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是恐懼的東西, 只有你離它足夠近時才會發現，真的太特喵的可怕了啊！
宋嬈不敢擡頭，僵着脖子瞪着那個四處敲敲打打的人, 咬牙道，“顧啓！你到底找到出去的路了沒有？”
“叫師父。”顧啓穿着一身淺色半長的風衣，一手插兜, 一手不停的在牆上敲敲打打，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真的覺得害怕就跟過來，離那麽遠幹嘛。”
宋嬈勉強往前挪了一步, 隐約聽到頭頂上嘩啦一陣水聲, 立馬停住了腳步，低聲尖叫道, “顧啓你個混蛋！你什麽時候能靠點譜啊！”
這個信誓旦旦說有他在不用怕的人，一把拽着她消失了之後, 就好像是起飛之前忘了确認航班號一樣, 愣愣地問自己這是什麽地方？！
沒等宋嬈吐槽他，餘光就瞥見了包圍在四周的潭水，借着月光發着幽幽的光芒。
她一個不會水的人, 水都懸到她頭頂上去了, 她能不害怕嘛！
顧啓見她實在害怕, 輕笑着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帶着她往唯一的一面牆邊走去, “真沒見過你這麽膽小的人，這裏是一處結界, 只要結界不破水就不會進來, 瞧你那點出息。”
“就你有出息！”宋嬈緊緊拽着他的左手, 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出息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輕咳了兩聲，捏了捏她的手，“我覺得我要是你，這會兒一定說點好聽的。”
“……”宋嬈閉上眼睛深深舒了一口氣，假笑，“親愛的師父，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按理說，這該是個龍宮。”
“……”他說這話的時候太一本正經，以至于宋嬈抽了抽嘴角也跟着一本正經地問道，“那住這兒的龍呢？因為太擠所以生氣跑掉了嗎？”
這麽點大地方，當泥鳅宮都嫌擠，這人居然大言不慚地說這是龍宮？
“孺子不可教。”他也不生氣，仍在到處敲打着，“須彌芥子，一葉天地，懂不懂？”
“你這麽懂，倒是帶我出去啊！”她被四周緊迫的水聲逼得越發煩躁，“我們原路返回不行嗎？不就是個結界，你把它打破了不就行了？大不了你帶我游上去啊！”
“不是我不想帶你走。”他清冷的聲音帶了幾分嚴肅，“是我走不了。”
“什麽意思？”宋嬈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說來話長，還是先找到路出去再說。”他似乎不願多言。
“……”
這種時候就不要裝深沉了好不好！而且就這麽敲敲打打地你确定能找到出去的路嘛！你以為你是挖下水道的嘛！找個空心的地方好開挖嗎！
半個小時後。
“找到了。”顧啓下意識地回頭，卻沒有見到熟悉的人影，四下一打量，輕笑了一聲。
一身白色運動裝的小姑娘窩在角落，細軟的頭發随意地散在肩頭，側面的輪廓精巧得讓人挪不開眼。最有趣的是…
之前還怕得要死連路要他拉着才敢走的小姑娘，這會兒居然已經坐在結界邊戳空氣玩了…
人類的适應力，有時候讓神都覺得不可思議。
“過來，找到路了。”
“哎？”宋嬈無聊得已經有些走神了，等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才驚喜地站了起來，蹦蹦跳跳地跑過去，“終于能出去啦？快走吧，這鬼地方我真是呆夠了。”
“來。”顧啓拉過她，指着牆上一塊不起眼的小石子道，“聚集你所有的靈力，打這塊石頭。”
“為什麽我打？”她沒好氣地瞪他。
“讓你打你就打，還想不想出去了？”他慢悠悠地抱胸站到了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想…”宋嬈沒脾氣地站好，一本正經地開始從靈臺聚念，彙集周身靈力于指尖，蓄力而發，直直地打在了那顆不起眼的小石子上。
“卟…”
宋嬈看着那個一動不動的小石頭，又看了一眼自己纖細的手指，不經也有些疑惑。
自己是怎麽做到的呢？用了全部的靈力連石頭上的灰塵都沒濺起來…
“我就說你來嘛…非讓我來…”宋嬈眨巴着眼睛，讨好地笑着看向他，“師父，咱別耽誤時間啦，出去再好好教訓我，嗯？”
“……”顧啓沉默地嘆了口氣，“難怪一個傳音訣能給你使成那副鬼樣子…一天兩顆靈石，連磕二十個大周天，你就練出了這麽點靈力？這才出來拍幾天的戲？修行上差了這麽多？”
“陳導要求真的太高了…他成天嫌我不會飛，我光顧着撚浮空訣了，哪有時間修煉靈力…”
“宋嬈！”他素來清淺的聲音竟真的含了幾分怒意。
“我錯了師父！師父我錯啦…”她可憐兮兮地瞅他，開始扯他的手，“師父，這兒真的太可怕了，咱出去你再好好教訓我，行不行？”
顧啓神色複雜地打開她的手，略略後退了一步又看向那顆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石頭，冷着聲音道，“你打不開結界，我們就出不去。”
“……？”您逗呢這是？指望她？說好的有師父在不用怕呢？！什麽破師父啊！這麽點本事也好意思收徒弟？
“什麽意思，顧啓。”宋嬈也顧不上裝可憐了，上前一步拉住他的風衣領口，“什麽叫出不去？你為什麽不能打開？”
“說來話長…”他不理她，警惕地打量四周，不知在看什麽。
“總不會比我修煉得能破開結界了更長吧！”宋嬈被他無視的态度激怒。
“呵…”顧啓輕笑了一聲，對上她含着薄怒又藏着恐懼的眸子，擡頭摸了摸她的額發，“平時不好好修煉，就知道裝可憐，這會兒倒是比誰都兇。”
“顧長生！”
“……”顧啓放下手，淡了眸色，“我一到這裏就知道這是龍宮，因為我的靈力，在龍宮的領域裏，用不了。”
“為什麽？”
“因為當年花神隕落，天界上神長生殿下為保她再入輪回，強行借用了龍宮的千年氣運。氣運一散，無法回轉，天道便用長生殿下自己來做平衡。是以只要在我龍族界內，長生殿下便無法使用一絲靈力。”威嚴而厚重地聲音不知從遠方的那個角落傳來，一點一點侵蝕着兩人的耳膜，“我說得對嗎？長生殿下？”
這聲音一響起的時候，顧啓就将宋嬈護在身後，退離了那面牆壁，兩人站在結界最邊角處，與一面牆遙遙對峙。
“千年前便沒有什麽長生殿下了，龍王太子殿下言重了。”顧啓笑着回應道。
“千年未見，我倒是忘了…當年天上地下恣意狂妄的長生殿下，如今已經變成了三法司的一條狗了。”那聲音的威嚴中似乎也帶了幾分笑意，“那麽顧大人，今日來我龍宮，可是有何公幹啊？”
“他…”宋嬈攥着他的衣袖，低聲想說什麽，卻被站在身前的人反手捂住了嘴巴。
“不過例行巡查，誤入龍宮重地，還請海涵。”
宋嬈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指節攥得泛白。
她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顧啓？
他顧啓不應該永遠都趾高氣昂，仰着臉拿鼻孔看人嗎？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人，憑什麽讓他這般忌憚？又憑什麽幾次三番出言相辱？
如果只有顧啓一個人，即便不能用靈力又如何？堂堂三法司的執法長老，即便不能全身而退，魚死網破總也是不怕的！
這個連面都沒有露的家夥，這麽嚣張又得意，還不就是…因為她嘛。
因為她，顧啓不敢輕舉妄動啊…
“三法司是三道之首，顧大人既然來了，不如裏面坐坐再走吧。”
那聲音剛落，兩人面前原本厚重的牆壁竟從中心處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地在牆上蕩漾開來，無聲地邀請着兩人的進入。
“我們要是真進去了…還出的來嗎？”宋嬈一把拉住往前走的顧啓，低聲問道，“這個什麽龍王太子不會抓了我關上個十年八年的，然後再折磨你折磨個千兒八百年的吧？”
“不會。”他拉着她，“我們只是去做客。”
“顧啓…”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神色為難了起來。
“怎麽了？”
“陳導就放了三天的假…萬一三天之內我們沒能回去，我這女主角的位置…還保得住嗎？”
“我是投資人，誰敢換你？”
“顧啓…我害怕。”宋嬈還是拉着他不動，低着頭喃喃道，“萬一他用我來威脅你做什麽…”
“既來之，則安之。”顧啓似乎不願再多言，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揚聲道，“龍族生來高傲，怎會為難你一屆凡人？想當年龍生九子，龍王太子最為恩怨分明，從不累及無辜，你還是莫要多慮了。”
“顧啓…”她知道他是想把她摘出來，可是為什麽看着他這副英勇就義的樣子，她竟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呢？
她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不要怕，我一定努力保護你。”
顧啓的指尖僵了僵，随即輕笑，低聲安撫道，“別怕，我在呢。”
他拉着她一步步向前，雙眸的顏色趨近于無。
別怕，宋嬈。
當初連輪回道我都能将你護出來，今日區區一個龍宮，怕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