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啓離開後不久, 她就被葉飛揚帶回了酒吧,宋嬈沒什麽意見,畢竟她對雪原真的沒什麽好感, 只是葉飛揚走的時候那個戲谑的眼神讓宋嬈十分不爽。
宋嬈靠在吧臺邊,無聊的刷着手機,時不時擡眼看着眼前氣氛不對的兩個人, 不經有些感慨,她好像真的離開現實世界有些太久了。
久到暗殺已經發了殺青照, 她看着合影裏的鐘離耀和站在他身邊的“自己”,一時有些恍惚, 仿佛這段日子的生死搏殺不過夢一場, 真正的她,是那個在劇組裏跟着正常人一起拍戲的人。
什麽時候才能回去拍戲呢…她從前其實并沒有這麽愛這一行, 本質上來說,演員這個職業就是為不能融入大衆的人準備的, 算不上正常人, 可跟現在的生活比起來,演員真的太正常了啊!
“想顧啓了?”
“噗…”宋嬈被嗆得不輕,她橫了紅緋一眼, “自己談戀愛就覺得全世界都是戀愛腦?”
“……?”紅緋今天的妝也是一如既往的魅惑, 狹長的雙眸原本透着說不清的冰冷, 這會兒卻有些怔愣,“長本事了?敢這麽跟我說話。”
宋嬈似笑非笑地拖着下巴, 沖着萬紀的方向瞥了一眼,“你要是敢兇我, 我就把萬将軍關起來, 一個月都不放出來。”
“宋姑娘何出此言?”被點到名的人有些不解地放下手中正在擦的杯子, “為何将在下關起來,師父就不敢兇你了?”
“你猜猜?”宋嬈笑意深了幾分,“可能是…怕你被關起來之後,沒人幫她幹活了?又或者是…怕到時候徒弟被關在哪兒受苦,舍不得了?也可能…”
紅緋一掌拍在吧臺上,“宋嬈!”
“怎麽?”
紅緋看着眼前毫無懼色的人,不知想到了什麽,怒意一點點消散,她也學着宋嬈的模樣,托着下巴看着她,“顧啓多久沒回來了?三天?七天?還是半個月?也不知道陳纖纖找着沒有。”
“他既然沒回來,大概就是沒有找着吧。”宋嬈直起身子,向椅背靠去。
“那可不一定。”紅緋的笑意深了幾分,“你這一趟不是去過三法司了嘛,難道不知道除了這裏,顧啓還有很多別的地方可以安置那個小美人嘛?”
宋嬈拿起一旁的杯子,輕綴了一口,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只笑眯眯地看向萬紀,“萬将軍陣法學的怎麽樣了?比學擦杯子學得有長進嘛?”
萬紀不知如何接話,紅緋卻實打實笑出聲來,“要不你換個師父吧。你在暗部不過待了這麽幾個月,可比在顧啓身邊待這麽久有長進多了。本事見長,脾氣也大了。”
“哼。”人家脾氣本來就很大,只是小命更重要好不好!對着你們這群牛鬼蛇神,連自保都做不到哪裏還敢有脾氣!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宋嬈有些傲嬌地擡了擡下巴,“葉飛揚那個變态要是知道我在外面像以前那麽慫,大概會把我抓回去繼續試煉。”
沒等宋嬈得意完,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聽起來你好像很想回去?”顧啓剛進門就看見某只嚣張的貓兒在試圖亮爪子,亮的還是別人給磨的那只爪子。
“顧啓!你回來啦!”宋嬈可不管他說了什麽,多日未見的喜悅湧上面容,她迅速跑了過去,可看向他的身後卻沒見着另一個人,“陳纖纖呢?找到了嗎?沒出什麽事吧?”
顧啓清冷的眉間沒什麽波動,只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人找着了,但情況不太好。”
“怎麽了?”她皺眉,顧啓都說情況不太好,只怕是已經太糟了。
“她的臉沒了。”
宋嬈一時間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話,“什麽叫…臉沒了?”
一旁看戲的紅緋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他的意思是,花神的那張臉,不在她臉上了。”
宋嬈還是不能理解,“臉沒了,人怎麽活?”
“換張臉,不是一樣可以活~”紅緋越發覺得有意思了起來,“怎麽會有人動她的臉?葉飛揚就這麽看着?他不是最寶貝她那張臉了嘛?”
“她的情緒很不穩定,一時也問不出什麽。”顧啓往沙發上走去,“一會兒熾翎帶她回來,你們注意別刺激她。”
紅緋輕笑,這話是說她呢。這一個屋子裏,除了她還有誰能看陳纖纖不爽地專門去刺激她?她笑着抱住雙臂,“放心,我可不給自己找麻煩。”
那張臉對陳纖纖來說意味着什麽,沒有人比她更能明白了。
她是親眼見着這個姑娘被顧啓領回來的,剛回來的時候,那姑娘還怯怯的不敢看人,時間長了,也發現顧啓什麽事都由着她,慢慢的開始驕縱起來,除了顧啓誰也不放在眼裏。
可等驕縱了一段時間後,發現身邊這群人只沖着她這張臉,也消沉過一段時間。後來被葉飛揚撺掇着,也不知是立了什麽宏願,又開始嚣張了起來。
直到…宋嬈出現。
那個原本嚣張的姑娘似乎接二連三的被打擊,一點一點的開始變得陰沉了起來。
如今這張臉沒了,只怕是幾乎等于要了她的命。
宋嬈不能理解什麽叫臉沒了,也想象不出一個臉沒了的人究竟是副什麽模樣,顧啓跟她說,陳纖纖的狀态不穩定,最好不要讓她看見自己,然後就把自己送上了樓。
宋嬈在側殿的榻上坐着,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修煉,顧啓教的心法就在腦子裏轉,卻無論如何不能繞轉周天。
她沒想過那張臉對顧啓來說意味着什麽,如今仔細想了才發現,如果沒有那張臉,陳纖纖在這兩兄弟面前,只怕就真的什麽也不是了。
那她呢?
如果沒有了血刃,沒有了這雙眼睛,她這個人對于顧啓和葉飛揚,其實也什麽都不是吧。
“你現在這個狀态不對呀~”奶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熾翎悠哉游哉地飄到她的面前,“你現在不是應該很高興嘛?死對頭的唯一指望沒了,你在這發什麽呆?高興傻了?”
“哪裏就是死對頭了。”分明一直以來她都是被人想弄死的那個,宋嬈白了他一眼,“陳纖纖回來了?”
“是呀,剛回來我就趕上來看你了,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我謝謝你啊…”你分明是來看戲的!“不過到底什麽叫臉沒了?好好的人,怎麽才能讓臉沒了?眼睛鼻子嘴巴,都沒了?”
“唔…”熾翎翹起腳丫子,認真思考起來該如何跟她解釋,“你現在看着我這張臉。”
“嗯。”宋嬈仔仔細細的看着,正太模樣的熾翎的臉帶了幾分稚氣,圓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可愛無害的樣子。
可就在她應聲後,眼前的臉慢慢的發生了變化,宋嬈說不上來熾翎究竟變了哪裏,大約也就是眼睛沒那麽圓了,臉也瘦了幾分,可就是一下子,不是熾翎了。
不是熾翎,也不是見過的什麽人,只要宋嬈一眨眼,就忘記了眼前的人現在的這張臉,過分普通到讓人無論如何也記不住這張臉的長相,仿佛滿大街的人,都是這張臉。
“原來是這樣。”宋嬈這下明白了,原來所謂的臉沒了并不是她想象中,鼻子眼睛嘴巴都沒了的血肉模糊的場景,而是由一個人變成了另一個人,沒什麽大變化,可就是不是原來的你了。
“這下你明白了?”熾翎笑嘻嘻地又恢複了原狀,“夜殿下找到她的時候只看了她一眼,罵了句沒用就走了,也不管小美人在那哭的死去活來的,主子只好把人安撫好,交給我先穩住帶回來再說了。”
宋嬈對葉飛揚的态度并不感到奇怪,這個人,明顯比顧啓對花神的執念要深得多,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的。
不管是陳纖纖還是她宋嬈,在他的眼裏,不過是花神的容器罷了,一個盛着花神的臉,一個盛着花神一滴精血。
如今容器裏的東西都沒了,還指望他能對容器有幾分耐心呢。
不過…
“他怎麽不想着治好她?”宋嬈還是有些不解,以如今發達的醫療水平,臉沒了,還可以整啊!既然變化不是太大,底子又在那兒,稍稍調整,應該也可以調整回去吧?
“你不明白~”熾翎覺得眼前的人天真的可愛,“被法術改變的臉,和被刀子改變的是不一樣的,除了破了施法之人的咒術,或者殺了施法之人,否則,這張臉就永遠都是這副模樣了。”
“什麽人會對她的臉下手?”
“不知道,小美人也不肯說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到底遇到了什麽人,又發生了什麽。”熾翎晃了晃腦袋,“其實只要她說出來,就算主子不幫她,夜殿下也會幫她把臉找回來的,不知道小美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哎?”宋嬈這倒真是覺得出乎意料了,她這麽在意這張臉,卻不願意讓這兩兄弟去給她出頭?事有蹊跷啊…
“大約是想試探一下,夜殿下和主子究竟是在意那張臉,還是在意她那個人?”
宋嬈聽着熾翎沒頭沒腦的分析,只覺得不像是那姑娘能幹出來的事,可是…戀愛腦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
反正只要跟她沒關系,她也懶得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