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月最近一直幫着周婆婆處理非人類相關事情。接觸的多了, 她逐漸了解到了其中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她此前一直認為成為非人類後便要與生前所有的事物了斷，哪怕有了專門機構配置的藥劑，也不能頻繁出入人類世界。
可她現在發現不是那樣的。
有些非人類, 如果給的錢到位，由專門機構審核完畢後, 會消除其死亡記錄。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這個途徑，畢竟存在風險。
喬月還是做了好幾天工作, 才從周婆婆嘴裏聽來的。
随後她就動了心思。
她手裏有一大筆錢, 是江如秋生前存下的, 這筆資金數目不小，且每天都在穩定增長。而且喬月也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工資雖然不多但養活喬月跟江如秋還是足夠的。
如果江如秋能夠消除曾經的死亡記錄……
雖然他依舊是死人, 但是外界并不清楚。對于她的母親來說，顯然可以交差了。
其實喬月至今依然沒有想出可以讓莫春紅不再操心她婚事的辦法。
不僅僅是婚事，未來還有孩子等等等一系列特別麻煩又沒法糊弄過去的事情。
如果江如秋的死亡記錄能夠消除的話，能夠省了好多的麻煩。他可以以生前的身份與喬月結婚，同時也可以解決掉喬月家人的莫名其妙以為對子女好的催婚。
喬月這幾天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 并且還交給了周婆婆一大筆錢。周婆婆在機構裏是老員工, 認識的人也多。
周婆婆看着銀行卡裏的金額，握住喬月的手非常認真地道：“我不一定能辦下來, 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不僅錢要到位, 還要符合審核內容。
作為已經在人類社會死亡的非人類, 如果想要重拾生前的身份。首先他的死亡必須是隐秘的，簡單一點說不能有超過一人以上見到過他的消亡。
這一項規定存在很大的漏洞。
當然這個漏洞是可以用錢去填補的。
江如秋是在車禍現場當場死亡, 司機當時陷入昏迷。唯一的還保持清醒的在場人是喬月。随後江如秋在醫院宣布死亡，屍體轉入臨安市殡儀館。嚴格意義上來說，與江如秋有直接聯系的, 目睹他死亡過程的只有喬月一個人。
而且他并沒有舉行葬禮。他的死亡也是人為的口傳。
一個人的死亡，首先是他自身作為一個完整的人離開人世。其次，是他的社會身份，員工或者老板，兒子女兒或者丈夫妻子，從他所處的社會聯系中再度消亡。
葬禮，是一個人在去世後與人世間的告別。也是他的親人朋友對于死去的人所做的能夠勉強安慰心靈的儀式。
然而江如秋沒有經歷這些。
他的死亡只有喬月親眼目睹。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他的父親，在他死的時候還躺在醫院裏不省人事，就算江海生醒來也不會管這個早就被他抛棄的所謂的親生孩子。
并且，喬月對江如秋的想法也非常了解，他大概不會再回人類世界兢兢業業按照着世人所規定的步伐生存。喬月與他也有一樣的想法，她唯一的目的就是盡量讓莫春紅滿意。
但如果這件事情最終辦不下來。喬月只能采用最激烈的方式，那就是不婚來表明她的決心。
目前，在還有希望的前提下，喬月并不希望到這一步。她甚至有時候希望她的母親能夠理解她，不要逼她做一些她并不喜歡的事情。
所以結合以上的想法，恢複江如秋生前的身份，只是給他的人類女朋友一場光明正大的婚禮。随後他們還會回到西郊林園繼續接下來的生活。
審核通過的幾率很大。
喬月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她好幾次想要跟江如秋商量的，但每次跟他對視，就會發現他的眼神透着股詭異。而後根本不等她開口，就毛毛躁躁地上前親她，一點溫柔都談不上，總會在她臉上留下大量的親.吻過後的濕.液。
喬月當着他的面擦去，江如秋又會重複之前的動作。且眼神會特別陰沉又委屈地瞪着她。握着她的手腕不讓她再擦去。
人模人樣甚至長的過分漂亮的男人，在此時竟然像是某種動物，需要通過唾液來證明她屬于他。
類似于動物世界用氣味來标記對方。
以此來證明“這個人是我的，誰也不能搶”。
喬月将金錢和材料交上去後，好久沒有得到周婆婆的回複，加上江如秋一鬧，早就抛在了腦後。
她推拒着不停湊過來的江如秋，甚至被他偶爾用舌頭進行舔舐的動作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在幹嘛？！”
江如秋動作不停。喬月正躺在院裏的躺椅上，江如秋一只手撐着，另一只手按住喬月亂動的雙手，從她的額頭開始，先是湊近嗅一下，而後細細地舔.舐親.吻。
他起身，目光滑過喬月平坦的小腹時，露出古怪掙紮的神情。
“我親親你都不可以了嘛……”
他整個身子擠在了躺椅上。本就只能容下一人的躺椅因為江如秋的加入變得逼仄。喬月也不知道中間經歷了什麽，她後背靠着的本是椅背，後來就變成了冰涼的江如秋。
江如秋将喬月環在懷裏後，又不安地将雙手交叉，放在她的小腹上。只停留了一會兒，又快速移開，仿佛觸碰到了讓他避諱的東西，眉頭都擠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喬月看不清江如秋的神色。只是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最近好像變得格外黏人。偶爾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委屈起來，像個被主人抱在懷裏悉心照顧後又要面臨抛棄的小狗。
喬月不知道最近江如秋的心裏又經歷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揣測。她盡量忽略臉上濕答答的感覺，伸手掰了掰他箍在肚子上的大手，沒掰動，索性放棄。
“你怎麽了？最近有發生不開心的事情嗎？”喬月仔細想了一下，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她去周婆婆家江如秋也陪在一旁，甚至為了照顧江如秋那點人盡皆知的占有欲，周婆婆還特意讓喬月拿着資料回家整理。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江如秋并不想在喬月面前展示自己那點小心眼，所以他悶悶不樂道：“沒有，我很開心。”
他說話的間隙，又瞥了眼喬月的腹部。他現在仍然懷疑裏面已經存在了一條小生命，他理應開心的，可是恰恰相反，他笑不出來。
甚至有時候盯着喬月的肚子，會偷偷地非常邪惡地想象一切是假的該多好？
沒錯，他非常可恥又卑鄙地對于一個還沒有降臨人世的屬于他的孩子産生了嫉妒的情緒。
他不正常。
很不正常。
但像他曾經努力克制過的那樣，他完全控制不住。
江如秋承認他一直都是陰暗的人，曾經活着時或許隐藏的還好些，努力維持着正常人的形象。但是死亡揭開了他曾加在心理上的所有僞裝。
他想，如果沒有喬月的話。他或許真的會做出非常罪惡的事情，畢竟，死亡使得他的嗜血欲大增，只不過因為喬月，瘋長的欲.望變換了另一種可以加注在她身上的形式。
一種，讓他欲罷不能的形式。
喬月并不相信他嘴裏說的話，她側轉身子，從他身側撐起，眼神帶着□□裸的懷疑，“你別騙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開始回憶起最近江如秋的變化。他的欲.望非常地強烈，幾乎到了時時刻刻離不開喬月的地步。但是最近幾天，他除了對她摟.摟.抱抱親.親之外，再沒有更實質性的深.入。
江如秋的雙手下意識地護在她身體兩側，目光又開始游移到她對肚子上，表情沉郁，“喬喬最愛的是我嗎？”
……又來了。
喬月面不改色：“當然了。”經過長達半個多月的練習，她現在對于哄江如秋的情話已經到了信手拈來的地步，“你是我最愛的人啊。我有時候舍不得你每天那麽辛苦，勸你少幹一些讓我分擔你也不聽，是不是累壞了？今天的家務我來做吧。”
江如秋的回答在喬月的意料之中：“我不累的，我來做就好。”
“那好吧。”喬月抿唇笑笑，趁着他發呆的瞬間從他的懷裏掙脫。她可不想擠在小小的躺椅上，萬一躺椅承受不住兩人都重量怎麽辦？她更想躺在軟軟的沙發上被抱着。
喬月想拉一把江如秋，将他拉起來回屋裏，腳步稍稍不穩，她往後踉跄一下，剛站穩，就看江如秋已經飛快地起身，面露驚恐地盯着她。
喬月：“怎、怎麽了？”
“你，”江如秋懊惱地嘆息一聲，随後面露陰郁，但還是攬住她的腰囑咐：“你現在不能跟以前一樣了，萬一摔倒了怎麽辦？到時候可就不只是受傷那麽簡單了，萬一再流産了，身體受傷害的還不是你？往後這幾天你要小心些，算了，還是不要出門好……”
喬月怔愣。
“你不會以為……我懷孕了吧？！”
江如秋仔細審視喬月的表情，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停留幾秒，又移開，努力壓抑着快要噴湧而出的喜悅情緒，小心問道：“難道沒有嗎？”
喬月搖頭。
江如秋急切問道：“你怎麽确定的？”
喬月遲疑一會兒，換了個說辭：“你都已經是死人了，就算……就算還能那個，但是已經不具備生育能力了，所以我們之間永遠也不可能有孩子的。”
喬月突然不确定，江如秋會不會很喜歡小孩子？雖然按照他的性格，他完全不像，但萬一呢？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他會不會被刺激到啊！
喬月的表情變得小心翼翼，生怕男人因此又發瘋。
到時候可該怎麽哄他啊。
喬月認真打量江如秋，發現他露出了非常古怪的表情。
他的嘴角抽搐了幾下，随後止不住地往上揚起，後來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迅速收起，眼底浮現出做作的悲傷情緒，配合着不斷抽搐着想要上揚的嘴角，他俯身抱住了喬月，輕輕地安撫她。
帶着能夠聽出來的努力壓抑笑意的聲音：“哦，真是遺憾。”
喬月：“……”
喬月将他們兩人以後都不可能有孩子的事情告訴了他。江如秋除了努力抑制笑意外，并沒有其他的表示。
這才像他的性格嘛。
喬月順便把最近提交的“消除死亡記錄”的申請也告訴了他。
江如秋思考了一會兒，問出了他關心的問題：“如果我的死亡記錄無法消除呢？”
那她該怎麽向她的母親交待？
江如秋現在正處于喬月還屬于他一個人的情緒中，長久以來對于莫春紅的存在給他帶來的嫉妒也随之消減。
喬月想都沒想就道：“如果沒有消除的話确實是個問題，不過反正我們有兩個人，一起想想辦法嘛，說服我媽我還沉浸在你死去的悲傷中不想嫁人？或者，你假扮成我的新男朋友，反正她沒見過你幾面，大概早忘記江如秋長什麽樣了……”
她認真的樣子仿佛被賦予了某種神奇的能力，迅速将江如秋忽而喜悅忽而陰沉的情緒撫平。他的面部表情也随之柔和。
“嗯，喬喬說的對，總有辦法呢。”他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反正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江如秋的懷抱使得喬月的身體也随之泛涼，她在他的懷抱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起了眼睛。最近的工作需要長時間接觸電腦，她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是呀，總會有辦法的，”喬月伸手揉了揉眼睛，“明天去一趟超市吧，你現在已經不怕陽光了，好久都沒陪我逛過商場，我不想再在網上買衣服了……”
江如秋拿下她不停揉眼睛的手，任喬月躺在他的腿上。手指按在她的眉頭兩側，輕輕揉動。
“家裏也該添菜了。”
“嗯，”喬月昏昏欲睡，眼睛四周被按的舒服極了，免不得要抱怨：“太重了，按一下我的眼睛下方，那兒也不舒服。”
江如秋照做，用生怕把喬月的瞌睡吓走的語氣道：“那你醒來後我要好多獎勵，我以為你……我都忍了好幾天了，你不許拒絕，不然我要憋死了。”
喬月推開他不停靠近的腦袋，實在是太困了，他說什麽都說好。
“行啊行啊，我先睡一覺，睡起來什麽都答應你。”
“我可記着呢。”江如秋手上的力度越來越輕，陰涼的目光落在喬月逐漸沉睡的面容上，漸漸漾開了滿足的笑意。
他想，再沒有比喬喬更好的了，他怎麽舍得放開手。
無論怎樣，也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