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空寂的房間裏響起極突兀的水滴聲。
“吧嗒吧嗒——”鞋跟敲擊地板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敲在心髒上。
宋嬈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坐在房間的中央，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怎麽這麽看起來這麽不高興呢，姐姐？”百靈甜膩的嗓音在身前響起，她挑起宋嬈的下巴，湊近了她的臉，“瞧瞧這雙眼睛，多漂亮。”
宋嬈不敢掙紮，順着她的力道擡眸看她，“你究竟想做什麽？”
“跟姐姐借樣東西。”
“什麽東西？”
“你的眼睛。”
“……”宋嬈努力控制自己平複呼吸，顫聲道， “你…你自己不是有眼睛嘛。”
“是啊，可惜不夠呀~”百靈話中的笑意更甚了幾分，一手提着她的下巴，一手緩緩貼近她的眼睛，“夜長夢多，等我先取了姐姐的眼睛，再好好陪姐姐聊天~”
“啊！”宋嬈低呼了一聲緊緊閉上了眼睛，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boss是個行動派啊！拖時間的機會都不給啊！救命啊！
“咦？”百靈的右手将要碰到她眼睛的一瞬間顫了顫，凝眉想要繼續再往下時，整個手就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她咬牙撐了一會兒，還是不堪忍受地收了回來。
宋嬈的臉被狠狠地甩開，她咽下喉間的驚呼，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怎麽回事…為什麽又突然放過她？
百靈看着她也有些不解的面色，笑了起來，“嘻嘻嘻…看來我這一次的眼光還真是好呢，你這雙眼睛，我要定了！”
宋嬈不敢接話，眼前的人似乎也沒有指望她接話，只是憑空變出了一把細細的流沙，在她周圍三尺地地方開始畫着什麽。
她畫的極認真，每畫一點就要回頭再看一眼，撲閃的大眼睛滿是專注，配上那身華麗的宮廷長裙與被扔在一邊的小折扇，乍一看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小女孩正在貪玩。
或許是她的外表實在太有迷惑性，宋嬈也不能想象她當初大殺四方的場景，忍不住開始好奇，“你在畫什麽？”
“陣法，看看能不能沖破你身上的禁制。”她沒有擡頭，一邊擺着陣一邊回答。
禁制？那不是畫個圈誰都進不去的東西嗎？她身上居然還能有這種東西？
“你是叫百靈？還是…白木？”
她的手頓了頓，擡頭看了她一眼才又低頭繼續，“以前的孩子們都叫我百靈，現在的小朋友們都叫我白木，你喜歡哪個就叫哪個吧，不過是個名字。”
“百靈…你為什麽要找上我？”
“千年前姐姐欠的債，現在自然是該還的。”
千年前？宋嬈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會也把我當成什麽花神的轉世了吧？你弄錯了，真的弄錯了。我不是！我真不是！不信你問顧啓！”
“嘻…”百靈輕笑了一聲，“沒事，等取了你的眼睛若發現你不是，我再好好跟你道歉。”
“……”那會不會有點…太麻煩了？
“姐姐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長生殿下的禁制，就算是我，也要費上一番功夫才能破掉呢。”
“你要我的眼睛做什麽？”宋嬈想跟她商量商量，要別的地方行不行？她眼睫毛長得也很好的！嫌短的話還有頭發呢！
“那就得問問姐姐你自己了。”她笑，“千年前你為了給長生殿下療傷，取了我千辛萬苦得來的青丘靈眼，若非如此，我也不用花這一千年的時間去找滿九十九對眼睛重新修煉。”
“九十九對眼睛…？”
宋嬈想哭，為什麽花神不好好種花要到處惹事？為什麽惹了事都要報應在她的頭上？她只想安安靜靜當一個紅遍全球的一線小花啊！
“是呀，最後一雙眼睛我找了近百年都沒有找到合适的。”小蘿莉嘆了口氣，似乎很是遺憾，随即又高興起來，“不過若最後這雙眼是姐姐的，就是兩百年我都等得起~”
“那不如你再多等幾十年啊！人這一輩子很快噠，等我快死的時候，我一定簽遺囑把眼睛捐給你，真的！”
“嘻…姐姐還是這麽有趣。”她說話間已經繞着宋嬈畫完了四分之一的圖案，心情越發好了起來，“長生殿下尋了你千年，怎麽會讓你死呢。”
到底要說多少遍她不是花神啊，她不是啊！煩死了！
“姐姐別害怕。”她見她不說話，竟還安慰起她來，“不過是一雙眼睛，不會要你的命的~”
當一個瞎子和當一個死人之間，她寧願選擇…算了她還是選擇茍活吧…
“是誰告訴你，我是花神轉世的？”
她直覺不對勁，好像從某一個時刻開始，所有接觸她的人都在說她是什麽花神轉世，從萬紀到百靈，仿佛有一個人在她的頭上織了一張巨大的網，一點一點地開始收攏。
“這可不能告訴你哦~違反了約定的話，天道的懲罰還是很可怕的。”
果然，還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引來了萬紀，又給百靈指了路。
随着百靈的陣法畫的越來越大，宋嬈的心也跟着越提越緊，她有些不安地不停看向四周，為什麽，還不來呢…？
“姐姐還是別等了。”百靈笑道，“我這地方小是小了些，可若無人指引，別說是現在的長生殿下，就算是千年前的他，也是找不到的。”
“現在的顧啓？”難道不是越修煉越厲害嘛？顧啓這玩意還帶退步的？
“殿下沒告訴你呀？”百靈啧了兩聲，“千年前你被天道打散了魂魄，長生殿下一怒之下剔了仙骨拔了仙根堕入魔道，這才保了你入輪回。這股癡情勁，不知打動了天上地下多少小仙小妖，連月老都将這事編成了話本子，傳為天地佳話呢~”
“顧啓居然是魔？”宋嬈訝異，他整日裏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淡漠禁欲模樣，哪裏像是魔了？魔不都應該像紅緋那樣嘛！妖冶魅惑得讓人不敢逼視，邪魅狂狷也行啊！
百靈聞言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擡眸看向她，“你的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有多癡情？”
“……”宋嬈撇嘴，所以才說你找錯人了啊小姐姐…換陳纖纖在這聽了這話一定感動到哭，哭得讓你絕對滿意。
百靈見她垂着頭不說話，驀地想到了什麽一般，一面繼續一面又開始調侃，“轉世重生的人好像都有這個毛病，連自己的醋都吃~你這會兒是覺得自己是宋饒，不是花神妖妖，所以長生殿下喜歡的是妖妖，不是你，是嗎？”
“……”想象力這麽豐富是病啊，而且畫陣法真的這麽閑嘛！居然開始當知心小姐姐了？！
“別在意~等長生殿下想辦法喚醒了你的神格，你就明白了。不論是哪具軀體，什麽名字，那都是你。”
“才不是呢…”
“嗯？”
“就算我真的是花神的轉世…”她的語氣越發低落，“我也是我，不是她。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花神的神格在我的身體內蘇醒，那我也就不是我，是她了…”
“你就是她呀。”
“如果我是她，那誰是我？”
憑什麽說一個從想法到能力，從習慣到目标都跟她不一樣的人，是她呢？
百靈不過一時興起，真要她耐下心做個知心姐姐開導她，不如指望她耐下心快點把陣法畫完。她見宋嬈的情緒越發低落，雖然不能理解她的話，但也沒那麽好奇。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她忌憚着顧啓，加快了手下畫陣的速度。
宋嬈眼見着百靈的速度越來越快，四周的圖畫眼見着就快要連城了一個圈，也沒了傷感的心情…
嗚嗚嗚，眼睛都要沒了！管她自己是誰啊！不都是個小黑瞎子！
百靈手上的速度越來越快，布陣的沙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亮起了熒光，終于，她合上最後一個缺口，笑眯眯地起身伸了個懶腰，“成了~”
宋嬈聞言擡頭，對上她滿是笑意的雙眸，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開始麻癢起來。
不一會兒，若有若無的麻癢便變成了刺痛，痛感越來越明顯，宋嬈忍不住低聲□□着想要蜷縮起身子，可緊緊束縛的繩子卻擋住了她的動作，只能難耐地開始扭動。
“啊——”好痛，真的好痛…汗水從每一個毛孔中滲出，就在她覺得自己痛得快要昏過去的時候，耳邊似乎傳來什麽破碎的聲音，伴着百靈的笑。
“嘻嘻嘻！成了！”
她幾乎在瞬間閃到宋嬈身前，一手擡起她的下巴一手就挖向她的眼睛。
禁制一破，顧長生只怕片刻間就要有所感應，她沒有功夫耽擱了。
“嗯…”熱辣的疼痛不同于方才的刺痛，宋嬈悶哼了一聲就覺得仿佛有一股熱流順着自己的眼角滑落。
是血嗎…？好疼啊…
嗚嗚嗚，死老爺子！死阿亮！大騙子！還說顧啓會保護她！她這會兒都要變成瞎子了都沒看見他的半個人影！嗚嗚嗚嗚嗚…
“嘻嘻嘻~”百靈見到宋嬈眼角滑落的鮮血，笑意越發掩藏不住，她手上的動作極小心，生怕取壞了完整的眼睛。
眼見着指尖就要挖下，驀地一道紅光閃過她的眼前，她毫不在意地任紅芒穿過自己的身體，指尖一動就要将宋嬈的眼球挖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