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夏天格外的熱,似是将要不平靜的預兆。
坐在小溪邊石塊上的豆蔻年華女子有些無聊的想着,玉足蕩着水花,悠閑自得的耍水,時不時去逗玩阡陌上長着的梨花。
一朵血紅的蝴蝶停在雪白的梨花上,女子輕輕用纖細的小玉指去碰着血紅的蝴蝶,心道這種蝴蝶倒是少見,一時之間她竟然無法說出名字。
她自小就喜愛蝴蝶,聽嬷嬷說過,她是夏季出生的,當她出生時整個月府的或是游廊扶欄上,或是花朵上,或是屋頂,都停滿了各種各色的蝴蝶,天空中飛着的就更不計其數了,聽說每種蝴蝶都不超過十只,漫天飛舞的蝴蝶少說有千把種,這壯觀的一幕可是驚動了整個長安,據說那時親了欽天監專門為她看相。那欽天監說她是前世有夙緣未了,這一世帶着執念轉世,依她前世的身世而引來了如此多的蝴蝶。
從此,除了按着族譜寫的月雨釀這個名字,她又有了一個別名,叫做魅蝶,是她大姐姐捏造的,是罵她前世的蝶妖,害人不淺。聽嬷嬷說,大姐姐這種行徑下的心情叫妒忌,是覺得她生的貌美以及出身是的壯觀一幕奪了她風頭。
于是,作為庶女的她就在記事後不久被家裏的一個老嬷嬷帶到這種深山裏來,還美其名曰是修心,不過她自己打心底覺得這裏風景如畫,比她記事時看到的腐敗且奢侈的月府要好了不少,而且這裏什麽也不缺,她也不需勞作,她在這裏還更為自在,她可以去撲更多城市裏面見不到的蝶,可以種種花,養點什麽小動物。
初春時細流飄絲且桃花﹑梨花﹑杏花﹑櫻花等飄落,她可以去收集一些花瓣來做花泥,可比她在月府時用的那些洗手的熏香好聞多了。盛夏天熱的時候還可以去幾天清流見底的小溪玩水,可以撲蝶拿去做成琥珀,撲流螢,看星空璀璨。秋季風高氣爽,可以坐在橘樹底下邊吃橘子邊看秋景,中秋時去看月圓。天冷時可以去看雪景,看整個大地銀裝素裹甚是寧靜。
而且老嬷嬷卻是琴棋書畫歌舞樣樣皆通,她自然也學了不少,現在早就超過老嬷嬷了,嬷嬷總是笑言,她可是比她大姐姐和她自己以前加起來都要好不少了,不僅心性溫和善良,而且驚才豔豔,那裏是她大姐姐那個俗人可以了解的?
她總是笑而不言,她學習琴棋書畫歌舞只是因為喜歡而已,至于是好是壞她本人倒是不怎生關心。據說待她及笄就要回月府了,她委實是舍不得這裏,不想回到月府那種腐敗污濁的環境之中。
“小姐!”一個蒼老的聲音呼喚道。
“呀,該是嬷嬷來找我了。”月雨釀自言道,連忙跳下石頭,踩着小溪的清流向前跑去。
果然在扶疏的柳木間看見了一個蒼老的身影,月雨釀笑着揮手道:“嬷嬷我在這裏。”
那老人見了她不由失笑,道:“又耍水去了?”
月雨釀笑道:“是啊,而且我的鞋子不知扔在哪裏了。”
老人聞言不由搖頭笑笑,目光慈愛,道:“那你乖乖在這裏等着,我去給你尋了來。”
月雨釀點頭,乖乖尋了處石頭坐下,把沾了些水的衣裙輕輕撩起,露出線條優雅且皎白宛如上好羊脂玉的小腿,擰了一下衣裙,等待老人到來。
老人見月雨釀這般擰裙子,不由蹙眉道:“小姐,現在雖然是世風開放的莫雪王朝,可小姐這般耍水脫鞋,且擰衣裙有些不太好罷?”
月雨釀輕輕吐舌,俏皮的笑了下,把腳縮到衣裙底下,道:“知曉了,嬷嬷。”她一直不了解,嬷嬷為什麽說把腳露出來給男子看到了就意味着願意以身相許?
老人無奈搖頭,憂心忡忡道﹕“小姐你今年都十四了,明年春一旦及笄就得回去了。”
“春就回去?算虛歲啊?為什麽不是周歲?”月雨釀詫異問道。
“唉唉,小姐難倒不知名門望族都是以虛歲記事的麽?小姐你及笄時那年春季實則也還有幾個月才十五呢。”老人無奈嘆道:“現在雖然是世風開放的莫雪王朝,可是哪有女子不纏足的?小姐這番,到……”說着看着月雨釀比之普通女子顯然寬大了些的玉足。
纏足女子的腳是三寸金蓮,而小姐的腳卻是足足有五寸多些了,雖然比之不纏足來說是小一寸了些,可是在這個女子普遍纏足的時代,還會有誰去娶一個沒有纏足的女子?
月雨釀無所謂道:“沒事啦,反正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還早得很。”
老人搖搖頭,道:“也不早了,小姐都十三了,就算算周歲,也只有兩年就成年了。”
“嬷嬷你還要不要為我去找鞋子的,我坐在這裏泡在水中有些冷了。”月雨釀無奈道。
“這三伏天你還冷着了?”嬷嬷無奈,卻也知曉這是月雨釀來打發她了,就去找鞋子了。
要回到那個肮髒不堪的地方了嗎?月雨釀美眸掠過一絲無能為力,屆時那只血紅的蝴蝶又飛回來了,月雨釀連忙取出袖中的笛子吹起了曲子,那蝴蝶果然飛了過來,停在她的鬓邊。
這年冬季,因為元春時就要回月府了,所以提前派了幾個人來接她們回去,月雨釀萬般不舍,卻也只有令人收拾了一下便往莫雪帝都去了。
一路自然是車馬勞頓的,好在月雨釀養了些小動物,一路上還不算太無聊。
屆時,月雨釀把玩着一個紅匣子,一邊的老嬷嬷笑道:“小姐可是在想念蝴蝶了?”
月雨釀點頭,打開那個紅匣子,裏面不是金銀珠寶,卻是一堆蝴蝶的琥珀,這些都是月雨釀在秋季時把死去的蝴蝶封存好,然後待得第二年夏季去松林裏面割松脂,然後把蝴蝶給保存好,而且這些蝴蝶琥珀都按着蝴蝶原本的形态刻成了紋路,每一個都很是精致。
她帶的東西出來那一堆小動物以外就是這些蝴蝶琥珀了,她收集的蝴蝶琥珀有五十個左右的匣子了,每個匣子都有二十個,還有些封存好的蝴蝶屍體,和蝴蝶琥珀的基本個數的三成左右,只是她都尚未來得及去制作,而且絕對沒有一種蝴蝶是重複的。
月雨釀嘆氣,道:“那天我在小溪邊看見了一只血紅的蝴蝶,很是漂亮,可惜我沒有把它保存好,那天去庭院就已然沒看到了,無論我怎麽試圖去召喚也找不到了。”
“原來這世上也有小姐無法收服的蝴蝶。”老人只是覺得有趣,笑道。
月雨釀放下這些琥珀,收好後撫摸着坐在自己膝上的松鼠,月雨釀笑笑,拿了案幾上的一個花生給它。
松鼠連忙伸出手去奪,拿到手了黑豆也似的眼睛有些笑意,花生把它的嘴塞得滿滿的,這個表情很是可愛,月雨釀忍不住就伸出手撫摸着它的小腦袋。
屆時,一邊一個稻草堆裏面也伸出來一個雪白的小腦袋,只有月雨釀小手指的大小,它偏着頭看着月雨釀喂松鼠花生,似是有些不忿。
“呀!小姐怎生還養着這只耗子!”老人躲了一下,她可是怕了這只耗子,她以前給這耗子喂食時這耗子狠狠咬了她一口,生生咬出了血來,然而面對月雨釀,這耗子卻是很乖。
“這不是耗子,這是隐鼠,它很膽小的,只認我給它喂食。”月雨釀不悅道,同時剝了個花生,挑了一粒給隐鼠,隐鼠果然和聽話,沒有咬月雨釀,接過花生就啃。
“小姐你真是太善良了,你養了多少動物了?小貓、小狗、松鼠、隐鼠、兔子、雪鹞、鴿子、魚兒、蝴蝶,真的是。”老人無奈搖頭。
月雨釀只是淡淡一笑,不多說什麽,然而這時餘光瞥到窗外一抹血紅,連忙撩開窗簾,卻是去年夏天見過的那種血紅蝴蝶。
月雨釀連忙把那只在春寒中搖搖欲墜的血紅蝴蝶接住,迅速把它拿了進來。
“小姐說的可是這種蝴蝶?”老人見狀問道。
月雨釀連連點頭,道∶“沒錯。”說着連忙把這只死了大半的蝴蝶封存好。
回到月府,第一件事就是去見過親戚們,月雨釀被迫穿上一身砂藍湘妃裙,帶着千華紫金流蘇,且好好打扮一翻去見姊妹們。
月雨釀心道既然是去見姊妹,那麽禮數斷然不可少了,否則被人笑話,便把自己最愛的皇蛾陰陽蝶琥珀戴上了,雖然這蝴蝶原本是劇毒之物,只是被琥珀封存也就無事了。
來到月府的廳堂上,月雨釀有些不安的做了一個揖,然後就有一個聲音笑道:“呀,魅蝶頭上戴的東西真是奇特,真是人如其名。”
月雨釀聽這個稱呼就知曉是大姐姐了,便淡淡道:“本人名為雨釀,并非什麽魅蝶。”
屆時衆人皆是注視着月雨釀頭上的蝴蝶琥珀,皆是啧啧稱奇着飾品做的好生奇特且逼真。
那個蝴蝶莫約有一拤的大小,左邊蝶翼周圍是黑色之中包裹着米色小點,而中間是一片米色,黑色的紋路細卻蔓延了整個左翼,左翼上面的邊緣整齊,而下面卻是波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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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蛾陰陽蝶是蝴蝶裏最稀少的一種,在一千萬只蝴蝶中才能發現一只,且它翅的左邊是雌性,右邊是雄性,雌雄混合,十分奇特。由于兩翅形狀不同,皇蛾陰陽蝶無法飛行,生命為6天左右。且劇毒無比,能使人暫時陷入昏迷之中,嘴唇現紫,體內血液循環會受阻,且很難受,呼吸困難,但若是救治及時,是完全沒有生命危險的。
現在是最後一卷了,馬上就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