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懷◎
“你休想!”王唯一脫口而出, 冰冷的江水擋不住逐漸發燙的耳根。
“你先親我。”
“诶嘿,是不是又麻又癢,比你那胡攪蠻纏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兒。”王唯一湊上去又親了一會兒。
她有點兒霸道, 自己肆意畫“王”,卻不叫他進來半分。
殷長衍按住她,輕喘着氣兒,“我們上一次弄過。”
他胳膊緊摟着她的腰, 大掌貼上她的後背。熱度透過單薄的衣物傳了過來, 引起一陣戰栗。
好燙。
像粘了一塊烙鐵, 怎麽甩都甩不掉。
不自在地擰了擰肩膀, “你松手。”
殷長衍沒動,不理解她的拒絕。
王唯一臉紅的要滴血, 眼睛亂瞟就是不好意思看他,“要是被人看見, 我可以找根面條上吊去。”
殷長衍眉頭舒展開來, “上一次我們在臨江邊, 四周沒什麽遮擋。眼下江裏的水都快沒到你胸口位置, 水面之下難以視物。你沒什麽需要擔心的。”
話是這麽說, 但這尺度完全超出她的接受範圍。
手虛握成拳抵在他胸前,脖子後撤一些,拉開距離, “反正就是不行。”
怪了, 他不是一直身體冰涼麽, 什麽時候開始發燙。
殷長衍也不失落, 反而有些期待, “你會改主意嗎?”
王唯一應該幹脆利落地拒絕, 但是碰到他極黑的眸子後遲疑了。
猶豫一會兒, “我得考慮考慮。”
“哦。”
殷長衍手掌貼着後背慢慢下移,沒入水中。
嗯??他的手掌要去哪兒?
往哪兒挪呢,快住手!!
王唯一只來得及按住他的小臂,面紅耳赤,“你做什麽!”
殷長衍抿唇笑了一下,自然而然道,“等你考慮。想好了嗎?”
“你根本就沒等,你已經上手了!!”
“你考慮你的,我做我的。你并沒有被撞,不是麽?”
……無法反駁。
他大字不認一個,邏輯倒是清晰地令人發指。
“考慮好了嗎?”
“沒!”王唯一沒好氣道。
腳後跟靠得很攏,看他大掌怎麽辦。
诶嘿,兩米遠的地方有魚在跳。跳得好呀,正好給殷長衍添堵。
“臨江的魚沾了明炎宗的靈氣,通人性。它們大概是謝我放生之恩。”王唯一幸災樂禍,她清楚殷長衍有多讨厭魚。
魚跳得歡快,游過來一個猛沖,不偏不倚撞在王唯一小腿上,搞得她東倒西歪。
給徘徊在外圍的大掌開了一條莊康大道。
殷長衍淺笑一下,卻之不恭。
魚是他從李卿之手裏放生的那幾條,“确實通人性。”
王唯一連忙收攏,卻也只是将他送得更靠裏。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惱火,指甲掐了一把他大腿洩憤。
“考慮好了嗎?”殷長衍湊近她的耳朵,熱氣哈了上去。
“沒有。”
過了一會兒。
“考慮好了嗎?”
王唯一斜着眼睛瞪殷長衍,粉面含春,嬌俏至極,“你不要一直翻來覆去地問,耳朵都要起繭子。”
他從善如流,換了個問法,“我能撞你嗎?”
“……還是問‘考慮好了沒’吧。”
殷長衍頭埋在王唯一頸項上,深吸一口氣,聞到甜甜的、活潑的氣息。“唯一,你跟豆腐腦一樣嫩,一碰就要碎。”
腦中演練了幾次,偷偷把“王”去掉。心跳快幾下,她沒發現吧?
“豆腐腦經不住你指甲劃,我也經不住。”王唯一“嘶”了一聲,下意識踮起腳尖,試圖脫離。
殷長衍為方便幹髒活兒将指甲修成尖細樣子,後來考入明炎宗,不再幹活,指甲卻保留了下來。
他習慣性用手指代替,等她适應了,行事兒會穩妥很多。
“你的意思是,用它?”殷長衍舌尖舔了一下她的臉蛋。
王唯一腦子要炸,下頭要炸,“你別含血噴人,我一個字都沒說。求你了,換句話。”
上一次臨江邊,她說他是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舌頭很符合特征。
殷長衍從來不會拒絕王唯一,“考慮好了嗎?”
“我們回家,行不行?”
“來不及。”殷長衍将她身子提高一點兒,給她感覺的契機。垂下頭去親她。
王唯一點頭如小雞啄米,“怎麽會來不及,來得及來得及。”
手沉了下去。
把前天的動作全套上了一遍,末了給他塞回去。
手嫌棄地在他胳膊上擦了又擦。
殷長衍從未像今天親得那麽狠。大掌揉亂她的發頂,聲音輕柔,“你考慮好了嗎?”
考不考慮有什麽區別麽,王唯一胡亂地點頭。
“那我能撞你了。”
“嗯。”不公平,她也想撞一撞他。
家裏。
王唯一天沒亮就醒了。
喉嚨發幹,想要喝口水潤一潤嗓子。
她披了一件外套下床。茶壺裏有昨天晾好的茶水,幸好晾得多。
膝窩涼涼的。
低頭去看,一道濡濕痕跡蜿蜒而下,在腳邊滴滴答答聚成一灘。
不、不是清洗過了麽,怎麽還有?
鞋子廢了,都怪殷長衍。
呵,殷長衍這漿洗婆男幹的活兒很是粗糙。
訝,他什麽時候醒的?看吧,看吧,看他的活兒有多差勁。
殷長衍一向淺眠。王唯一一動,他就清醒了。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綽約身姿攏在裏頭,看不真切,又多了一分誘人。
殷長衍:“你……是不是胖了?”
王唯一愣了一下,宛如炸了毛的貓。抓着外套撲到床上,擡腳去踹他,“罵誰呢!!你今天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就別想再進我的屋子。”
殷長衍扣住她的腳腕,指腹自下而上替她抹去濡濕痕跡。“腹部有弧度,顯懷了,你沒一點兒感覺嗎?”
王唯一愣怔一瞬,眸子低垂,瞧着腹部。
真的,原本平坦的地方像發面一樣淺淺地鼓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腹中有一個孩子。
手指戳了戳,又小心翼翼地收回。
“……我都不知道我胖了。”喜悅建立在發胖的痛苦之上。
殷長衍視線從腹部移到她身上,唇角帶着一絲淺笑,“胳膊還是細的,腿也細,指頭也沒變。”
“沒衣服可以穿了。”
“再買幾身。”
正是考慮到這種情況,殷長衍才起早貪黑地洗月事帶,提前存了她和孩兒買衣服的錢。翻出床腳下的罐子,獻寶似的捧到王唯一面前,“你看。一天換一件,到孩兒出生都沒問題。”
殷長衍只有明炎宗“明炎一縱破天關”宗服和兩件短打,三身衣裳來回換着穿。
“你懂什麽!”王唯一狠狠地剜了殷長衍一眼,“胳膊腿兒沒變,只有肚子變大,你到哪裏去找這樣的衣服。”
殷長衍沉吟片刻,“我給你做。”
王唯一愣了一下。他的針線功夫确實甩她好幾條街。
殷長衍抓起衣服宗服披在身上,“喝涼茶對身子不好,我去煮一壺熱的。”
腳步像踩在棉花上,無比輕快。
他有娘子,再過六個月,他們會一起迎來一個孩兒。
手用勁兒抓破茶碗,碎瓷片兒割破了他的手掌。
殷長衍愣了一下,想到什麽,望向窗外。
天邊青灰色淡去,泛起魚肚白,要辰時了。
他心中歡喜,所以指尖才會摻了狠勁兒。
表裏燈。
“怎麽了?”王唯一攏好外衣,鑽進被窩裏。
“沒有,我去燒一壺水。”殷長衍走到門口,回過頭,“早上吃雞蛋羹好不好?”
“要嫩一點兒的,加勺糖。”
“行。”
殷長衍扔了茶碗。跑到廚房,燒一鍋熱水,給她蒸一碗雞蛋羹。
端到桌子上放着。
“燙,涼一些再吃。”他手中拿了一塊幹淨的棉布,用熱水燙過,掀開被子。
昨晚清理得很幹淨,沒道理還會有。要不下一次弄淺一些。
王唯一揪着被子不撒手,“你做什麽。”
“粘粘的不舒服,我再清理一下。”
确實不舒服,但光天化日的怎麽能叫他來。
“我自己來。你不準偷看。”王唯一奪過棉布,見他背對着她,躲進被子裏清理。
殷長衍給她刷鞋,拿了抹布蹲在地上擦洗地面。
打理好家裏的事兒後,出門。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扛了一堆東西回來。
“你都買了什麽?”王唯一蹦蹦跳跳去檢查。
一匹芋色布料,一匹鵝黃色布料,各色絲線若幹,剪刀,一卷軟尺。
以為他随口說,這架勢是真的要給她做衣服。他會嗎?
“布料我從李師兄那裏買的,他說跟宗服料子同出一家,穿上很舒服。這些絲線,差不多夠用。”殷長衍摸着布料,眼底泛着一層柔意。
宗門料子貴得要死,一次能清空他半個罐子。王唯一揉了揉眉心,“料子退回去,我穿棉布就好。你聽我說,懷孕的女人一個月一個模樣,我至少還要五身衣裳。照你這麽來,家裏下個月就揭不開鍋。”
殷長衍擱在布料上的手收緊,而後緩緩松開。布料珍貴,半點兒皺褶都沒留下。
“我會掙錢。”
“怎麽突然說這個?你會掙錢跟做衣服有什麽關系?”王唯一不是很理解他的腦回路。
殷長衍眸子極黑,擡起頭,臉上帶着笑意,“沒。”
夫君是娘子孩兒的天。殷長衍第一次意識到,他這天當得如此無用。
“送回去,走,我跟你一起。”王唯一拿布料,沒動,殷長衍手按在上面。
殷長衍沉默一會兒,“這兩匹布留下,好不好?我喜歡它們的顏色。”
王唯一也喜歡,“誰能拒絕它們呢,可是好貴!!”
“留下吧。”
“行。”
王唯一展開布料圍在身上,笑嘻嘻地望着殷長衍,“你會怎麽做?”
“先量尺寸。”殷長衍找到卷尺,叫王唯一展開雙臂站直,給她量數據。
他不認字,更不會讀卷尺,但他能清楚地記住那些字符在什麽位置。
王唯一瞄了一眼胸,哇哦,很好,變大了。
“殷長衍,你不拿張紙記一下尺寸?”
“我能記住。”殷長衍說。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所見過的事物、字符,都像一張張畫一樣分門別類地放在腦子裏。想看的時候調出來,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