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不了的反派 - 第 90 章 章

◎“你不信我”與“深信不疑”◎

魏璋:“……”

真想把他的嘴縫起來。

魏璋:“今日我成婚, 要來喝一杯喜酒嗎?”

“我沒有準備賀禮。”殷長衍說,“雙手空空,沒有問題嗎?”

“人到就行了。”

“承蒙不棄, 殷長衍卻之不恭。”

王唯一聽兩人談話。

殷長衍沒讀過什麽書,給孩子取名時都是喜啊花啊敏啊之類的俗氣字眼。可如今的近神人,雖然說不上出口成章,但也算彬彬有禮。

他什麽時候開始認字了。

殷長衍側過頭, 對上王唯一視線, “姑娘, 我臉上是有什麽髒東西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仔細端詳, “沒。”

“那是我相貌醜陋、異于常人?”

“豐神俊美,姿容絕豔, 跟‘醜’字不搭邊。”

“那你為什麽一直看我。”

“……因為你好看,我舍不得移開眼睛。”王唯一故作輕松, 以輕快口吻來掩飾失落, “說笑的。殷長衍, 我很想你。你怎麽不認為我是王唯一呢。”

殷長衍沉默片刻, “夠了, 姑娘,別再說一些我不愛聽的話。這些話,會讓你陷入險境。”

他表情沒什麽變化, 語調也是如常, 但王唯一從中聽到一絲淡漠冷意。

王唯一:“……”

沒法兒溝通。

他堅持不相信, 她也沒法子。

“好好好, 你不喜歡聽, 我這次就不說了。生氣做什麽。”

湘兒上前兩步, 抓着王唯一的手, “唯一,來喝我的喜酒。我讓人備好了棗泥酥,你想吃多少,都管夠。”

多多少少有轉移話題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分享新婚喜悅。

男人得不到,美食總得放進肚子裏,“……說好了再給幾盒叫我帶走,你可別诓我。”

“哈哈哈哈沒問題。”

魏璋視線在王唯一身上短暫停留。她不是修仙之人麽,為什麽如此能吃?沒見過這麽重口腹之欲的修仙者。

“魏璋,你在編排我。”王唯一眯起眼睛。

“我一句話都沒說。”

“你眼神不對。”

果然澄澈,不好瞞她呀。魏璋口出惡言,好奇她的反應,“那你是承認你重口腹之欲喽?連自身欲望都掌控不了的人,更談何修仙。”

“修仙之人眼中有大千世界,又為何非得執着于欲、望一點。‘存天理、滅人欲’是修仙的手段,而非結果。魏璋,為什麽不老老實實承認,你的修仙一途走得有點兒偏了。”

王唯一每說一個字,魏璋眼睛就亮一分,唇角跟着上揚。不止通透,還很有慧根。

難怪只偏愛天才的劍堂堂主李卿之會選她做弟子。

魏璋面上的笑意多了一分真,“你在訓我?”

長這麽大還沒人敢對他這樣說話。

“你要學着習慣被訓的感覺。”王唯一笑了一下,親親熱熱地挽着湘兒走在前頭。

魏璋哈哈大笑,擡腳跟上。與殷長衍并排走。

青松山莊有錢,非常有錢,珍貴吃食流水一樣送進敞開的廂房裏,王唯一吃了個爽。

廂房和廂房之間用一道施了秘法的紫藤花牆隔開。風吹,紫藤花動,你能清楚地看見其它廂房的人。但人臉像蒙了一層水霧般渙散,看不真切。

殷長衍坐她隔壁廂房。

長發黑亮柔順,風筝線一樣垂在腦後;脊梁纖細,坐得很直,像是支撐風筝的竹骨,看起來既細且脆,但繃緊時又蘊含摧枯拉朽的力量。

相處起來也像風筝。

飛得離你很遠時,它鮮活中充滿危險性,抓住你所有的注意力。好不容易等它着地、落在你手上,可它又變成一堆寡淡的死物。

紫藤蘿撩開,有人來了。

魏璋拎了一壺女兒紅,“好好的一只雞叫你吃得肚破腸流,王唯一,你也不簡單。”

王唯一回頭,咬下一大口雞腿,“新郎官,你怎麽不招待賓客?小心賓客生氣呦。”

魏璋撩起衣擺坐在凳子上。防備一淡,眉眼間的一分媚意便難以壓制住。他長了一雙狐貍眼,“所謂招待,不過是維持情誼的一種無聊方式。魏璋成婚邀請的友人,豈是那等庸俗之輩。”

“話不能這麽說。”王唯一接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第二杯給魏璋,“就比如現在,你來看我,我就比方才要高興。”

“哈哈哈哈,我的到來會讓你歡喜麽。”

“當然。”王唯一扯下另一只雞腿,遞給他,“吃嗎?炸的酥酥脆脆,外酥裏嫩。”

“那我讓你更歡喜,好不好。”

“?”王唯一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你就不好奇,他連一些關于你蹤跡的離譜訊息都照信不誤,為什麽認不出你。”

魏璋視線隔着紫藤花,看向面容渙散的殷長衍。他說了一些王唯一不知道的事情。

當年,魏璋從何鳴手上救回殷長衍,抱着他回到破廟時,發現放得好好的王唯一屍體不翼而飛。

屍體被呂靖偷走。呂靖用屍體做誘餌,沒費什麽功夫就抓到殷長衍。

呂靖在私牢裏做了一個偌大的封靈陣,把殷長衍關了進去。

私牢位置十分隐蔽,魏璋找到時,已經是三個月後。

透過小黑窗朝裏望去,殷長衍被綁縛在刑架上,血混着頭發幹涸成塊狀,宛如一大片幹海帶貼在大半個身子上,整個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呂靖每天去兩次。

早上。

呂靖說,“殷長衍,今日來是給你帶一個好消息,王唯一還活着。楊玄靈愛慕她,出手救了她。”

殷長衍晦澀的眸中燃起一線希望。張了張幹枯的唇,啞着嗓子道,“真的嗎?!你沒騙我!唯一、唯一還活着。”

與好消息相比,這些非人的折磨根本不算什麽。他開始期待見到王唯一,見到孩子。

晚上。

呂靖說:“殷長衍,王唯一死了。”

“唯一還活着。”殷長衍對這一點深信不疑,“楊玄靈很強,是明炎宗城府最深、修為最不可測之人。有他庇護,憑你還動不了唯一。”

“是嗎?那你看看這是什麽。”呂靖衣袖一揮,面前出現一個小臂長短的透明罐子,罐子裏封存的是一個已經成型的嬰孩。

殷長衍微愣怔。他猜到那是什麽,但他不敢去确認,甚至連念頭都不敢有。

呂靖語帶惡意,“不看一看它嗎?它是你的孩子,你殷長衍的種。我親手從王唯一腹中剖出來的。”

殷長衍清楚呂靖的話真假難辨,但是,精神依舊被劇烈的絕望與疼痛拉扯。他堕落進深不見底的恐懼中,沉溺其間,“啊啊啊啊!!!!!”

魏璋救出殷長衍。

臨江邊相遇時,殷長衍目光還算明清,而救他出來,他整個人已經有些瘋瘋癫癫。

他的精神拉細繃緊成一條極細的線,任何一點輕微的外力,都能輕易摧毀這個人。

魏璋對王唯一說,“私牢裏,殷長衍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使自己堅信你已經死了。呂靖只是在折磨他。否則,他熬不過那三個月。”

“也許,我是說也許,他現在,依然對‘王唯一已經死了’這件事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