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明！”方珏急匆匆地趕過來，見到穆晴明與荀楚抱在一起，他臉上一陣尴尬稍微停了腳步，見兩人分開才又疾步走過來，“你沒事吧？”
看她身上穿着荀楚大大的外衣，想來她有事沒事荀楚已經檢查過一遍，于是擰着眉頭問：“你從哪兒的？”
他在寒潭設法找了她好久也沒找到，還以為她……
玄瀾闕看着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跟方珏差不多年紀，兩人應該認得。穆晴明想開口說她看到了玄瀾闕，還想順便問方珏那人是個什麽角色。
可如果她說了荀楚就會知道她要當陰陽師，那他心裏會不會不舒服？
而且她還得等下個朔月跟玄瀾闕見面之後，才知道後邊的事情會怎麽發展。
幹脆就先什麽都不說吧，穆晴明若無其事道：“我也不知道啊，醒來就發現我在往生崖上，然後就回來了。”
“往生崖？”方珏不可置信，“那離寒潭甚遠。”
“是很遠啊。”
“那你……”她剛說了不知道怎麽到了那裏，再問也問不出什麽，“罷了，你沒有受傷便是萬幸。”
方珏看着此刻穆晴明身後已經站着荀楚還有衛榮王铮，便說道：“關于蔚縣的殺人案，我會去跟那縣丞說清楚，你……是要去婆羅門暫做休息還是……”
“我們要回落雁城。”穆晴明說完回頭詢問荀楚，“對嗎？”
荀楚颔首。
似乎應該再跟穆晴明多說幾句話的，但她方才跟荀楚那麽親近，他多說反而顯得失禮。方珏便說：
“那爺也不留你們，也不送了。”
“後會有期。”穆晴明道了一句便站回荀楚身旁，“我們現在走嗎？”
“嗯。”
荀楚邁開步伐，走得并不快，穆晴明配合着他的速度低聲問了一句：“這路不大好走，要王铮扶你嗎？”
荀楚徐緩的腳步未停，慢慢側頭看過來：“不要王铮。”
這句話說的，她該配合地說一句那要我嗎對吧？但好像有點煽情，穆晴明抿嘴一笑伸手去扶他。
荀楚微微擡臂，手掌尋到她的手握住：“這樣便可以了的。”
诶楚王殿下，你這樣真的可以嗎？穆晴明揶揄：“這樣很可以吧？”
荀楚一本正經地回答：“很可以。”
這人也忒會占便宜了吧。
荀楚牽着穆晴明來到馬車旁，看着她上了車，他才跟着坐了上去。
兩人對面而坐。
馬車啓程回落雁城。
半道聽到衛榮說，從婆羅門回到落雁城，大概需要兩三天的馬車程，穆晴明不由地看向荀楚。
“我在婆羅門的時間是兩天吧？”
荀楚看了她一眼，默認。
穆晴明：“那你怎麽會在婆羅門？”
“衛榮信上說你們來了婆羅門。”
荀楚的這話沒有時間跟事由，讓人自然而然就想到，大概是衛榮按時跟他報備行蹤，所以在得知穆晴明進入婆羅門的消息後，他就立刻從落雁城趕過來，這樣時間就對上了。
當然穆晴明也沒在意這前因後果，他冒着那麽大的危險來找她，如此挂念她的安危已經讓她很動容。
“我會看着辦的，你以後別來婆羅之境了。”
荀楚靜谧的目光看了她好一會兒，語氣如常問道：“能告訴我在婆羅之境發生的事嗎？你從往生崖回來是騎着馬的。”
剛才她跟方珏說的是，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往生崖上，方珏也沒有疑義。
但荀楚看到了她騎的馬，自然知道她不是平白無故就往生崖上醒來的，這點她瞞不過細心的荀楚。
“那馬是……”
是讓她來婆羅門當陰陽師的玄瀾闕給的，但婆羅門的陰陽師專門對付婆羅之境妖怪，荀楚知道她要從事這個職業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反對？
“一個叫文修的小孩給我的。”這個真不算說謊。
“小孩？”
“嗯，不到十歲的樣子。”
為了不讓荀楚再問，然後她必須跟他撒謊，穆晴明就自顧把她與妖鏡雙笙決鬥的整個過程，沒有隐瞞地全部告訴了荀楚。
當然，她特意隐瞞了玄瀾闕叫她去做陰陽師的事。
而荀楚也被她所陳述的內容吸引了注意：“你說，你吸收了雙笙？”
雙笙應該是婆羅之境內有頭有臉的妖魔了吧？荀楚會不會因此聯想到他的處境，覺得她對他而言也是個危險的存在？
“反正本來是她在吸收我的血，但後來不知怎麽的就反了過來，最後雙笙就消失了，而她靈力所鑄造的空間也跟着崩塌，這算不算是我吸收了她？”
其實這個說法她也不确定，都是玄瀾闕這麽跟她說。
荀楚道：“把手給我。”
馬車有點寬，穆晴明俯身向前長長地把手伸過去。
荀楚無奈，輕拍了右手邊空出的座位。
穆晴明起身坐到那，荀楚目光追随着落在她的左手上，她立刻會意将左右放到了他的腿上，荀楚帶着黑色斑紋的修長手指，按在了她的脈門上許久。
面具後的目光稍顯疑惑：“你身上沒有靈力反應。
看來玄瀾闕沒有撒謊，他也那麽說過。
“我自己也沒什麽感覺，就是剛感覺到雙笙力量來到身上時，身體特別重，完全動彈不得。”
說到這個，穆晴明突然又想到一個比較讓她在意的事情：“小荀……”
怎麽欲言又止的，荀楚偏頭看她緩聲詢問：“晴明還有何事要與我說的嗎？”
“嗯……之前你說，我血液裏的力量比較特殊，而且發作起來特別燙是吧？”
“是。”
穆晴明抿了抿嘴：“蔚縣幾名被害人，都是被雙笙一掌熔斷胸腔掏走的心髒，雙笙又很可能是吸收了我的血才複活，那……那種熔斷的能力是不是因為我？”
這個問題她想了許久也沒能跟方珏說，如果是這樣，那她身上的力量确實有點殘暴。
荀楚看她坦誠的目光好一會兒，緩聲道：“之前給你封印力量的時候，你也沒問為何要那般。”
其實荀楚能猜到她是出于信任他，或者也是因為愧疚，認為她破壞了他飛升成仙的機會，所以他讓她做什麽她都做。
如此想來，他多少有些趁人之危的。
“今日也不再瞞你，你身上的那種力量叫燃魂，雖不能直接将它判定為邪煞，但在婆羅之境有一處叫葬天林的地方，便埋着這樣類似于地獄之炎的力量。”
居然還跟婆羅之境扯上關系？
“意思就是，我也有可能是被婆羅之境的妖怪附體了？”
荀楚微微搖頭：“人類體內的燃魂發揮到極致，是可以達到地獄之炎那樣的殺傷力。古往今來也有少數具備燃魂的陰陽師，但大多數的結局都是走火入魔，因為燃魂跟人類的貪嗔癡成正比。”
越是渴望、憤怒、貪婪、執着，越能将燃魂發揮出更大威力。
故而具備燃魂的人類會走入變強，更強這樣的惡性循環，最終被自己反噬走火入魔。
穆晴明：“所以你是怕我走火入魔？”
“我更不想讓人知道你體內有燃魂。”
那樣會被陰陽師驅逐的對麽？之前被他封印的時候穆晴明是有些疑惑，如今聽他這麽說一下就很釋懷，她笑着說：
“放心吧，不是有你在嘛。”
“正因為有我。”
他指的是他是妖魔的原因嗎？糟糕，自從被方珏灌輸了那個事實，她總愛往那個方面想。
見她有些不安，荀楚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寬慰：“我在天刑山時，你不是徒手把天道法陣都打破了嗎？”
對，當時她一心想要讓荀楚回來，所以感覺身上力量似乎要爆炸，當真是天王老子來了她都有可能把他給轟飛的不管不顧。
所以當時就是她體內的燃魂發揮了作用嗎？
其實她不管是什麽起的作用，即使現在她依舊能堅定地跟荀楚說：“我不知道你說的燃魂有多邪性，如果以後誰再那樣扣着你，我還是一樣會把你帶出來。”
穆晴明特別認真地看着他：“我不能讓任何人把你從我眼皮底下帶走。”
“所以小荀，我如果死了那就沒有辦法，但在我死之前……”她赤誠的眼睛裏像燃着一團火，那種認真就如同要把心掏出來給他看，“神仙什麽的你都不要做，成嗎？”
分明已經封住了她燃魂，怎麽還能暖得幾乎将他熔化，這一刻他連一絲拒絕的能力都沒有，他閉口不敢言語，因為一旦張口他的回答必然是……
成。
她說什麽他都會只會答應。
穆晴明擡手去碰他緊抿的嘴角，又要問他，你答應不答應，答應不答應。
荀楚卻傾身靠過來将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看她那倔強的撓人心肝的熾熱眼神。
穆晴明到底是個什麽人兒，兩人見識的時間似乎也不算長，但竟然讓他如此難以抗拒。
不管面上裝得有淡然，可自己很清楚，那種渴望與她相守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如此下去他當真會放不開她。
那樣會将兩人帶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吧。
荀楚眼裏又無奈，也有淪陷，低聲問她：“之前不是說我做神仙挺好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