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膽小的家丁見月雨釀傾城容顏上一道疤痕蔓延了整長臉,血宛如小蛇一般蜿蜒而下,汩汩而下,滴在地上,染紅了她的白衣,長發蜿蜒垂地,也被染成了血紅,血肉模糊的臉上挂着怔怔的表情,恍若一個毫無知覺的木偶般,眼神也是空洞的,毫無焦距。
膽子大些的家丁連忙捂住那些膽小家丁的嘴,把那一聲驚呼堵了回去,連忙叫人去請醫者,又上前去想要拉住月雨釀。
月雨釀眼神空洞的看着那個家丁,被毫無知覺的拉起來,縱使那個家丁膽大,看着那破碎的傾城容顏也不免吓了一跳,連忙道:“王妃……”
這兩字才出口,月雨釀連冷冷道:“什麽王妃?”
那家丁連忙住口,月雨釀掙脫他的攙扶,走至榻前坐着,捂着臉,似是在思考什麽,血從她指縫間流出來,染紅了原本皎白的雙手。
醫者請來了,月雨釀只是任由傀儡一般任由醫者擺弄,直到臉上被綁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以後才反映過來,其實她對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還是挺滿意的,畢竟不用在看到那張和那個名為寧谧的女子相似的臉了,而且這樣臉既然已經毀了,缪飔也不會再留着自己了,以後便可以忘卻這段記憶了。
可待得缪飔回來,見月雨釀這樣,卻是叫人準備了紗布,藥物後上前親自再次給她包紮一回,月雨釀想要躲過,缪飔卻是一把攬住她纖細的柳腰,安慰道:“乖,別亂動,不過重新包紮一回而已,不會很疼的。”
月雨釀想要說些什麽,卻是因為那劃的太深了,嘴根本就無法張開,無奈之下只好任由缪飔給她換藥,她看着面前這個溫柔的替她上藥的男子,這個自己的未婚夫,心中一陣悸動,随之也就是一陣疼楚,自己只是一個傀儡而已,可他對自己卻如此上心,那麽那個名為寧谧的女子,又得到了他多少的關懷?
下意識的,眼淚便劃下臉頰,帶着濃重的血,見月雨釀無聲的哭了。缪飔連忙停住手下換藥的工程,問道:“怎麽哭了?可是弄疼了?”
月雨釀只是搖搖頭,想要說些什麽,只是連哽咽也無,缪飔連忙用手絹輕輕的把才敷上一點的藥擦幹淨,藥被血和淚印染成了桃紅色,缪飔見狀心疼萬分,以為月雨釀是因為這張傾城容顏被毀而傷心,勸道:“莫哭了,這個傷你完全可以不剩疤痕的痊愈,會好的。”
月雨釀也不好再搖頭,只是點點頭,努力從眼底擠出一些喜悅來,缪飔見狀微微才一笑,換藥之後撫摸着她的頭,道:“雨釀,那個毀了你容顏的人,我一定會找出來的,莫要傷心了。”
看來他還以為是別人毀了她的容顏,還信誓旦旦要為她報仇,要治好她臉上的傷,如果她不知曉他和寧谧有一段情緣,或許她還會很高興的感激他,可現在,她知曉,她只是一個替身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麽存在的理由,若一定要說的話,就是為他在思念她時,做一個替身,待在他身旁,給他編織一場華胥夢。
只是,她就這樣為他編織這個華胥夢,她不甘,但沒有辦法,她是被罷黜的罪臣之女,又是他的未婚妃,怎能說走就走?
缪飔自然不知曉她怎麽想的,想起前些日子他買的那個玩意,笑道﹕“對了,昨日逛街你去看蒼暮雪時我在一個地方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東西,今日正準備送給你呢。”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個镯子,給她戴上。
月雨釀微微一怔,随後發覺是一個煙水晶鑄就的镯子,想問,他送給我這個作甚?
缪飔見了她的表情,無奈的敲了下她腦袋,随後撫額道:“我看你臉上寫滿了‘送這個給我作甚’的意思。”
對于缪飔對自己表情和心情的完全正确推測,月雨釀也不以為奇,只是擡眸看着缪飔,等待他回答。
“雨釀你生辰是七月十五日,是天上宮位運轉到第四宮的時候,這個煙水晶對于你算是個祝福罷。”缪飔道,見月雨釀把玩這镯子時無聊的模樣,自覺自己白費心了。
月雨釀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随意把玩了一下镯子,就下了逐客令,自己睡了。缪飔無奈退出,本來準備要提出完婚的事情也只好推遲,其實月雨釀何嘗不知曉缪飔這個目的,只是她不想做為一個傀儡,替身,待在他身旁,既然這份感情是假的,那麽何必還如此珍貴的存着?不如一刀兩斷,她改嫁他人,實在不行絞斷了青絲就出家罷了。
主意既已定了,月雨釀也不去多想了,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自覺一夜無夢,那個和她糾纏了十五年的夢境今日沒有再度出現。興許是因為她記憶不太好,她并未記得夢中出現的那個散發着冰冷怪異光輝的玉簡。
翌日,缪飔依舊一早就出去了,月雨釀便來到他房間,磨墨,鋪紙,甚至自己斟上一杯茶,再拿起他常用的那只狼毫筆,參照着缪飔寫奏折時的字跡和語氣,盡她自己最大的努力,寫出了一封長篇奏折,只是怎麽看都與他随意寫出的奏折相去甚遠,月雨釀不由撫額,心道要仿造缪飔寫奏折,這個風險真真不是一個大字就可以說明白的,而且這位權傾天下的攝政王不僅毛筆字寫的好到無以複加,而且每個奏折都話中有話,指桑罵槐,含沙射影,而且這個政治的天才寫的那些見解無一沒有典故,而且說話的語氣雖然孤傲,但卻讓人抓不到錯來,這個,已經不是借鑒一下就可以寫出來的。
月雨釀暗暗蹙眉,本以為按照缪飔寫一封奏折再派家丁交給欽天監說是攝政王說寫便好,到時候缪飔必然無法推脫,而且他肯定樂意把自己這只米蟲趕走,只是這件事傳出去未免毀了他賢人的形象,但是若是她坦白說,他定然會因為諾言而把她留下,所以,只好來陰的了,讓他無法拒絕,但貌似模仿缪飔寫奏折這個事,難度等同風險。
正一籌莫展時,正值缪飔回來,月雨釀想要收起奏折,但誰知缪飔今日沒有習慣性的去七裏香花藤下喝一壺涼茶,而是直接回到書房,也沒有差人給她說,所以月雨釀尚未來的及收起奏章,便看到缪飔推開了沉重了雕花木門,站在門口,見月雨釀在寫什麽,缪飔微微一笑,道:“妮子寫什麽呢?給我看看可好?”
月雨釀連忙把那張字揉成一團,抱着足足有自己腦袋大的一團廢紙,就想要扔了。
“寫的不好也沒什麽,我大可指點指點你,給我看看。”缪飔沒有注意到月雨釀的異樣,只是微微倜傥道,見月雨釀急急忙忙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這妮子什麽時候會如此腼腆了?又想起月雨釀臉上的和手上的傷都尚未好,便去接過月雨釀揉成一團的廢紙。
月雨釀像是被觸摸到了逆鱗一般,連忙倒退幾步。
見月雨釀這樣疏遠自己,缪飔這才覺得不對勁,平素這個時候月雨釀就算不飛撲上來,也會拉着他袖子跟着他轉悠的,就算現在被毀容的心情不好也不至于這樣疏遠自己,缪飔微微蹙眉,轉頭看着衆家丁,問道:“雨釀今日可是出了什麽事?”
衆家丁齊齊搖頭,異口同聲道:“不知,今日月雨釀小姐一直都在書房寫什麽。”
月雨釀暗暗摸了一把冷汗,不知缪飔知曉這件事之後會怎樣,想要開口,卻覺得連牽動臉上的肉都是如此巨疼難堪,缪飔見狀微微蹙眉,還是想要看看她寫的什麽,便對月雨釀溫和笑道:“既然雨釀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把這些紙交給他們,命他們燒了罷。”
月雨釀聞言暗暗一喜,心道缪飔不追問的話這事就好辦了,只要按照先秦七子那些聖賢之道寫寫應該就可以拼成這個奏折了。
她卻不知,缪飔暗地裏給家丁暗暗使了個眼神,家丁會意,把廢紙收起來再收好,等待缪飔什麽時候去看看。
月雨釀見缪飔心情看上去特別好,想問,但因為臉上的傷口無法開口,缪飔何嘗不知曉她的意思?只是有意不說而已,而且心底惦記着月雨釀究竟寫的什麽,便準備把月雨釀寫的什麽看了再一齊說,缪飔暗暗握着手中的東西,上面是一張類似契約的東西,不過卻比之任何契約都令他喜歡,那個老東西,總算肯服從了,不然這事情還真不好辦,無論是礙于誰的面子都是如此。但是,他卻沒有算到,這張契約牽着的兩頭不是那個老頭和他那個坐在皇座上的傀儡,而是他和雨釀,他自然是樂意的,但他信心滿滿的以為雨釀願意卻只是一種猜想。
告辭了月雨釀,缪飔才去看月雨釀寫的究竟是什麽,他以為,她寫的是什麽表達愛慕的詩詞,只是待得看完了,眼底卻是一片不敢置信,雨釀她竟然模仿自己寫了這篇奏折,為何,為何如此想要抛棄自己?自己難道就如此令她厭倦?
------題外話------
長決送給魅蝶那個镯子依靠的其實就是七月份巨蟹座天體的運行。
先秦七子,先秦七子指的是春秋戰國時百家争鳴時期最有影響力的七個思想家,他們分別是儒家的代表人物孔子、孟子、荀子,墨家的代表人物墨子,道家的代表人物老子、莊子,法家的代表人物韓非子。
我本人認為,總之就是一群死讨厭的說一群大道理的家夥,不過,除了墨子外,墨子本來是去研究武器的,但只是為了幫助他人,他的意願就只有一個“兼愛”就是如耶稣的思想一樣,愛世間萬物,萬物平等的思想,他還曾為了保護宋國不惜和齊國國君結下梁子,比那些死讨厭的只說不做的家夥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