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人鬼殊途 - 第 13 章 ☆、桃李何以報

顯然今年的年過得有些奇怪,媽媽連親戚都不讓我去拜了,而是把我留在家裏讓我好好照顧秦陽。

人家一快成年的男生哪裏輪得到我照顧?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是每次我剛要說出口就看到媽媽利劍般的眼神和秦陽……楚楚可憐的眼神,我就把話又吞回肚子裏去了。

其實在家裏無非就是從我一個人看暴漫,變成了兩個人一起看。

令我震驚的是秦陽居然從來都不知道有這些東西,我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他,繼續向他推薦各種搞笑的東西。

事後就是我們不約而同地笑趴下了,什麽在男生面前要顧忌形象啊全都忘到了腦後,一邊笑一邊拍大腿,拍完了自己的又拍秦陽的。

好景不長,我們回家的期限很快就到了,收拾了行李又要離開了。

媽媽親自把我們兩個送上了動車,臨走前眼睛通紅卻硬說是沙子眯了眼。我抱了抱她有些消瘦的身體,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然後跟她揮手道別。

動車啓動,漸行漸遠,媽媽的身影終于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胸口悶悶的,我長呼了一口氣不再看窗外。

對于媽媽的妥協,我其實是感動的,我能明白媽媽心中的糾結,但是她最後還是尊重了我的決定,我為擁有這樣的媽媽感到驕傲。百善孝為先,或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子女。

那天在車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秦陽感覺自己肩膀一沉,一個腦袋就枕在了他肩上。他伸手摸了摸我柔順的頭發,然後手撫上了我的臉龐。

嘴唇癢癢的,我抿了抿嘴嘟囔了幾聲,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回到學校後又是一如既往的緊張學習,秦陽好像一點都沒有表現出尴尬。

我警告他不許把他在我家住的事告訴別人,他拍拍我的腦袋叫我別成天胡思亂想。我氣得跳腳,為什麽好像錯得每次都是我?

又是新的一學期開始了,我們的作業正式提升到“完成任務”。

這次的事件講的是剛開學初的時候,從一年前就意外失蹤的化學老師突然出現在班級外,很多學生都是目擊證人,但是他只是路過這個班級後就在走廊轉角消失了。

謠言越傳越瘋,弄得人心惶惶,而且這是高三班級備戰高考的重要時刻,學校都希望能盡快平息這件事,所以普通班的校長找到了我們特殊班的校長,也就是杜先生,祈求幫助。

杜先生現在的工作僅僅只是教授後輩,親自出馬的這種事早就不幹了,最後這件事的調查幾經輾轉就交給了我和秦陽。

出現的失蹤老師是原高二(2)班的化學老師,姓吳,是個非常負責任的老師,頗受學生的愛戴。

查了校園網後我看到了這位老師的照片,年近四十左右,有一撮小胡子,看上去非常智慧和敏銳。但是一年前他就神秘失蹤,再也沒回學校過,經過多方調查也沒個頭緒,所以已經把他作為失蹤人口處理了。

原高二(2)班如今已是高三(2)班,這天他們和往常一樣在進行最後的複習,準備最後的沖刺,而上的課正是化學課,現在這位老師是隔壁(3)班的老師,因為吳老師失蹤了所以只能請他代課,這一代課就是一年。

因為吳老師是個非常優秀的老師,所以一開始代課的時候同學們多少有些抵觸心理,好在大家也意識到高考的重要性,最後還是配合了起來。

臨近高考,最多的練習就是當堂做考卷了,一套一套的考卷連起來也可以繞地球了,化學課也不例外。

考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一個有些三心二意的同學突然看到一個很像吳老師的人影出現在窗外,待他想仔細看清楚的時候,人影已經不見了。

然而這只是個開端,那名學生開始留意起窗外,于是發現每節化學課那個人影都會準時出現,他将這件事告知了同班同學,結果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将這件事越描越黑,最後引起了同學們的恐慌。

首先,我和秦陽必須确定這件事的真實性,所以我們也必須要親眼看到那個鬼影後才能繼續調查下去。

高三(2)班的代課化學老師姓孫,對于杜先生派了我們這兩個“小喽啰”來表示非常不滿。看來這個老師也目擊過那個吳老師的鬼影了,而且還吓得不清。

不理會孫老師的無理取鬧,我和秦陽還是自顧自調查。

為了對普通班學生掩飾真實身份,我和秦陽再次搞起了易容工作,我又成了墳墓裏爬出來的豔鬼,而秦陽又成了瞎子陰陽師。

為了不影響同學們的正常上課,我囑咐整一層樓的老師在上課的時候将窗簾全部拉起來,而我們做了兩手準備,一是在窗戶上方安裝了監視器,二是蹲點在走廊轉彎處,因為每次他都是消失在這裏的。

普通的監視器不一定能拍下鬼魂,所以我們用的器材都是特殊制作的靈異監視器。它并非能真正拍下鬼魂,而是能拍下區域內溫度變化,正常溫度區域顯示綠色,而非正常區域內就顯示紅色,通過這種監視我們能夠判斷鬼魂的移動方向。

化學課開始了,和孫老師交流了很久才讓他安心下來,據說他原先是個不信鬼神之說,完全忠于科學的人,對我們特殊班的存在也感到非常不屑,但是“吳老師”的出現似乎打破了他的三觀。

我坐在轉角處用身體感知周圍的情況,而秦陽則觀測監視器內的情況。我和他準備了紅繩來縛靈,鑒于這個鬼魂并沒有傷人的情況,我們并不打算直接殘暴地誅殺他。

“來了。”

由于離2班教室的距離比較遠,我的身體還不是很能感受的特殊變化,但是監視器卻已經有反應了,上面清楚地顯示了一個紅色的正在移動的物體。

顯然他也發現教室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所以他看不到教室內部,他在窗外不停地徘徊着,似乎有些着急的樣子。

行動要開始了,我之前在這邊走廊轉彎處拉上了紅繩,而現在秦陽需要跑到樓下去,再從樓下另一端的樓梯跑上來,将紅繩的距離不斷拉近,而我在這端也開始逼近,當我和秦陽将紅繩完全縮小到只在2班範圍內的時候,我知道我們已經困住了這個鬼魂。

秦陽在教室的玻璃上快速地貼上了結界符咒,造成了一個類似斷層的空間,外人看不到這個空間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你已經被困住了,不要做無畏掙紮,請現身!”我一邊拿着紅繩做着防備的姿勢,一邊對那個已經困在其中的鬼魂發話。

不一會兒一個人影便顯現了出來,正是吳老師,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好像并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

“吳老師,你已經死了,你看看你現在的姿态。”秦陽提醒着他,讓他直視自己的死亡。

吳老師伸出了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漂浮在空中已經離地的雙腿,他突然露出了有些驚恐的表情,但是随後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啊,我已經死了,我在那天就死了……可是不知怎的我又好像有了意識,我實在是放不下這群孩子。他們可真是令人操心啊,剛帶他們這個班級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馴服這班調皮的孩子,好不容易他們都懂事起來了,可是我卻遭遇了飛來橫禍。我不停地祈禱希望能看到這些孩子順利畢業,然後我就出現在了這裏,但是我似乎被困在了‘化學課’這個特定條件,我也只能出現在這個時候。”

吳老師有些絮絮叨叨地說着,非常樸實的語言,但是我很清楚那是吳老師的真情流露。

我有些動容,吳老師雖然已經死了,但是死後仍然不忘自己作為教師的職責,知道一年後就是學生們的高考,所以希望能回來守護他們。

他的執念過于強大,以至于他能化成人形鬼影經過班級,而能看到他的自然也只是2班這個特殊意義的教室,而孫老師見到了他也純粹是意外,吳老師完全沒有要吓他的意思。

什麽是教師,這才叫教師,堅守自己的職責,一心一意地為學生們付出着,看到學生們好他們也會覺得內心舒暢,他們會擔心學生的未來,會關愛每個學生,無論他的成績好壞與否。

可是這樣的好教師卻如此短命與不幸,最後成了執念太深而被困在走廊上的鬼。

我們和吳老師商量問他是否願意被超度,吳老師有些猶豫,他問是否可以等他看到這群孩子順利畢業了再送他回該回的地方。

我和秦陽有些為難,因為吳老師的存在已經引起同學們的恐慌了,但是我們卻又無法拒絕這個一心為學生的老師。

最後我和秦陽冒着被退學的風險,我們決定幫吳老師一把。

秦陽解除了結界,我們又回到了原來的空間,我敲了敲門,片刻後孫老師出來開門,他把門開了一條縫,畏畏縮縮的。

我向他說明了情況,希望讓同學們正面見吳老師一面,孫老師立刻青綠了一張臉拒絕。

比起吳老師,我現在是真心有些厭惡這個孫老師,于是我使勁推了他一把,強硬地進了教室。

“同學們,你們沒有看錯,來看你們的就是吳老師,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是他無時無刻挂念着你們,擔心着你們,希望能夠看到你們順利畢業,他的執念太深以至于他的靈魂被困在了這裏。同學們,你們願不願意見老師最後一面?這之後,我們就要送老師到該去的地方了,不要讓老師留下遺憾好嗎?”

我呼籲着同學們,下面一開始先是恐懼,再後來是驚訝,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連孫老師都呆在了一邊。

“這位姐姐,你把老師請進來吧,我們都很想他。”這時一個女生站了起來,她是這個班的班長。

我向外面的秦陽點頭,然後他帶着吳老師的魂魄進來了,吳老師漸漸現了身,有些同學一開始有些緊張害怕,但是真的見到老師後卻全都忘記了恐懼,而是一聲聲地喊着老師,最後大家和吳老師約定一定全部考上大學後吳老師才放心。

我看到站在邊上的孫老師的眼角也有了淚光,他提起了鏡框,抹掉了眼淚後向吳老師說道:“老吳你放心,這班孩子我一定替你好好帶着,你安心去吧。”

做了最後的告別,我和秦陽為吳老師引了去“那邊”的路,臨走前他告訴我們希望我們能替他去報案,他的屍體至今還沒有被發現。

原來,一年前吳老師批改好試卷後天色已晚,他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搶劫,對方不僅搶了錢財,還殘忍地殺害了他。最後那個喪心病狂的歹徒将他的屍體丢到了一座山上的山洞裏。

事後我和秦陽将情況反饋給杜先生,請他報了案,吳老師的屍身終于被找到,但是已經腐爛地差不多了。

在現代強大的科技條件下警方依然發現了蛛絲馬跡,最終将歹徒抓捕歸案。

案件在事後一年才得到解決,其實吳老師的沉冤得雪還因為他的善良,若不是他的魂出現在學校,說不定若幹年後才能發現他的屍體,到時候就不一定能夠再破案了。

吳老師的屍身被葬在了公墓,每年他的學生都會去看他,而且他們确實每個人都達成了約定,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當然那已經是後話了。

做這行久了之後我也确實祭拜過不少的人,吳老師算是其中一個能讓我每年都去拜訪的人。

他的墓前,每年都是四十八束花,一年都沒有少過,當時他們班的學生是四十七個,我猜測那第四十八束花可能是來自孫老師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