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跟宋嬈在外面看到的那一面破破爛爛的牆完全不同, 可與她想象中的恢弘巍峨也有很大的差別。
除了金色,還是金色…到處都是一片明晃晃的金色,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裏住着的是一個暴發戶一樣…
“龍宮裏…為什麽就一條龍?”宋嬈坐在純金制的椅子上, 偷瞄着那個披着一身黃金铠甲端坐在高處的人,覺得自己已經要被閃瞎了,“不是說龍生九子嗎?還有九個呢?”
“閉嘴。”顧啓端起沉甸甸的金杯子, 看了一眼,虛抿了一口便又放了回去。
“怎麽, 我龍宮的黃金茶不合顧大人的胃口嗎?”龍太子嗤笑了一聲,俊秀的面容在黃金铠甲的襯托下有些生冷, 近處的聲音卻不像方才沒有露面時那般氣勢逼人。
“怎麽會。”顧啓的聲音也清冷依舊, “黃金茶是龍族聖物,是顧某人沒有這個福氣品嘗。”
“聖物?”龍太子大笑了兩聲, 起身向兩人的方向走來,“黃金樹已經千年未結一片金葉, 這黃金茶哪裏還配得上稱為聖物?”
“當年顧某救人心切, 不問自取确是大過。”顧啓也起身,對他施了一禮,“如今千年已過, 龍族乃上古神族, 區區千年想來必不會影響龍族日後萬萬年的繁盛。”
“你說得倒是輕巧。”龍太子見眼前的人牢牢将身後的人完全擋住, 暗金色的眼眸微眯了眯,“這位就是當年那個為了救你散了魂魄的…”
“這是我在人間認的無用小徒罷了。”
“哦?是嗎?”龍太子靜靜站在原地, 沒有說話。
宋嬈一開始只是覺得太安靜了有些不習慣,可很快, 周身的空氣仿佛都稀薄了幾分, 她開始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一手緊緊握住座椅, 一手捂着心口,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無聲對峙的兩人,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出聲。
她不能出聲,不能示弱,不能求救…她怎麽能讓顧啓,一開始就敗在自己手上?不就是喘氣困難了點嘛,應該…死不了人吧?
視線一點一點地開始模糊,眼前兩人的已經變成了兩道人影,她幾乎都已經要坐不住,一寸一寸地從椅子上滑落…
鼻息聲不受控制地越來越重,她難受地閉上了眼睛,咬着唇不肯出聲。
不知從哪裏落下一聲嘆息,宋嬈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突然一輕,稀薄的空氣也仿佛重新變得松動,唇間甜膩的觸感讓她有些不适地皺眉。
“松口。”顧啓撫着她被咬破的唇,雙眸一片灰暗的白,“出息。”
“嘶——”唇邊吃痛,她卻顧不得被自己咬破的唇畔,不自覺地擡手想要摸他的眼睛,“你的眼睛…跟那天紅毯上的時候,一樣了…”
“嗯。”顧啓握住她伸過來的手,看着龍太子,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她不過一屆凡人,太子何必這般失了氣節。”
“血刃。”龍太子捏着一道不斷顫動着的紅光,金色的眸子更暗了幾分,“一屆凡人的身上,哪裏來的神物?”
顧啓招了招手,被牢牢制在龍太子手中的紅芒竄了出來,飛回宋嬈身邊不停地打着轉。
“沒用。”他淡淡看了一眼,不知是在說血刃還是在說它的主人。
“……”原本鬥志昂揚的小家夥一下子便暗淡了幾分顏色,嗚嗚嗚,這能怪它嗎!
“太子殿下。”顧啓半抱着宋嬈,淺笑道,“小徒實在是沒用了些,龍宮重地恐怕不能再多留。太子殿下今日準備如何不妨直言,顧某也不是敢做不敢當之人,既然當年取了龍宮千年的氣運,自當負責。”
“負責?”龍太子仿佛聽到了什麽極好笑的笑話,大笑着又走回了座位上,“黃金樹千年未結一葉,黃金河幹涸數百年,囚牛化琴,蒲牢充棟,狻猊成煙,霸下沉睡,狴犴堕魔,嘲風與睚眦內鬥千年,累及螭吻在海鯨島之役中,葬身火紀天官的煉火之中!我龍族不過千年的時間便凋零至此,偌大的龍宮如今只餘我一人!你拿什麽負責!顧長生!拿你的命嗎!就算拿你的命來抵,抵得了我龍族整整一脈嗎!”
“若是我的一條命能換回龍族千年的榮耀,顧某不吝此身。”
“顧啓…”宋嬈拉他。
“可今日太子殿下若只是想要顧某這條命,又何必這般多費口舌?”顧啓撫着懷中人的頭發,白色的雙瞳直直地看向龍太子,“所以,太子究竟想做什麽?顧某不會再問第三遍。”
龍太子來回在兩人之間打量着,許久才沉吟着開口道,“用她的血,喚醒黃金河。”
“什麽…”宋嬈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月前,一個故人找到這裏,告訴我龍族的機緣很快就要重新到來,這個女人的血,可以喚醒黃金河,救活黃金樹,找回我龍族曾經的榮耀。”
“……”為什麽突然從要顧啓的命變成了要她的…?
她的血要是這麽厲害的話,她還費那個勁當什麽演員!?整天在家自己放血看着它變黃金好了呀!這些人都是怎麽回事啊!天天要挖她的眼睛放她的血啊!
“誰這麽告訴你的。”顧啓的眸色漸漸轉深,隐約透出了幾分琥珀色。
“一個絕不會騙我的故人。”龍太子的聲音似乎缥缈了幾分。
“誰?”顧啓不肯揭過。
龍太子嗤笑了一聲,“是誰又有什麽關系?怎麽樣,顧大人,我要她的血,你肯給嗎?”
“別的都可以商量,她,你不能動。”
“那我們就沒什麽好商量的了。”龍太子的話音剛落,周身的金色铠甲就一點迅速立起,他伸手祭出一柄□□,挽了個槍花就向兩人的方向飛來。
“慢着。”
顧啓似乎不想動武,可龍太子似乎全然不聽他在說什麽,一□□向他懷中護着的人。
“铮——”
金色的□□被一只手抵在了原地,輕顫着發出翁鳴聲。
顧啓灰白色的瞳仁透着森然的寒意,面上卻是淺笑,“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顧啓,你沒有靈力撐不了多久,我倒要看看你用本源之力能撐到什麽時候!”
“沒有靈力,不代表不能魚死網破。”他面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手上卻分毫未讓,“太子不過是想救活黃金樹,重新找回龍族的氣運,何必這般大動幹戈。”
“你肯讓我放她的血?”龍太子的神色緩了些許,手上的□□卻仍未撤回。
顧啓眉心微凝,指尖一個用力就撥開了□□,護着宋嬈又後退了一步,“用不着她的血,我也可以重新喚醒你龍族的黃金河。”
“不可能!我費了千年的力氣都沒能重新喚醒它,就憑你?!”
“就憑當初,是我讓它幹涸的。”
“……”這特喵的真的是在和談不是在挑釁嗎大哥!
宋嬈很慫地想掙脫他,覺得離他遠一點好像才能活得長一點…可顧啓攬住她的力氣實在有些大,讓她連意思意思矯情一下的空間都沒有。
“那我們現在就去!”龍太子将□□收在身後,上前拉住他就要走。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顧啓慢條斯理地甩開他的手,“你也知道在龍宮領域中我用不了靈力,方才又是一番打鬥,待我稍作休整,明日再去。”
“你堂堂長生殿下,居然還要時間休整?”龍太子冷笑着回頭,“顧長生,你該不會是在跟我拖延時間吧?”
“等了一千年,還差這一晚上嗎?”顧啓絲毫不讓。
“夜長夢多!”龍太子說着眸色便又暗了下去,似乎随時都要再動手。
“或者太子殿下也可以選擇,今日魚死網破。”顧啓只是站在原地,淡定地笑。
“……”龍太子不說話了,死死盯着顧啓,不知在想什麽。
宋嬈沒來由的有些不安,她覺得今日顧啓抱住她的時間實在是有些長了,而且這般分毫不讓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息事寧人。
他不會一邊跟這條龍明面對峙着,一邊偷偷穩住她準備放血吧…?
嗚嗚嗚…她不會剛出了虎口又進了狼窩吧?
龍太子沉默了許久,久到宋嬈已經開始想着兩個人猙獰着将她架在河邊放血了…他終于沉聲點頭,“好,我就信你一次。明日卯時,黃金河邊見。你若是敢食言,哼…本太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決計不會放過你!”
“一定赴約。”顧啓拱了拱手,“想來今日太子也不會放我們離開了,不知可否指路,何處可做休整?”
“左邊的小道一直往裏走便是客房,顧長生,今天你可千萬好好休整,明日沒藥叫我失望才是。”
“自然。”
宋嬈一路被半抱着向前,完全沒有看見路就被顧啓推進了一間房。
她好容易一把将他推開,裹緊了衣服後退,“你…”
“噗…”
還沒等她說完,被她推在一旁的顧啓就扶着桌子吐了一口血。
“師父!你沒事吧?”宋嬈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吓得聲音都在顫。
“呵…”顧啓輕笑了一聲,“到底要說多少遍你才能記得住,我對你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下次,不準再推開我,聽見沒有?”
宋嬈紅着眼睛将他往床上扶了過去,沒有接話。
他要是知道自己不但以為他要對自己做什麽,還腦補了一場給她放血的戲…
會不會氣的再吐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