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落 - 第 84 章 四十九回,雲湧

“呀呀,真真是莽撞呢。”一個孩童的聲音笑道,卻是那段碎掉的亮光道出來的,不久,亮光漸漸彙聚,是一個只有陽腿高的垂髫小孩。這股氣息,竟然,竟然是天道!陽心中震驚,久久不能言語。

“陽,現在神祗僅存兩個,不久,天命将會創造另外十個神祗取代這僅存的兩位甚神祗,本座只是是第一個,陽你也該易主了。”祖氒冷冷笑道,竟然一口道出了陽的身份。

“易主?可笑,你就憑借這陰陽境的實力和吾主争奪?就憑借着不完整的天道?”陽冷冷道,他看出了這個小孩的屬性,是和他一樣的陽,只是現在十大天道依舊在舊神祗手中,這個只是待補而已。

祖氒眼眸微微一凝,雖然不想承認卻是不得不承認祖龍逆天的天賦,這縱使是整個混沌也少的絕世天才!若是假以時日,他必當取代天命,甚至混沌!只是可惜,樹大招風,大多天才之所以沒有成就豐功偉業,就是太耀眼了。祖龍殺死了六個神祗,定四海六合八荒,在無間煉獄之中生還且盜取紅蓮業火火種,委實是太為鋒芒畢露。

“你不覺得正是因為祖龍太厲害了,所以才會被取代麽?”祖氒冷笑道。

陽一怔,沒錯,主人自從陰陽境升到生死境就已然違背了天命,現在又有到盤古神境的趨勢,為了不使自己受到這個絕代天才的威脅,天命可定要壓制他,陽不言,卻是把這一段的印象存在靈力之中,心道總算也給主人洗脫一件事。

“陽,或者說蕭逸,你可還記得一個名為天籁之人?”祖氒忽然問道。

天籁,天籁,天籁……

頓時,腦中有泛上那段夢中的記憶,和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一同賞着臨安三月三的桃花。

“你想說什麽?”縱然是這方混沌世界的天道也不由震驚問道。

“爾不覺得天籁和芸薨這個人很像,卻又很不像麽?”祖氒故弄玄虛笑道。

難倒那個所謂的天籁就是那個令他拼死和天命抵抗的女子麽?那個自己的因緣劫。

陽很快冷靜下來,平素吊兒郎當的臉上也有些冰霜凝聚,不虧為天地間存在的道義,陽的心境是驚人的平靜,陽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可是,就算是陽的主人缪飔也不知道,他的內心深處的感情波動。

一個堪稱天籁,清新宛若新柳的聲音浮上腦海:

九陌雲初霁,皇衢柳已新。不同天苑景,先得日邊春。

色淺微含露,絲輕未惹塵。一枝方欲折,歸去及茲晨。

一副景象亦是同時浮上心頭,初春的點點嫩綠的柳條下,一位女子正在送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似是在送自己的情郎。

“蕭郎這一去長安何時才能回來呢?”女子怯怯問道,似是想要聽到一句安慰自己的話。

被稱為蕭郎的白衣男子溫文爾雅的微微一笑,道:“很快就會回來的,不過幾日而已。”說着伸出手揉着女子頭頂柔軟的青絲。

女子俏臉微微一紅,見清晨驿站少有的幾個人或鄙夷或不屑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卻終究沒有掙紮開頭頂上的手。

“蕭朗堪稱風流倜傥,驚才豔豔呢,也不知會在長安惹多少桃花債,到時候那還會記得我這個鄉村的笨拙女子?”依舊有些不放心的,女子道。

白衣男子失笑搖頭,道:“別想多了,若是說我風華絕代,驚才豔豔我還承認,風流倜傥就算了罷。”

女子被白衣男子随意的語氣也是帶的微微一笑,她拉着他的長袖,有些癡癡的道:“那我等你,一生一世,不,永遠。”

白衣男子有些怔住,于他而言的永遠何等遙遠,他活了多少個“永遠”了?

見白衣男子不答話,女子有些忐忑,問道:“蕭郎怎生不答話?”

這時白衣男子方才反應過來,他微微一笑,淡然卻篤定道:“嗯。”

女子展演一笑,見柳樹抽芽長的甚好,一襲記得他說過春天折柳相贈,她伸出手折了一截柳枝給他,道:“你說過春天折柳相贈,我這個人也不是那種能做詩歌辭賦的閨中女子,就送給你這截柳樹了。”

男子失笑,無奈卻寵溺道:“折柳相贈那是給友人的。”

女子微微一怔,有些納納不知所言。

此時人尚且很少,方才那幾人現在也不知去呢了,整個驿站就他們兩人。

男子忽然低下頭,在女子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又飛快移開。

女子嬌俏的臉龐染上一成又一成的紅暈,只是嬌嗔般的看了男子一眼。

“雖然折柳相贈于友人,但這好歹天籁你送我了,我且先收下了,等我回來時桃花也開的罷?到時候我帶你去青山湖看桃花,和去年一樣。”見天色不早了,男子笑道,收下了柳條。

“嗯,我等你。”女子笑道,滿臉是幸福之色。

戀戀不舍的送走情郎,不知怎的,素來樸素不能斷文識字的女子忽然輕輕吟誦道:“九陌雲初霁,皇衢柳已新。不同天苑景,先得日邊春。色淺微含露,絲輕未惹塵。一枝方欲折,歸去及茲晨。”一字不差。

聲音清秀宛若空谷傳響,輕的不驚塵土,正如柳絲沒有沾惹塵埃一般清高,堪稱天籁,令人不由沉醉其中,絲絲縷縷音節輕輕巧巧的連接着,宛如不能斬斷的深深眷戀。

男子三步兩回首,亦是戀戀不舍的看着戀人,卻只能漸行漸遠。

只有男子自己知道,他去的可不是什勞子長安,他要取得自己的感情,不要做一個任人播操縱的傀儡,他要做一件驚濤駭俗的事情,四海六合八荒修仙者,神祗,道義,人都不敢做的事。

陽頭腦一陣巨疼,他定定的念着那個名字,那個夢中的女子,“天籁。”

一遍又一遍,良久,陽這才回過神來,盡管不念那個名字了,眼神依舊是散渙的。

等到陽回來,三人早已用完了飯。

然而,令三人震驚的是,陽毫無平素吊兒郎當的模樣,眼神散渙,只是淡淡道:“你們都用完了啊,那我餓一頓好了。”要是平素的陽,這時一定是大叫,“為何不給我留!?”

芸薨也有些擔憂的看着陽,可陽絲毫不敢擡眸正眼看她,“主人的主人,蕭郎他怎樣了?”芸薨有些忐忑的問道。

缪飔搖搖頭,道:“雖然我可以了解他所思所想,卻看不透他的感情。”

芸薨只好感嘆着走了。

見夕顏葬八卦的眼光,缪飔無奈道:“走了。”缪飔拉着夕顏葬領口,直接用拖的。

“欸?”夕顏葬微微一怔,随後不滿道:“別拖着我。”

缪飔頭也不側,淡淡道:“你應該叫我什麽?”

夕顏葬微微一愣,随後撒嬌道:“夫君你別用拖好不?”

缪飔直接橫抱起夕顏葬,走了。

看着兩人伉麗情篤的模樣,陽眼底滿是複雜,本來他也有這樣一個願望,這樣一個想要厮纏的人,只是最後他只是記起這些零星的片段,他卻是不知,此時的芸薨亦是如此。

夜,缪飔抱着夕顏葬在庭院的蘭草之中,而夕顏葬則是四顧。

“你不是說有流星麽?”夕顏葬把玩着蘭草,不滿問道。

“我的占蔔不會錯的。”有些自負的,缪飔道,末了,又補了一句,道:“只是流星會晚點來而已。”

夕顏葬無奈,揉揉眼眸,有些困意,便靠在缪飔懷裏,喃喃道:“我眠一會,流星來了叫我好了。”

“不怕我吃你豆腐?”缪飔不懷好意的笑道,卻是攬着夕顏葬香肩。

“随你好了。”夕顏葬懶懶回應了一句,窩在他懷中就這樣睡着的。

看着懷中安靜的睡顏,缪飔忍不住伸手撫摸着夕顏葬傾城的容顏,癡戀的看着她,感覺早春尚還有些寒意,便把輕輕放下夕顏葬,把外袍脫下給她披上,又攬回懷中。

輕輕俯下身,看着懷中的抱着軟玉溫香,缪飔輕輕親了下夕顏葬傾城的容顏。

良久,缪飔輕輕推醒懷中熟睡的人兒,輕聲道:“不是要看流星麽?”

夕顏葬被搖的昏昏呼呼的,起來揉了揉眼眸,卻見天際之上好幾顆璀璨的星辰落下,立刻睡意全無,看着緩緩堕落的星辰,有些失望道:“就這兩顆?”

流星雖璀璨,只是卻少了一種無數九天星辰落凡塵的壯觀。

“別急嘛。”缪飔卻是徐徐道,順帶把夕顏葬身上滑落的衣裳披好。

過了不久,果然見不少流星劃破天際,愈來愈多,宛如霖霖大雨不斷滑下,璀璨之極度竟然隐隐連瑩潤皎潔的皓月也黯然失色,黑暗的夜幕也被照的隐隐泛起各色星辰的奇光異彩,各色色彩在夜幕上絞織混雜,煞是壯觀。

“哇。”夕顏葬難得孩子氣的嘆一聲,她仰頭看着夜空。

流光百轉的流星照的庭院之中的蘭草花隐隐泛起了光華,細細看去很是嬌美。

缪飔折下一朵簪在夕顏葬鬓邊,夕顏葬卻毫無察覺,怔怔的看着夜空中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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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陌雲初霁……長安新柳【唐】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