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覺間,那句話竟從熟睡的人嘴邊滑落。
缪飔撫摸着熟悉的眉目,沉默良久,才低下頭,挨着她的耳鬓,輕輕道:“記住,無論你是雨寧谧亦或是夕顏葬還是月雨釀,我都不曾為此改變過,我會一直在你身畔,守護着你,四海八荒的變遷亦無法動搖。”
沒錯,寧谧死了,未央已結,但這場因緣劫還沒結束,她是他永生永世無法了結的劫殇,既然前世的情無法忘卻,那麽今世的夙緣,無論是存是亡,無論這段紅繩是連錯了還是斷了,他都要續上。 這句話,月雨釀自然沒有聽見,也不知曉他究竟怎麽想的,在夢中,下意識想要抓住那翩飛的衣袂,卻無論怎麽向前跑也無法跑到他面前,反而越來越遠,不可追逐。
她急了,被一個遒勁的樹根絆到了,看着雨越下越大,雨霧缥缈,直到那一襲紫衣徹底在煙雨之中看不見了,心中似是被剜了一刀一般,這場潇潇的大雨之中一派寂靜,似是被她遺失了心底最為重要的東西。
“雨釀!雨釀!”屆時,一個聲音急切的喚道,随之是一陣搖動,月雨釀迷糊的睜眼,見那雙關切的黑眸,卻是喃喃搖頭道:“紫眸,紫眸。”
紫眸?雨釀夢到什麽了?是那場潇潇大雨?還是孤雪樓上默默而落的暮雪?還是落華境的浮生花?還是那離別前的那場流星雨和流螢?缪飔想要回想以往他們在一起看的景觀,卻發覺只有那麽幾場,少的可憐,原來他們從來緣淺,在一起的時間太少。
良久,月雨釀似是才恢複神志,見缪飔在面前,那雙黑眸竟和夢中那雙紫眸如此相似,不由神識再度恍惚,喃喃道:“真像。”
缪飔微微一怔,心道她怕是夢到了以往的什麽,揉揉她頭頂,道:“雨釀,別去想夢裏那些離奇的事了,乖乖睡覺罷。”
月雨釀怔怔的伸出手,撫摸着缪飔用靈力變換了顏色的眼眸,道:“和夢裏真像。”
缪飔低低嘆了一口氣,施了個昏睡訣,月雨釀方才睡去,因為撲在缪飔懷中,小手還是搭在他眼上,缪飔拉下月雨釀的手,為她把衾蓋好,方才起身離去。
翌日,月雨釀醒來,依稀還記得昨日的事情,想起昨日自己失态,不由發呆良久,之後才憶起夢裏那雙奇特的紫眸,真的和缪飔的眼睛好像,除了顏色以外完全就沒有什麽不同,無論是那種複雜的眼神還是眉目的模樣。
搖搖頭,月雨釀準備不再多想,此時卻有個丫鬟進來,道:“攝政王妃,蒼府的四公子蒼瀾送來了一個紅筏,請王妃過目。”
蒼瀾送來的?難道要聘茶茶為妻嗎?月雨釀頓時來了精神,也未在意丫鬟的稱呼,拿過紅筏,只見上面言辭委婉的寫着要聘茶茶為妻,以及對強行擄走茶茶的歉意,月雨釀看了後便道:“拿紙筆來。”
丫鬟連忙去準備了紙筆,月雨釀下床來,想了想便揮毫寫道,大意就是同意了此事,令蒼瀾好生對待茶茶,然後令丫鬟送回去,自己整理好衣冠,準備去給缪飔道個早安。
此時丫鬟把回信給了蒼瀾,蒼瀾看完後微微一笑,便打發了那丫鬟,自己走到西樓去了。
此時茶茶卻正在想蒼瀾的病好些沒有,卻不料蒼瀾來看她了,紫檀木門被輕輕推開,蒼瀾入內,笑道:“雪兒姑娘近來可好?”
“還好,你呢?”茶茶擔憂問道,同時見他手上拿着紅筏,問道:“這是何物?”
蒼瀾微微一笑,道:“托雪兒姑娘的福,進來還好,至于這物,雪兒姑娘猜猜。”
茶茶搖搖頭,道:“不知,還請蒼瀾公子莫要和我猜謎了。”
蒼瀾遞上去,笑道:“雪兒姑娘且看看。”
茶茶聞言微微一挑柳眉,接過見上面寫的東西,嘴角微微抽搐,俏臉也飛上一抹嬌紅,擡眸道:“蒼瀾公子真真會開玩笑呵。”
蒼瀾忽然正色道:“雪兒姑娘莫不成覺得在下是拿這等大事開玩笑的人?”末了,又低垂眼睫,道:“也是,雪兒姑娘思慕的人不是在下,而是攝政王那等重情義之人,而非鄙人這等浪子可以比拟。”
茶茶被他這番話嗆的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吶吶的:“蒼瀾公子誤會了。”
蒼瀾擡眸,大量茶茶良久,才道:“既然不是在下這番想的,莫不成雪兒姑娘早已有了心上人,還是早已許作他人了?”
茶茶只是搖頭,不知如何言語,蒼瀾蒼涼的笑了笑,起身道:“在下懂了,原來雪兒姑娘根本就沒有注視過在下,既然這樣,活着了無趣味,還不如死了呢﹔沒有你的世界,就算是位列仙界,永生又怎樣?”
“等等!”茶茶連忙上前,拉着他袖子,口中似是有千萬感慨想言,卻是哽咽在口中,蒼瀾回眸,問道:“既然雪兒姑娘執意要拒絕,那麽為何還要拉着在下,為何不讓在下死了算了?”
“我,我……”茶茶連說了兩個“我”,卻是不知接下來怎生回答,蒼瀾苦澀一笑,道:“雪兒姑娘是想要回到月雨釀小姐身旁罷?既然如此,我會安排好人把你送回去的。”
茶茶咬咬牙,見蒼瀾苦澀的樣子,不忍心再編排謊言,遂将心中所想道了出來,“當時只是遠遠看了你一眼,沒想到之後卻一直未忘,我沒多少妄念,只求能每天看見你淡淡的笑。”
蒼瀾聞言,回首見茶茶忐忑,卻微微一笑,将她攬入懷中,百感交聚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好久。”
茶茶被蒼瀾抱着,傻了片刻,倏忽之間俏臉一片紅暈,心中卻百感交聚,卻是慶幸自己說出這句話來了,蒼瀾卻是坦白笑道:“上次給你說我生命時間只餘下一點其實是假的,我雖然患有疾病只是尚未那麽嚴重,其實自從上次犯了一回就沒有那麽嚴重了,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想要留住你,抱歉了,原諒我這樣做。”
這麽說我是被他忽悠了?茶茶傻了片刻,随後想要咬他一口,卻不忍心下口,蒼瀾卻是淡淡一笑,撫摸着她的頭,笑道:“這麽說,這件事雪兒姑娘是答應了?”
“其實我有名字,不是什麽雪兒。”茶茶卻是岔開話題,道。
“月雨釀小姐早就告訴我了,只是這麽叫這習慣而已,這樣罷,你不如就随我姓好了,名暮雪,蒼暮雪,這個名字如何?”蒼瀾見茶茶這般腼腆,便委婉些道。
“暮雪?那,好罷。”糾結良久,蒼暮雪才聽懂蒼瀾話中之意,道。
蒼瀾忽然輕輕咬了一口蒼暮雪的耳垂,蒼暮雪傻了片刻,之後才發覺,連忙想要掙紮開,卻聽見門外一個聲音倜傥笑道:“啧啧,兩人在這幽會呢?”
蒼暮雪定睛一看,竟是蒼芸和一位衣着華麗的婦人,婦人見了她,上上下下大量了她一番,随後才滿意笑道:“瀾兒眼光真真是不錯,這個姑娘長的可比那個徒知曉摸胭脂水粉的月如水清秀多了,看起來也應是個安分守己的丫頭。”
蒼芸無奈的搖着扇子,道:“娘你這是說我看人眼光不好嗎?”
蒼瀾這才方才蒼暮雪,有意無意的對她笑笑,看的蒼暮雪火大,他是故意的,一定是!
那個婦人卻是上前來拉走了蒼暮雪,不理會蒼芸兩兄弟,自顧自個蒼暮雪談起來了,蒼瀾見狀微微撇嘴,蒼芸上前,想要倜傥兩句,蒼瀾卻笑道:“哥你看我都有心上人了,你什麽時候和三嫂子完婚?”
蒼芸倜傥不成,卻反被倜傥了一句,不由收起扇子,敲了過去,笑罵道:“小子你……”尚未說完,卻無奈的收回扇子,看了一眼婦人和蒼暮雪,想到自己處境委實不太平安,就準備閃人,誰知婦人率先轉過頭來,見蒼芸想逃之夭夭,道:“芸兒,你看瀾兒都準備完婚了,你和夏茗?”
蒼芸暗暗叫苦,吶吶笑道:“這件事還得看西夏公主的意識,是吧?”
蒼暮雪此時聞得婦人那句“你看瀾兒都準備完婚了”,俏臉緋紅,想要掙脫卻是無法,見蒼瀾嘴角含笑,愈加想要逃竄。
見蒼芸這番敷衍的話,婦人也只得無奈搖頭,這件事竟就如此說定了。
此時月雨釀卻在書房裏面給缪飔添茶,缪飔拿着書卷看着,見月雨釀這番殷情,問道:“又有什麽事情?”
月雨釀搖搖頭,道:“沒什麽,只是來給你添杯茶而已。”
缪飔聞言微微蹙眉,心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詐,這妮子究竟作甚呢?
月雨釀見缪飔眼神有些不對,吶吶道:“其實,只是想問一下,你的那個幕僚……”
缪飔懶散的抿了一口茶,問道:“怎了?”
“你們兩個關系似乎很好?”月雨釀含蓄問道。
“是啊。”缪飔卻是毫無知覺的答道,随意問道:“怎了?”
月雨釀見缪飔似乎真的不知,便問道:“你可知曉現在井市之間都在流傳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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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蒼瀾給茶茶改名為蒼暮雪的意識其實就是冠夫姓啦。
還有,米納,我的存稿只有五回左右了,可能很快就要回到兩天一回的情況了,原諒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