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不了的反派 - 第 124 章 章

◎尾調應該上揚一點兒◎

謝留再次醒來, 頭頂上方蹲了一個泥捏的菩薩,正彎腰低頭瞧他。

菩薩長了一雙哭眼,唇卻高高地揚起。看起來怪異極了。

祂身上有一種毫不掩飾的貪婪惡念。即便是炎炎夏日, 祂也渾身透着一股陰冷的濕氣,拌着香灰土令人惡心。

“呦,睜眼了,垂淚菩薩真歡喜。”

嗯?頭一回見到泥人也能說話。

泥人救了他?

垂淚菩薩腦袋往後轉了一圈, “玉公子, 人醒了, 垂淚菩薩能歇一歇嗎?”

語調竟有幾分撒嬌讨好。

等等, 玉公子。

是玉少一嗎?!

他平安無事?!

謝留掙紮着扭頭去看玉少一,可他耳朵只是輕微地蹭了一下土。

腳步聲越來越近。

來人撩起衣擺蹲下, 一股充沛的靈力從額頭灌進體內。

頸項修長,面如冠玉的臉上多了數道藍黑色咒紋枷鎖, 給人畜無害的臉添了幾分淡漠邪氣。

除了玉少一還會是誰。

玉少一說:“你沒修習過道法, 靈力對你用處不大。我會用機關盒重組你的四肢, 你很快就能恢複如常。”

謝留開口, 緩慢且含糊地說了一堆話。沒一個字能聽清。

玉少一聽懂了, 心口抽疼。

“娘子身亡是我做夫君的失職,沒有盡到保護的職責,小竹子下落不明更是為人父親的錯。與你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無需自責, 不必愧疚。”

謝留更覺得心中酸楚, 很難想象玉少一是以什麽心情聽他說這話。其實這個時候, 若是他能再冷靜一點兒, 或許就會意識到, 玉少一變了。

謝留叽裏呱啦幾句。

“嗯, 被廢了修為。用修為換你前途坦蕩,值得了。”

謝留口中的字眼含混不清。

“認真論起來,這是我第七次被廢修為。”玉少一睨了一眼指尖充沛的靈氣,“我的專長,與常人不同。每被廢一次,我的修為就會成倍增長。我尚且不在意,你又何必挂在心上。”

謝留眼珠子微動,看向垂淚菩薩。那不是什麽好玩意兒,玉少一要遠離祂。

玉少一說:“你的關心令我感動。垂淚菩薩不是外人,是基于我體內表裏燈滋生出來的伴生咒。未來有一天,我會拔除伴生咒。”

謝留睫毛微顫,他心中起了一絲不安。

謝留身子不便,玉少一将他交給一名寡婦照顧,自己去為碑林鎮鎮民收斂入棺、安葬刻碑。

寡婦帶着一個女兒過活,相依為命過着清貧的日子。

這日子并沒有持續太久,寡婦受了垂淚菩薩引誘,做了交易。女兒死了,寡婦變得瘋瘋癫癫。

謝留不滿垂淚菩薩做法,兩人起了沖突,鬧得很大。

最為心地良善的玉少一卻只是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結束後提筆為游記增添一頁“垂淚菩薩”。

謝留後背冒着一絲寒意。俗話說“物似主人形”。擅長玩弄人心的垂淚菩薩,正是玉少一人性陰暗面的冰山一角。

這個時候,謝留反應過來,玉少一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寡婦母女試探垂淚菩薩。

恐懼嗎?

心寒嗎?

怨怼嗎?

都有。

但更多的,是自責與愧疚。

如果不是為了他修習機關術,玉少一本可以過上夢寐以求的退隐生活,嬌妻稚兒在身側。

過了一段時日,玉少一說要去找心愛的小竹子,帶着垂淚菩薩離開碑林鎮。

此後,謝留再也沒見過玉少一。

留老從回憶中抽離,目光直直地看着竹青,“玉少一臨走的時候留了三根線香給我,若要尋他,只需點燃香。你,想見他嗎?”

竹青手輕撫着胳膊,她肩膀上就有一個竹子形狀的胎記。她恍然大悟。難怪留老對她這麽好,原來是在她身上看到小竹子的影子。

王唯一插嘴道,“能把線香給殷長衍嗎?他得要回自己的心腸。”

留老沒說話,等竹青的答案。

王唯一尴尬地閉上嘴巴。

竹青做不出冒充別人的事兒。

竹青說,“留老,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把我當成小竹子,我會像小竹子一樣孝順您。”

留老哈哈大笑,把線香交給竹青。

王唯一喜不自勝,很想原地跑圈圈。竹青那麽好,她一定會把線香借給殷長衍。四舍五入能拿回心腸了。

殷長衍面上也有笑意,但與心腸無關。他對這玩意兒無感。

這幾天第一次看到唯一這麽歡快。真好看,多看幾眼。

傍晚。

留老坐在屋頂上,紫藤葉橫在唇間,一首春夜喜雨曲清悠悠地吹出來。顯然他心情不錯。

王唯一路過,停了一會兒豎起耳朵。

留老取下紫藤葉,“你偷偷摸摸聽什麽。”

“說什麽偷偷摸摸,好難聽的字眼。我光明正大的聽好不好。”

“你聽不懂。”就連竹青都聽不懂。留老懶得跟她廢話,拄着拐杖起身離開。

王唯一嘟着嘴,道,“反正你這樣吹不好聽,春夜喜雨曲的尾調應該再上揚一點兒。”

留老身形一頓,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轉頭看向王唯一,“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