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門異聞錄 - 第 44 章 再回首

二人來到安陵之時已是深夜,明月高懸,四下無人,與林淮記憶中熟悉的場景重疊。

只不過,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

經過長風送月樓裏的一番變故,蘇衍已經找回了大部分記憶,對于安陵城卻完全沒有印象,他手裏握着玉牌,伫立在安陵街頭,努力地回想着關于此地的記憶。

黑氣只留下一枚玉牌以及讓蘇衍前往安陵的訊息,除此之外,并沒提到其它。林淮環顧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任何可疑之人,街上空蕩蕩的,只餘幾家客棧門前挂着的燈籠發出淡淡的光。

林淮提議道:“前面便是客棧,我們不如先去投宿,稍作休整後再商量對策。”

雖說二人早已辟谷,結丹之後更是不必通過從外界攝取食物以及休息的方式來恢複精力,但他們剛結束了試煉便一刻不停地奔向此地,連稍作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林淮還來不及理清那些紛繁蕪雜的思緒,轉眼間便到了安陵,故而才會有這個提議。

蘇衍早就看出來她有心事,聽聞此言,大抵猜到了一些原因,心中已是了然,便遂了她的意。

二人來到一間客棧,裏面僅有掌櫃一人在,一只手杵着腦袋,昏昏欲睡。看到有人來投宿,立馬高興地迎了上來,看樣子似乎很久沒人光顧。

林淮一時有些好奇,先是要了兩間上房,才開口詢問:“掌櫃,這店裏為何只有你一人。”

掌櫃一面為二人引路,一面解釋道:“店裏夥計前些日子摔斷了腿,行動不便,我就讓他下去休息了,這幾日前來投宿的人不多,我一人也忙得過來。二位當心腳下,請随我來。”

林淮點點頭,怪不得方才過來的時候沒見到幾個人,想來大約是沒什麽外來人,都是安陵本地的人家。掌櫃将二人帶至房間內便先行退下了,只道有事下樓喊他就成。

進屋後,林淮徑直走到桌案前,将佩劍往桌上一放,然後靠在榻上,長舒一口氣,故地重游,心情難免有些複雜。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再回到這裏,而且還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林淮不是沒有懷疑過,或許黑氣的主人是在給他們設下陷阱,等着他們往裏跳,因為對于蘇衍來說,找回記憶,實在是難以抗拒的誘惑。但在目睹過長風送月樓裏的幻象之後,便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事實擺在眼前,她實在是沒辦法忽視雲我無心在此事中的關鍵地位。

即便黑氣沒有透露過多的訊息,她也明白,二人将要去地方便是那座荒廢已久的古宅。當初迫于形勢,她只不過匆匆瞥了幾眼,沒能從雲我無心的故居裏得到什麽訊息,也不知道他離去的原因。

所以,林淮此行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替蘇衍尋回記憶,更是為了解開困擾在一直心中的疑惑。

“篤篤——”

一陣敲門聲傳來,林淮轉頭看去,門外站着一個人,便起身走了過去,将門打開,門外站着的人正是蘇衍。

林淮正要開口,便被對方制止住了,只見蘇衍面色凝重,快步走了進來,将門帶上。

“這家客棧有古怪。”蘇衍低聲說道,又瞥見林淮放在桌上的佩劍,立即拿了起來,遞給她。

林淮接過佩劍,挂回腰間,有些不明:“何以見得?”

“方才,我在那掌櫃身上留了一張靈符,以監視他的行蹤,發現他離開之後,立即便招來一只紙鶴,似乎在給誰傳信。”蘇衍解釋道。

林淮:“既會紙鶴傳信術,那便說明此人并非凡人,而是一名修者。”

蘇衍颔首:“對方來意不明,恐有變數。”

聞言,林淮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便道:“依你所言,此地不宜久留,那不如現在便離開罷。”

語畢,便走到窗前,将其打開,朝外面看了一眼。她所在的這間房靠近街道,此時街上漆黑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更讓人覺得可疑。

林淮思忖片刻:“若是我們突然消失了,對方定會有所覺察。”轉念一想,“蘇衍,你可會做傀儡?”

蘇衍則道:“你是想用傀儡來拖延時間麽,這個方法倒是不錯,只可惜我并未學過傀儡之術。不過,不能用傀儡之術,那用幻術不就好了。”

林淮眼神一亮:“我一心想着傀儡,差點把這茬給忘了。”然後便坐到椅子上,等着蘇衍施行幻術。

蘇衍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兩指并起朝眉心一點,又在身前一劃,便憑空出現了一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幻象來。随後睜開眼,朝林淮走了過去,将方才的動作又重複了一遍,頃刻間,屋裏便站着與他們二人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這一番動作之快,林淮根本來得及看清蘇衍是如何施行幻術。只看到他随意比劃了幾下,幻象便出現了,不由地暗嘆了幾聲。

幻象出現後,蘇衍先是往掌心輕劃一刀,将掌中溢出的血拍在幻象身上,收回手後,方才還是一臉呆滞的幻象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立馬就動了起來,朝門口走了出去。

林淮看到蘇衍的動作,便以為幻象要沾上宿主的血才會像是活過來一般,也準備往掌心劃一道,卻被蘇衍攔下,“不必,只需用施術者的血便可。”

語罷,又往另一尊幻象身上一拍,那幻象立馬便站了起來,走到桌前,開始倒茶。

林淮不由地贊嘆道:“這幻象未變也太逼真了,我從未想過幻術也能如此出神入化。”然後,朝蘇衍手上的傷口施了治愈術,“有他們在,應當不會打草驚蛇,我們現在便走吧。”

蘇衍應下,又道:“黑氣留下的訊息甚少,也不知我們該往哪裏去尋。”

林淮輕嘆一聲:“自然是我與你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你一直被困在幻境裏,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地方,可我卻是知道的。”

她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只覺得此情此景與當年何其相似。

“希望那地方還在,走吧,我帶你去。”林淮輕聲說道。

二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客棧,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屋裏的幻象則是在不斷地重複着設置好的動作,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