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不了的反派 - 第 44 章 章

◎祈福◎

王唯一打量湘兒, 尤其盯着她的肚子,“看你梳頭分明還是姑娘家,怎麽就懷上了?是不是被壞男人哄騙?唉, 所以說,沒事少插隊、多看書。”

湘兒又羞又氣,渾身都在發抖,“王唯一!!”

“別叫得這麽親熱, 不知道的以為你暗戀我。”

“你別誤會, 我家小姐有身孕, 我來這裏是替她排隊。”湘兒瞪了王唯一一眼, “我還是個黃花閨女。”

雪娘?她有身孕了?

“替我向雪娘道喜。”前頭人流有松動,王唯一瞅準時機, 鑽了進去。

湘兒忙跟上去,宛如狗皮膏藥。

王唯一哪兒能讓她貼着, 左插右擰穿過人群, 輕松把湘兒甩在十步開外, 找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

觀音廟香案很大, 上頭密密麻麻立了很多福牌, 是拜神的孕婦所留。福牌衆星拱月圍着中心的觀音像,周身香火缭繞。

楊玄霜上完了頭一炷香,弟子領着他往後廂房去。

王唯一遺憾地移回視線, 遲了一步。

沒看路, 腳下一濕。

低頭, 是一個帶狀水池, 兩個手掌寬, 環繞觀音廟一圈。

王唯一:……

哪個缺心眼的把水池修成這個樣子, 生怕香客不濕鞋嗎?

她穿的鞋子比較輕薄, 一腳下去灌滿了水,不得不退到一旁清理。

等王唯一收拾好踏進觀音廟,湘兒也來了,恭敬地伺候着膚白如雪、弱柳扶風的雪娘。雪娘下巴高擡,誰都不放在眼裏。

湘兒見王唯一這幅模樣,“噗嗤”一聲了出來,“鞋襪不整,于禮有失。我要是你,就趕緊回家換一身整潔的,省得污了觀音的耳目。”

可能人賤自有天收。沒等王唯一挫一挫湘兒銳氣,廟祝養的報時雞振翅而飛,不偏不倚地落在湘兒頭上踩歪了發髻,扯開嗓子“咕”“咕”地叫。

由于在頂高空大的寺廟裏,雞叫聲越發短促尖銳,撕扯着人的耳朵。

“诶呀!!”湘兒頭皮被抓痛,上手去打,撲了個空。報時雞蹬開她的頭跳下來,尾巴一扭一扭回到廟祝的籠子裏。

王唯一陰陽怪氣兒,學湘兒的語氣擠兌回去,“發髻淩亂,于禮有失。我要是你,就趕緊回家重新換一顆頭,省得污了觀音的耳目。”

兩人衣衫淩亂,誰也別嘲笑誰。湘兒揚起下巴,“你走得快又怎麽樣,不還是跟我并排了。”

王唯一拍了拍湘兒前面的大姐。大姐小腹微凸,手裏牽了個兩、三歲的兒子。兒子鬧着要吃

糖,頻頻搞出動靜,周圍的人已經懶得掩飾不耐煩。

“弟弟,姐姐給你糖果好不好?娘親給你買了糖果,只是不好拿,暫時放在姐姐這裏。”幸好她提前在懷裏揣了零嘴。兒子心智不大對,不會說話,只能咿咿呀呀。

兒子拿過糖,舔得滋滋有聲,瞬間安靜。

大姐面帶歉意,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孩子給夫人添麻煩了。”

“大姐,觀音廟斜對着的柿餅鋪子是我開的。你站這麽久肯定腰酸腿軟,孩子也累了,我心疼你,你去我店裏吃柿餅吧,不要錢。能跟我換個位置不?”

大姐受寵若驚,連忙點頭,迫不及待騰出位置。

王唯一對湘兒得意地揚起下巴,“現在,你是我後排。”

湘兒差點兒咬碎一口銀牙。

王唯一又給兒子拿了個零嘴,“大姐,孩子這是怎麽回事兒?有看過大夫嗎?”

“生下來就是這樣。方圓百裏的藥廬都去遍了,沒什麽用。”大姐苦笑一聲,揪着衣袖為兒子擦去嘴角的口水,“沒關系,有我一口吃的,總餓不着他。我養着他。”

王唯一沒說話,向來嘴毒的湘兒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雪娘突然開口,“拜一拜觀音,沒準上天見憐,說不得什麽時候就突然好了。”

王唯一理解雪娘在安慰人,但她這個說法是不是有些不太靠譜?看,大姐都愣住了。

大姐雙眸浮現一絲希望,“若是真如你所說,那就太好了。我一定給菩薩重塑金身。”

呃,竟然真的有用。

雪娘眉目中泛着一絲柔和,“我有一個同樣呆傻的三歲女兒,你的經歷我都感同身受。找大夫,絕無希望,拜觀音,尚有一線生機。也許我兒什麽時候就突然好了。”

“女兒呢,怎麽不見帶她過來?”大姐說。

“我平時比較忙,一般都是舅舅帶她。”雪娘笑了一下,“舅舅今天突然有事情處理,等一會兒就過來了。”

拜觀音的隊伍很快輪到她們。

王唯一聽從寺廟弟子的指示跪在蒲團上,把清晨剛摘的鮮花握在掌心,寓意着以潔淨之身侍奉觀音,口念符文,酬而三拜。

等等,觀音怎麽沒有五官?不,這是觀音的後腦勺。觀音怎麽背對着她們?!!

腦子裏靈光一閃,一些斷斷續續的碎片被串了起來。

王唯一“騰”地站起身,踢開蒲團,一手拉大姐,一手拽起雪娘,面色冷凝、急聲呵斥,“不能拜!所有人都不要拜!”

雪娘皺着眉頭看王唯一。

大姐一臉無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人群一片嘩然,紛紛看向這裏。

湘兒:“王唯一你發什麽瘋?對觀音不敬,後果得你孩兒承擔。你別給孩兒添亂了。”

觀音廟弟子聽見動靜圍過來,為首之人朱洋戴僧帽,不甚贊同道,“施主,佛門清靜之地,為何這般造次。萬一驚擾了觀音,可如何是好。”

“對不住對不住,她腦子不好。”湘兒跑過來拽王唯一,被甩開了。

“我讓他們繼續拜才是腦子不好。大家看,我們拜的觀音背對着我們,你們都不覺得怪異嗎?”王唯一指着觀音朗聲道。

平日誰會直視觀音容顏,再加上香火缭繞,似是隔了一層,看得不甚清晰。衆人如今定睛一瞧,還真是,紛紛心中生疑。

“背面觀音,抱水走陰,雞鳴三聲,人靈缺一。觀音廟布了一個抽靈陣,陣中之人缺一靈,會變得呆傻。但是沒有人會發現,因為觀音廟專抽孕婦肚中嬰孩的靈。”

朱洋低頭對弟子耳語幾句,弟子領命而去,“夫人,我記得你的聲音,你一直想上頭柱香。你不能因為觀音廟不如你的意,便造謠砸污蔑我觀音廟傷人性命。”

王唯一看向大姐,“大姐,你懷兒子的時候可來拜觀音廟?”

大姐臉色蒼白,點了點頭。

“雪娘,你懷女兒的時候可曾來過五柳坡拜觀音廟?”

雪娘腳步幾乎站不穩,聲音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拜過。”

王唯一看向朱洋,“門口賣香火的攤販也說他們村子這幾年頻繁出現癡傻的孩子,你怎麽解釋。說什麽佛門清靜之地,我看是藏污納垢、謀財害命之地才對。”

觀音殿殿門“砰”的一聲關緊,落鎖插銷。弟子安撫外面亂糟糟的群衆,“觀音廟內突現妖邪之物,僧人正在做法除妖。婦人有孕在身,怕沖撞了孩子,請諸位盡快離開。”

朱洋摘了僧帽,祥和表情褪得一幹二淨,懶洋洋地掃視殿內衆人,停在王唯一身上,“觀音廟開了幾十年,大風大浪都過了,沒成想在你這女人手裏翻了船。你年紀不大,倒是聰明。”

這個眼神王唯一不陌生,跟吳鎖看串上的烤魚時一模一樣。觀音殿共有十四扇窗戶,弟子七人。操作得當的話,至少一半人都能跑掉。

“過獎過獎,我就是個普通人。都是在場諸位襯托的好。”王唯一低頭跟離得最近的雪娘咬耳朵,“等會兒跟緊我。”

粘板魚肉的眼神雪娘怎麽會看不懂,聽王唯一這麽說,心中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一種‘跟着王唯一準沒錯’的感覺。

王唯一大喊:“假僧衆要殺人滅口,快逃!!窗戶是紙糊的,大家盡量走自己鄰近的窗戶!!”

衆人倉皇逃竄,王唯一不退反進,上前兩步推倒案桌上的香爐。福牌是劣質紙張做的,香灰火苗子一沾上去就一發不可收拾地燃起熊熊大火,滾滾濃煙充滿整個觀音殿。

朱洋朝弟子使了個眼色,弟子抽出藏在桌下的刀,“不留活口,殺。”

王唯一幾人借着濃煙遮掩跑出觀音殿。半路上,被追上來的弟子沖散,只能分開跑。王唯一和湘兒一路,大姐和雪娘一路。

湘兒跑在前頭,十分嫌棄王唯一,“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跟你一塊。”

王唯一反唇相譏,“說得這是什麽話,要不是我機靈,你現在正吊在觀音殿做煙熏臘腸。”

“你能不能快一些?肚子跟揣了半個西瓜似的,跑得快才鬼了。我跟你說,你要是被追上,我一定頭也不回地跑。”

王唯一張嘴剛要罵回去,肚子一陣抽疼。要不歇一歇?

身後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歇個鬼。趕緊跑,小命要緊。

很快,身後不遠處出現朱洋的蹤跡。

刀上有血,已經有人糟了毒手。

湘兒心頭一驚,頓時手腳冰涼,腿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挪不了。

“湘兒,發什麽愣,這裏。”王唯一找到灌木叢可以藏人,見湘兒應聲,抓着她手腕給拖進去。

湘兒緩過來,抹去腳印,掩好入口,心頭砰砰亂跳。透過草的細縫偷看,朱洋正提着刀搜查。

被找到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怎麽辦啊,王唯一。”湘兒覺得要完蛋。

王唯一額頭泛着薄汗,打濕了額間發絲;面容蒼白,貝齒咬緊下唇,似乎砸忍耐痛楚;撫在肚子上的手五指繃緊,捏皺了衣衫。

抽疼不會持續太久,很快就會過去。

朱洋看見這一片灌木叢,正往過走。

湘兒視線移到手腕上,王唯一也不知道收着勁兒,現在還疼着,“王唯一,你別出聲,藏好了。”

王唯一瞬間反應過來湘兒想做什麽,可是晚了一步。

湘兒走出灌木叢,“我比你那笨重的體格子靈巧得多,跑得很快。要是我被逮了,你就跑,頭也不回地跑。”

殷長衍去明炎宗取腳下封靈銅針。半路上,很多女人挺着肚子,夫君都在身邊陪着,一起去五柳坡觀音廟祈福。

他一個人逆着人流走,腦子裏突然浮現王唯一孤零零捧着肚子的模樣。

腳步一頓,轉身折向五柳坡觀音廟。

封靈銅針遲一點兒取不打緊。

殷長衍問路人,“拜觀音還要買花嗎?我還以為只要跪下就可以。”

怎麽人手幾朵,還都握在掌心。

“小夥子,你那只是單純在磕頭。觀音至淨,我們要以潔淨之身侍奉,手握鮮花,指拈線香,口念符文,酬而三拜,這才叫拜觀音。”

殷長衍恍然大悟,果然拜觀音忌諱多。抿了抿唇,有幾分羞澀,“你能不能教我?我娘子也在觀音廟。”

“哈哈哈哈當然可以,你跟着我做。”

“指頭不要用勁兒,會把花掐得皺巴巴。”

“手勢不對,香都叫你掐成三段。”

“胳膊再高一點兒,這樣才标準。”

……

殷長衍進了觀音廟,雙手十分恭敬地捧着鮮花香火。一舉一動過于符合規則,見到的人還以為是專職侍奉觀音的金童。

他有點兒雀躍。唯一不懂的忌諱他來做,母親和父親一定能為未出世的孩子祈到福。

作者有話說:

粗長吧,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