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在滄海桑田的時光中不過是轉瞬一念,卻能成就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人和事情。
就好像是西城洵這個人,雖然他是歸元神教聖女的孩子,雖然他是東興國的端王爺,可是在五年之前,這個人也僅僅只是身份尊貴而已,如果真的要提起這個人的作為,大概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評價。
那就是浪蕩不羁。
可是,不知道在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居然讓這位浪蕩不羁的端王爺竟然在一夜之間變得君子如風起來。
不但不繼續做那些讓歸元神教聖女頭疼的茍且之事,也不在東興國繼續鬼混,甚至開始專心修煉起來。
剛剛開始發生這樣的轉變的時候,所有人都是驚詫的,甚至有人斷定,這不過是這位天之驕子一時興起的玩鬧罷了。
可是,一天一天的過去了,一月一月的過去了,甚至一年一年的過去了,西城洵再也沒有回去到那種浪蕩的生活。
在他的生命中,似乎只剩下了修行這樣一件的事情而已。
這樣的轉變自然而然是讓聖女高興的,可是從另外一個方面看,聖女也不免擔心,畢竟,這轉變太大,實在像是魔障了。
不過,不管聖女心裏怎麽想,西城洵那超凡的修行天分卻已經展露無遺,五年之間,他就以光速般的速度從煉氣三級沖到了煉氣九級,馬上就要進入煉氣大圓滿期的煉氣十級了。
這樣快的修行速度,無論告訴任何一個修行的人只怕都只能說出一個不可能來,要知道,光光從煉氣初期的煉氣三級沖到煉氣中期的煉氣四級,從古至今就有無數的修士窮極一生無法跨越。
可是,西城洵偏偏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而且在僅僅五年,就從煉氣初期一直沖到了煉氣後期,現在甚至馬上就要進入煉氣大圓滿期的煉氣十級,這樣的修行的速度,不得不讓所有人折服。
乃至于,歸元神教的教主都感嘆,西城洵是整個大荒之中空前絕後的天縱奇才。
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他才在二十一歲就被封為了歸元神教的少教主,成為了名正言順的下一任歸元神教的繼承人。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歸元神教這些年來能拿得出手的弟子已經越來越少了,漸漸的更多的有名的修士是從大荒中的世家和各個勢力出現的。
雖然他們現在都還蟄伏在歸元神教之下,可是,這種蟄伏到底不是誠心誠意的歸順,他們在這樣壯大下去,而歸元神教再不出現些大能之人的話,只怕遲早歸元神教都要被這些人推翻。
而在這個時候,西城洵的天分出現了,自然而然就被歸元神教的教主大為重視,更何況,他還是歸元神教聖女的女兒,于情于理便登上了歸元神教中一人一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事實證明,西城洵果然不負衆望,雖然年紀輕輕的成為了少教主,可是,他對得起歸元神教教主的力排衆議,在接下來的幾年之中,他多次出手,都顯示出了壓倒性的實力。
這讓大荒之中已經對于歸元神教有些蠢蠢欲動不服氣的世家和勢力又乖巧了起來。
就比如這一次,雲間國頻繁出現地動的事情,如果放在五年之前,雖然雲間國會報告給歸元神教,但是不見得他們會一定請歸元神教過來看看,畢竟在大荒之中修行實力已經達到煉氣後期的大能之人還是很多的。
可是,這一次,雲間國卻直接就放低了姿态,請了歸元神教,這也是一種願意臣服的信號,歸元神教的教主自然是非常滿意的。
原本,這樣占蔔的事情并不需要西城洵這種高貴身份的人出來的,畢竟在歸元神教中精通占蔔之事的大能還是不少,但是,西城洵卻主動要求過來,這才能成行。
西城洵站在雲山的高臺上,負手朝着山下看去,雲間城就近在眼底,這座城市跟東興城完全不一樣。
雲間城到處都是綠意蔥蔥,到處都是流水潺潺,到處都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歌舞升平,看起來精致又繁華,跟東興城那種粗犷的堅硬的冰冷的風格截然不同。
不由自主的,他想起那個女人來。
在東興城做質子兩年,自己只去過一次她的府邸,而且是在她臨死之前,那時候,她的宅子腐敗、陳舊、透着一股子垂死的凋零,可是就算是這樣,西城洵卻還是記得,在她卧室的窗戶外面竟然還栽着一棵杏樹,那時候,杏子已經熟了,滿園的果香。
那種甜甜的,軟軟的果香,不論過了多少年,似乎他都能聞見。
西城洵也說不清楚為什麽自己一定要堅持到這裏來,只是,那時候聽到雲間城來人,他的心裏忽然就燒起了一把火來,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更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就是想要到這裏來看看。
來看看那個女人曾經生活的地方。
說起來,他們打交道的次數并不多,而且,每次打交道都不是很愉快,就連最後寧蘭錯的死似乎都跟他有脫不開的關系。按道理說,這樣一個對于他留下的都不是美好印象的人,早就應該忘記了才對。
可是事實卻恰恰相反,他一直記得那個女人。
那個不羁又強勢的女人,那個什麽都不願意服輸的女人。
随着時間的推移,那個女人一直在他的心中,從淺淡到深刻,現在已經牢牢的映入了他的生命之中了,就算是想抛開也想不到。
這大概就是書上所說的機緣吧。
“少教主,請沐浴熏香,占蔔的時間要到了。”
身後有一個低沉宮人的聲音傳來,這是,寧蘭亞專門派來服侍他的心腹,目的自然是要牢牢的看住自己。
西城洵想起那天在大殿前 見到的寧蘭亞,唇角的笑容帶上了幾分無法捉摸的嘲諷。
他轉身,對于宮人的提醒從善如流。
占天臺對面的鳳凰樓上。
寧蘭錯帶着幕籬站在窗戶邊看向了那邊高高的占天臺,早就已經布置好了占蔔的一切用品,而在占天臺的附近更是占滿了人。
最裏面的是歸元神教的各個大能,外面便是雲間國的大能還有侍衛,而在這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百姓,他們一個個都跪在地上,無一不是雙手合十,誠心祝禱,希望這一場帶給他們災難的禍事能快一點過去。
時間一到,便看見穿着紅色神服的西城洵緩步的走上了占天臺。
寧蘭錯一動不動的望着西城洵,占天臺上有一個巨大的水晶幻鏡,一會兒西城洵做得占蔔之卦象就會折射在這幻境之上,讓所有人看見這所謂的天機到底是什麽。
蒼溪元站在了寧蘭錯的身後,跟寧蘭錯一直看着西城洵不同,蒼溪元的目光則一直放在了寧蘭錯的身上。
“對于這樣的占蔔,你信嗎?”
蒼溪元如此問。
寧蘭錯歪過了頭看向了他,認真的想了想之後,她點了點頭,接着卻又搖了搖頭,這倒讓蒼溪元有些奇怪了:“你信還是不信?”
寧蘭錯的唇角翹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信和不信又有什麽區別呢?”
說着,她已經折身朝着桌子邊上走了過去,端起了桌上正冒着白煙的茶水抿了一口,“我曾經那麽虔誠的供奉歸元大神,可是,最後也不過是成為寧蘭亞占蔔出來送給東興最合适的質子而已。”
“所謂占蔔,不過是将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罷了。”寧蘭湊那細白的手指在青翠的茶湯中緩緩的撥弄過,她望着那被燙紅的指尖,唇邊的笑容充滿了嘲諷。
“而我寧蘭錯這條命,為了雲間國活過,為了雲間國死過,為了父皇活過,為了寧蘭钰死過,為了別人活過,為了別人死過,到了現在,我可不想再一次交在別人手中。”
在說這個話的時候,寧蘭錯的聲音是異常的冷靜的,冷靜到蒼溪元都覺得有些陌生起來,這樣的冷靜其實他是熟悉的,在寧蘭錯年少的時候,他們一起在軍營中共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冷靜的。
可是,時隔多年,當這種冷靜從這個原本應該熟悉的女人身上彌漫出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蒼溪元除了陌生之外,還覺得一種有如秋寒一樣的透骨冰冷從四面八方朝着他滲了過來。
他心裏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疼,在深埋在陵墓中的那些年中,寧蘭錯到底經歷了些什麽呢?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蒼溪元擡起了手,輕輕的撫摸着寧蘭錯那雪白的頭發,“只要你開心就好。”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是占鼓敲響了。
一般的百姓是看不懂占蔔之術的,所以只要聽占鼓就可以了,如果是單數,那就是兇,如果雙數便是吉。
以十封頂, 單數越多越是大兇之兆,雙數越多越是大吉之象。
咚咚咚咚……
占鼓敲得很慢,卻并沒有停下來的一絲,一聲又一聲。
這到底是要敲幾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