙,說道:“這筆的主人曾告訴我,這支筆并非一般的毛筆,而是一支可置人于死地的法器。這上面沾的東西,恐怕不是墨。”

蘇衍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想:“我确實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而桌上硯臺卻是根本沒動過,只能說明筆上沾的東西不是墨。”頓了頓,“發黑的血,要麽這支筆傷到的東西不是人,要麽就是他中毒了。”

聞言,林淮心中卻是疑慮重重,這間屋子裏并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但這并不能說明什麽,因為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峙雙方實力懸殊過大,弱勢的一方被強勢的一方絕對壓制,毫無還手之力。

她想确認一下自己的猜測,便低頭往腳下一看,地上隐約可見一滴滴黑色的血跡,立馬拿起燈來一照,只見血跡從書桌前蔓延向外。

二人對視了一眼,立刻便動身,沿着這一路血跡尋去。

他們循着血跡的方向找去,林淮卻發現似乎離自己前世住過的小院越來越近了,她緊緊握着那支筆,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同時在心中反複的想:出手傷人的會不會就是雲我無心,那被他所傷的人會是誰,假若他們現在趕過去會不會恰好碰上?

林淮被這支筆攪亂了心境,即便蘇衍沒有開口詢問,都可以感受到她很焦躁,好像自從二人踏入安陵城開始,林淮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

這段路很短,不消片刻兩人便來到了一處小院前,血跡一路蔓延進院內。果然不出林淮所料,血跡指向的地方就是她前世所住過的小院。想起了三年前,她路過此地,一時有些感慨,便走了進去,掉進了一眼井裏,這才遇到了蘇衍。

一想起那口井,她不禁有些擔心當年所發生的事情會再重演一遍,趕緊止住腳步,問道,“蘇衍,這裏面可有被人設下幻境之類的東西?”

蘇衍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一疑問,不過還是催動靈念,往前一探,随即搖了搖頭。

林淮這才放下心來,緩步走了進去,豈料剛跨過院前的拱門,便聽到了一陣咳嗽聲,立刻将腰間佩劍拔出,小心翼翼地循着聲音而去。

比起三年前,這裏似乎更加破敗了,院裏的雜草沒過膝間,他們緩緩朝着聲音所在的走去,卻聽到一聲瓶漿乍破的聲音,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酒氣。

只見一個黑影倚在井邊,背對着二人,井旁的花架下被挖出一個大坑,周圍散落着幾壺酒。

濃烈的酒氣幾乎将血腥味掩蓋住,二人俱是一怔,都有些驚訝,怎麽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林淮更是不由地暗忖了幾句:這一路上都是血,此人肯定傷的不輕,按理說不是該快些逃離此地,或是找個地方療傷麽?可他卻在此地喝起酒來了。

這廂二人還未開口,那人卻兀自說了起來:“雲我無心,你要殺便殺,墨跡個什麽。”拿起手中的酒壺又灌了一口,“為何遲遲不肯過來?莫不是要我過去請你不成。”

語罷,将手裏的酒壺狠狠一摔,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