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落 - 第 121 章 三十回,師徒

“長決,這個水決我捏的對否?”一個戎裝的青年手中握着一枚靈力凝練而成的符文,有些忐忑的對那個萬般無聊的把玩算籌的紫衣男子道。雖然是直呼其名,但他還是對這個名義上的師父有些畏懼。以前和師父一起修行,師父就叫他喚自己長決便可,不必叫師父,但他根本就看不透這個師父,心中的畏懼使他只有在幾番克制下,才喚出這一聲長決。

聞言,那個擺弄算籌的紫衣男子懶散的回首,只是看了一眼,便道:“第五道靈力不夠凝練,整個水決的能力會被拉下去,而且爾第一道靈力起手就偏離了一點軌道。”

戎裝青年低下頭,看着手中的水決,細細檢查了一回,方才感覺到了不足。微微蹙眉,自己修為都已經是神君了,但就算是簡單的水決,他就算盡力去凝結,師父都能一眼看穿不足。

師父究竟是什麽境界?他只修煉了八千年就飛升了,在衆個妖怪甚至是神官的口中,他都是驚才豔豔了,但師父聽了,卻只是冷笑了一下,說他只是不算平庸之至罷了,算什麽天才?他知曉,其實天仙這個境界才算踏上修仙路,但他的進步也算是神速了,但在師父眼中,卻是蝼蟻。在他飛升的時候,他想把師父拉去東方天庭為自己慶祝一下,然而師父也去了,只是,衆位神官見到了師父卻是齊齊下跪,渾身顫抖。

師父卻是和認識熟人一般,和一些神官道了好,就懶懶的回去了。那些師父認識的神官,都是第二個人混沌紀元的老者了。現在是第四個混沌紀元了,那些老者在天庭都算是長老級別了,但見到了師父卻是齊齊跪倒。

“釋影,爾想知曉本座的修為?”見徒弟蹙眉,師父卻淡淡問道。

“呃,徒兒不敢妄自猜測。”釋影低下頭,道。

“其實,爾是去問了司命的罷?只是他沒有回答爾?”缪飔淡淡問道。

釋影頭低的更下去了,而缪飔卻只是淡淡一笑而過,然而,似是感應到了什麽,他微微蹙眉,随後那個表情一掠而過,對釋影道:“司命有求于本座呢,釋影,爾代本座去一趟。”

“是。”釋影回答道,之後指尖靈力微微凝結,化作空間裂縫,釋影一步跨入。

話說缪飔本人也有些詫異,那麽多荒洪期了,沒想到司命還活着,不過這樣也好,以前他下凡塵歷劫時欠他的人情也可以還他了。

但是,他欠下最大的那個人情卻不知何時才能還呢,雨釀,她是否還記得自己,還記得自己欠了她一個人情?若不是寧谧當時不惜動用神魂力量把屍骨堆裏面的他找出來,那麽他就會在下凡塵歷劫時損害一些魂魄了。但是,雨釀他根本就不在意這個人情罷?

“一,二,三……”枯燥的數數聲音在昏暗花木扶疏的大殿之中響起來,然而白衣女子卻是毫不覺得枯燥的數着,纖細的手指劃過大殿牆壁上的入木三分的刻痕。

似是感覺到了什麽,白衣女子微微轉過頭,看着一株悄然綻放的白蘭,微微一怔,随後喃喃道:“白蘭花開了啊。”已是一萬年了啊,可是她卻是毫無察覺,是因為她發呆太久了罷?

想也不想,白衣女子拔出身上的長劍,在縱橫着深度不一刻痕的牆壁上有刻了一道刻痕,足足深達五分,雖然這牆壁上刻痕縱橫交錯,但這樣深達五分的刻痕卻只有區區三道。

外面的人聽到枯燥的數數聲被一聲雕刻的聲音打斷,便知曉那人在以自己獨有的方式記錄着時間。

“這道聲挺大的,估摸是五分的刻痕罷。”有些感嘆的,緋衣女子道。

“嗯,這應該是第三道了。”白衣男子道。

“一分刻痕是一年,二分刻痕是十年,三分刻痕是百年,四分刻痕是千年,五分刻痕就是萬年了,這都是第三道了嗎?”計算着刻痕長度表達的世間,緋衣女子喃喃道。

“白蘭也應該開了,不久就會枯萎的,再去換一株給她罷。”白衣男子随口道。

“好的。”緋衣女子答道,轉身去準備白蘭,然而,才走幾步,就憂慮的回過頭,道:“芸,既然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芸你這樣把她關着,若是那個人知曉了……”

白衣男子聞言卻是懶懶揮揮手,道:“我哪有關着她?是她自己不想出來,叫我把鑰匙給她的,她既然自己毀了鑰匙,除了必要的事情,我沒那個閑暇去開導一個心裏有心結的人。”

此去經年,何時還?

白衣女子喃喃道,卻是倏忽苦笑起來,經年?若是僅僅是經年就好了,自己在這裏,已經整整萬年了,這些花隔着一定時間開放,無不在提醒她時間的流逝。

那個人也不知怎樣了,自從自己知曉了這個世上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自己便在這裏呆了整整三萬年!自己的存在本來就沒有價值,本想區區百年後與世長決的,誰知卻活了三萬兩,連她自己都為這無窮的壽命感到恐懼,自己,自己究竟是個什麽存在?明明一切和常人都一樣,但卻有無窮壽命,每次她想自刎,卻都被阻攔了。

自己這顆棄子,究竟要存在多久?這裏沒有他的存在,一切都是迷惘的。想到那個自己心心念的人,白衣女子卻是微微苦笑,他現在不知在作甚呢?夫君說他也是神仙,也擁有無窮壽命,他是不是在輪回之中找到了心上人,為她畫眉呢?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自己那時還不知曉自己的感情,就這樣什麽解釋也沒有就另嫁他人了。不知那聲“我願與君決!”他聽到了沒有,但自己卻是後悔了,想到這裏,她幽幽輕啓紅唇,唱道: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怎敢與君絕!

怎敢,與君絕……

但是,誰叫自己倔強呢,“乃敢與君絕”,“我願與君絕”,“怎敢與君絕”,情緒的變化都可以看出來,只是那都是過去了。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自己和他對弈,煮茶,賭書,但當時卻道不過是平常,現在回想起來,原來自己終其一生不能割舍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但現在知曉珍貴了又如何?已經無法挽回了。

“那個,雨釀,新的白蘭花我給你送來了。”一個聲音從門外傳入白衣女子耳內,白衣女子轉身,見緋衣女子站在外面,端着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蘭,微微一笑,上前幾步,打開窗戶,從緋衣女子手中接過白蘭,也不道謝,就這樣關了窗戶。

雖然白蘭含苞待放,但白衣女子知曉,要等個萬年,它才會綻放。這個女子,卻是月雨釀。

微微嘆息,緋衣女子望着那傾城容顏,微微蹙眉,如此傾城的容顏上,眉宇間卻是有着一道細細的褶皺。看來,雨釀她不知蹙過多少次眉了。

雖然她颦的時候,卻是令人沉醉,忍不住想要輕輕為她撫平眉頭,那盈盈秋水之中似笑非笑卻是含着惆悵的眼神令人憐愛不已。

雖然沒見過,但她可以想象,她的笑靥該是何等傾城傾國,令人陶醉;然而,就算是蹙眉,卻也是惹人憐愛,這個女子一颦一笑都別用風華,然而她卻是知曉,她曾經自己用劃破的鏡片去毀壞自己的容顏。她究竟有怎樣的糾結,竟能如此舍得這張容顏?

搖搖頭,緋衣女子不再去想,這個人,有一種令人想要東施效颦的想法,但她很清楚,她必須要遠離她,因為,她背後的背景令人感到畏懼。

随着緋衣女子的遠去,月雨釀微微動了動手指,微微猶豫,然而一看到白蘭,就驀然一咬牙,不行,絕度不能就這樣認命,眼神微微一凝,月雨釀對身側的血紅蝴蝶道:“跟着夏茗和蒼芸,注意一下逆鱗的擺放。”

血色蝴蝶似是聽得到她的語言,撲扇了一下翅膀,翩然飛走了。

微微抓着窗棂,月雨釀眼神滿是忐忑,她不知曉蒼芸對于自己究竟是什麽态度,所以,就只有從夏茗這裏下手了,希望可以成功,然後再,見他一面。

想着悠遠回憶之中漸漸模糊的紫衣身影,她祈禱着成功。

血色蝴蝶随着夏茗一路翩飛,卻在她住的窗棂上停下了,駐足望着窗內的房間,思考了良久,似是決定了什麽,微微撲扇着翅膀進入,來到一座燈架旁邊站立。

夏茗顯然沒有注意到那只蝴蝶,看見案上放着的東西,微微蹙眉,上前将那片逆鱗放入香爐的暗屜下,對坐在榻上的蒼芸道:“逆鱗這麽重要的東西你也不收好,也不怕一天丢失了。”

聞言,蒼芸卻是懶懶敷衍道:“知道了。”

燈架上的血色蝴蝶望着這邊,想了想,翩翩然飛回了那個花木扶疏的大殿內,停在月雨釀肩上。

月雨釀似是在辨別血色蝴蝶的話語,微微點頭,道:“知曉了。”

------題外話------

三分為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