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不了的反派 - 第 13 章 章

◎欺負◎

殷長衍背着洗幹淨的月事帶去望春樓。

望春樓小北門換了一個小厮,在門口與姑娘們打得熱火朝天。短短三天,趙鵬仿佛不存在過。

殷長衍側過身子,避免月事帶碰到幾人。

換下來的月事帶堆在木盆裏。殷長衍取出粗布包袱,熟練地展開,将月事帶打包好扛着出門。

小厮手臂橫在他面前,擋住了去路。

殷長衍特別識時務。蹲下身子低垂脖頸,抱着月事帶鑽過去。

包袱被人按住,動不了。

殷長衍揪了兩下,沒有用,擡頭與小厮對視,“什麽事兒找我?”

小厮心頭漏了一拍,轉而覺得自己有眼病。否則怎麽會看他出了神。見了鬼了,他竟忍不住去瞧一個男人。

“月事帶你不能帶走,望春樓已經辭了你。”

殷長衍眉頭皺起,小厮神色不似作假。

“上頭突然通知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實在是對不住。”小厮遲疑了一下,“殷長衍,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殷長衍沉默一會兒,放下包袱,将月事帶還了回去,“行吧。”

廚房案板角落堆了一個罐子,裏面是昨天炸完紅薯片剩下的油。

王唯一聞了一下,味道好着呢,看着也還清澈。用的油放太久不好,要不再炸一波兒紅薯片?

出門扛了一筐沉甸甸的紅皮帶泥紅薯回來。

賣菜大娘爽快地搭了兩根水滋滋的白蘿蔔。

紅薯洗幹淨、削掉皮,放到一旁的空盆裏。

動作得麻利點兒,不然殷長衍就該回來了。

大門“吱呀”一聲推開,殷長衍進了院子。

“回來了。”王唯一沒看到月事帶,削皮動作一停,“你怎麽空着兩只手?”

殷長衍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削皮刀,刀片劃出一條條極薄的紅薯皮,“我得罪了趙宣,望春樓不給月事帶,我得換個活兒。”

趙宣?芸娘恨不得一顆心拴在上頭的那個趙公子?

她更意外的是,“你這逆來順受的性格,居然還能得罪人?!”

殷長衍:……

沒一會兒,削好了一大盆紅薯,殷長衍給切成薄薄的片兒。

王唯一手擱在冒起小泡的油面上方,“油熱了,你把紅薯片抱進來。”

“好。”殷長衍輕松抱起大盆。

這次皮特別薄,紅薯片炸得十分酥脆。王唯一抓起糖罐子正要撒,頓了一下,把紅薯片一分為二。

一半放糖,另一半灑了花椒、桂皮、鹽粉。抓了一碟子鹹口的放到殷長衍面前。

見他吃了一塊,又去拿第二塊,王唯一眉眼間挂笑,“你說這東西擺攤子上有人買嗎?”

殷長衍咀嚼動作一頓,“你要賣紅薯片?”

“家裏總不能兩個人一起喝西北風。”王唯一興致勃勃,“味道怎麽樣?”

“我更中意鹹口的。”

王唯一第二次驚訝。殷長衍對什麽都興致缺缺,難得從他口中聽到明目張膽的偏愛。

嘗了一下,鹹口的越吃越香,停不下來。

找了兩個竹筐,裝着紅薯片挑到大街上。

殷長衍坐在街邊。

有人來問他就答兩句,“紅薯片”、“一斤五文錢”。沒人來,就靜靜地坐着,視線放空擡頭望天。

這樣能把貨賣出去才鬼了。

王唯一挽起袖子,抱一小盆紅薯片,見人就發,“嘗一嘗我家剛出鍋的炸紅薯片,不好吃不要錢。”

小部分人覺得好吃,掏錢買幾兩。沒錢的也會陪個笑臉,說一句“真酥脆,怎麽炸出來的。”

一時間門庭若市。

路過的人圖個新鮮,湊過來看熱鬧,看着看着錢跟着出去,“也給我來二兩。”

沒一會兒就賣空了。

有人慕名而來,面露遺憾,“這樣吧,老板娘,我交兩文錢定金。明天第一鍋你給我留着。”

“行。”

王唯一眉眼彎彎。是錯覺嗎,殷長衍在瞧她。

隔着層層人群,殷長衍單手撐着下巴慢吞吞地瞧。她怎麽一直在動,像有用不完的勁兒,他一輩子都做不來她這樣。

殷長衍失業的第一天,兩人小賺了一筆。

王唯一連夜買了三筐紅薯,指揮殷長衍坐在井邊清洗、去皮、削片。

炸到大半夜,差不多筐見底的時候,王唯一想起還有兩顆蘿蔔,“蘿蔔除了炖湯,還能怎麽做?”

“炸了吧。”

沒聽過的做法,“啊?能吃嗎?”

“我在望春樓見過廚子這麽做。”

殷長衍将蘿蔔清洗幹淨、切成絲,撒一層鹽攥幹水分,舀一勺面粉兌成稀面糊,捏成蘿蔔丸子放進油鍋裏炸。

看着不怎麽能入口的樣子。

試吃一個後,他炸一個,她就往嘴裏炫一個。吃得停不下來。

第二天嘴角起泡,上火了,喉嚨也啞地說不出話。

殷長衍扛着筐去街口賣,遠遠瞧見街邊多了幾個賣紅薯片的。

支好攤子,客人上門,“紅薯片怎麽賣?”

“三文錢一斤。”殷長衍拿起秤杆熟練地往裏兜。

“我家便宜,只賣兩文錢。客人來嘗一嘗。”一旁的小販突然張口。

“我看看。”客人走了過去,再也沒回來。

下一個客人上門,“給我稱一斤紅薯片。”

殷長衍給客人說價,卻定睛瞧着小販,“兩文錢一斤。”

小販一愣,被看出來了,那就沒有裝的必要,“我家的紅薯片不要錢,給大家嘗一嘗。”

有便宜誰不想占。

人群逐漸往小販處聚集。

殷長衍的三筐紅薯片怎麽扛出來、怎麽扛回去。

王唯一有驚訝,但是不多,“一點兒都沒賣出去?不打緊,我給好友們分一分。”

取了幾張紙,将甜味兒、鹹味兒紅薯片分裝開來。

殷長衍試圖在她臉上找到怨怼、不快,失敗了,“你不問一問嗎?”

“有什麽好問的。問與不問結果都是同樣。我要是不跟你站一道,你身邊就沒人了。”

殷長衍沉默了一會兒,抽出筆筒裏的小刀幫她裁紙。

“這塊裁大一些,季川流喜歡吃鹹口的。”

“季川流是誰?”

“我好友。”

望春樓沒有叫這個名字的女人,新來的嗎?

……

殷長衍雕了鴨子殼,拿到街上。

鴨子殼捏出來的沙鴨子栩栩如生,受小孩子歡迎。

當天下午市面上湧現出一批玩具,樣式再普通不過,難得的是裏面添了一次性的符紙。能變色、能開花、能變出小仙女繞着你轉圈圈飛舞。

對比之下,沙鴨子瞬間索然無味。

殷長衍帶來的差不多賣完了,收拾東西回家。

王唯一不在,出門給好友們送炸紅薯片。

在木香閣門口碰到那日的夥計,順手讓他給捎進去。

“季川流,王唯一又給你送東西了。”夥計把紙包放在桌上,他對炸紅薯片印象深刻。

季川流手輕輕擱在木頭上,靈思與之深交。

“季川流,你看一眼。”夥計催促道,“季川流!”

季川流皺起眉頭,“聒噪。”

夥計舔了舔唇,“你要是不吃,我想嘗兩口。”

“你都拿走。”

“這不好吧,人家姑娘一片心意,我哪兒能替你受用。”夥計嘴上婉拒,拆開紙包嚼了起來,“咦,怎麽是鹹口的?!”

季川流愣了一下,上前兩步,取回紙包。

入口不适應,但越嚼越香,夥計不撒手,“再給我嘗兩個。”

“不。”

望春樓。

小晴接過紙包,紅薯片的甜香味兒蹿入鼻息。

她叫住王唯一,“唯一,殷長衍得罪了趙公子。你以後不要再來望春樓,以免被發現。趙公子是明炎宗弟子,這一片地方是趙公子的天下,他一向睚眦必報,你們盡快搬離,重新找一個地方生活。”

王唯一大概能猜到赤瑛粉牽扯出殷長衍、得罪了趙公子,但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麽嚴重。

小晴塞了一個荷包過去,裏面是半兜銀瓜子。

“你的傍身銀子,我不能收。”王唯一沒接。

“拿着。我是芸娘跟前的紅人,銀子還能再掙。你們再不走,也許來不及了。”

王唯一展開雙臂抱住小晴。

小晴哪裏讓姑娘這麽對待過,羞紅了臉,“拉拉扯扯做什麽,要是擠壞了紅薯片,我絕不輕饒你。”

“那你推開我,你推我就松手。”

小晴嬌嗔道,“無賴。”

“有你這麽好的閨中密友,我才舍不得走。”

王唯一有心事,垂頭走路。撞上了一個人,擡頭一看,是昨晚的富貴公子。

“對不住,我沒看路。”王唯一遞了一個紙包過去,“我炸的紅薯片,超酥超甜,給你吃。”

季川流不怎麽吃甜的,所以多出一份。

侍從眸中閃過一絲不悅,油都滲透過紙了,公子怎麽會吃這種東西。

趙宣用紙扇接過,拿了一塊吃起來,“好吃。你要是開店,我一定是最忠實的顧客。”

“有眼光。你是明炎宗弟子吧。”

“何以見得?”

“你衣角上繡的圖案,‘明炎一縱破天關’。”王唯一一見到明炎宗弟子就倍感親切,“問你個事兒。如果我跟明炎宗弟子結梁子,有什麽法子能不被欺負。”

“誰欺負你,說出來,沒準我能替你出頭。”

“那不行,你人這麽好,我怎麽能讓你卷入同門鬥争。”明炎宗第一條宗規便是“絕對禁止同門內鬥”。

只要殷長衍成為明炎宗弟子,眼前的一切困境便不攻自破。可真的要這麽做嗎?

殷長衍拜入宗門,後續事情逐漸向着她所知道的走向演變。她會身懷有孕,然後一屍兩命。

王唯一回到家,看到一堆鴨子殼後一度氣到眼前發黑。

簡直欺人太甚。

“殷長衍,你覺得拜入明炎宗做修士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