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臨天下:逆仙傾城 - 第 34 章 資格

在寧蘭錯還在雲間的時候,在她還在做王軍的統帥的時候,手下是有一大批的生死兄弟的,是他們将這王軍頂了起來,也是他們成就了寧蘭錯。

在這些人中,便有蒼溪元。

蒼溪元是寧蘭錯的軍師,更是寧蘭錯的摯友,曾經他們不止一次的醉倒在大漠黃沙之中,更不止一次的在沙場上相扶相助,一直到……

一直到寧蘭錯被寧蘭亞卸了權,并且被囚禁在了雲間的皇宮裏,而跟她的這些生死兄弟不是在政權的交疊中死去,就是流放千裏,再也不見蹤跡。

在那一場如同血洗一樣的屠殺中,蒼溪元消失了,寧蘭錯一直以為他死了,直到今天,他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中間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麽,寧蘭錯只覺得整個人處于一種無法分辨的迷亂之中,她只是靜靜的望着蒼溪元,好半天之後,一顆大大的淚珠從她的臉頰上滑過,她的唇角卻笑得燦爛。

“蒼溪元,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大家都死了。”

帶着溫暖體溫的手指,輕輕的貼在了寧蘭錯的臉頰上,不過不等碰觸到,就飛快的移開了,蒼溪元帶着些歉意微笑:“我還好好的在這裏。”

兩個人相對,雖然有千言萬語,可是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麽,寧蘭錯忽然轉過頭,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将那幾乎要漫出來的情緒再一次按了下去,她還沒有想好要說什麽,可是氣氛卻有些尴尬。

“你怎麽會到東興來?”

蒼溪元沒有馬上回答寧蘭錯,他臉上帶着清淺的,甚至可以說有些淡漠的笑容。

這是他一貫的表情,這麽多年以來,雖然他一直這樣,但是寧蘭錯總會覺得只要有他和那些弟兄在,那麽一切都不會出錯。

現在,也是如此認為。

“離開了王軍,總得活下去。”蒼溪元說得半真半假,他撐着頭,目光中凝結了一層淡淡的柔和:“還有……”

“還有?”

“還有,我聽說你來東興做質子了,便過來了,盡管知道要見你不容易,但是,總歸我在這裏,你會有用得着的時候。”說着,他的眼睛裏透出笑意來:“你看,這不是就遇上了嗎?”

這樣的回答讓寧蘭錯不知道怎麽接下去,她只覺得滿腹辛酸,不由得扭頭,卻看見了裏間還躺在地上的另一個“蒼溪元”:“那是……”

“我忘記跟你說了。”順着寧蘭錯那疑惑的目光,蒼溪元也看到了地上的躺着的人,他的唇邊浮現出了一貫溫和的笑意:“我現在是傀儡師。”

“傀儡?”寧蘭錯微微一愣随後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甚至拍了拍手:“你現在已經是煉氣修士了嗎?”

“是。”

“我以為你會往風系那邊發展,卻沒有想到你做了傀儡師。”

蒼溪元卻搖搖頭,一點都不擔心,就痛痛快快的說出了對于其他人可能是要藏一輩子的秘密:“我确實是朝着風系那邊修煉,只不過,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一位傀儡師的點撥,學了一點皮毛而已。”

這樣的事情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最後的王牌,可是寧蘭錯卻一點都沒有想到,蒼溪元就這麽輕輕松松毫不遮掩的告訴了自己,一時之間有些疑惑:“蒼溪,這樣的事你怎麽告訴我?”

“為什麽不告訴你?你是阿錯啊,你是那個和我一起喝酒,一起賭錢,一起殺人的阿錯,難道在你面前,我要有什麽秘密嗎?”蒼溪元的臉上一直帶着暖暖的笑意,他的眼睛又細又長,像是一只狐貍,可是,這只狐貍此時卻那麽的溫情脈脈。

“當年結拜的時候,我們不是說過,我們之間生死相托,沒有秘密。”

寧蘭錯緊緊的咬着下唇,許久之後終于呼出一口氣,她的舌尖下不可抑制的泛起了一絲難言的苦澀。

“可是,我已經不是當年王軍裏的統帥,不是雲間四公主,我只是被寧蘭亞送到這東興的一個廢物,一個質子,一個臉上生死都不能控制的蝼蟻,哪還有和你生死相托的資格。”

一只溫暖的手輕輕的伸了過來,緩緩的緩緩的按在了寧蘭錯那緊緊的抓住衣服的手背上,蒼溪元的聲音溫和的好像是在紅泥小火爐上燙煨了許久的熱酒,聽起來不溫不火,可是卻帶着滾燙的熱度,落在寧蘭錯的耳朵裏,心裏,骨血裏。

“和蒼溪元結拜的是寧蘭錯,不是雲間王軍的統帥,也不是四公主,更不是什麽東興的雲間侯,只要是你,便是資格。”

蛟王淚的明光之下,蒼溪元的唇角的笑如同最溫暖的一抹春光,将東興這冰冷堅硬的冬天都帶來了三月的和煦。

褪下了夜行衣,一道深深的血痕在寧蘭錯白皙細膩的脖子上,上面沾染的鮮血已經因為幹涸變成了斑斑點點血痂,不過卻已經是上過藥了,傷口上最猙獰的部分已經愈合,只有還有些細小的地方還透着鮮紅。

白桃捂住了嘴角,幾乎要驚叫出來,盡管不問,她也能猜到這傷口是怎麽來的,随後她的眼淚就掉下來,連忙轉身去拿金瘡藥去了,折身進來的時候,寧蘭錯已經舒緩的坐在了熱水桶裏。

氤氲的白煙将她緩緩的包裹了起來,靠在水桶裏的寧蘭錯整個人顯得舒适又平和,渺渺茫茫的霧氣讓寧蘭錯平日身上的肅殺也變得柔軟了起來,她仰着頭靠在了桶沿上 ,唇角居然少見帶着輕松的笑容,她也不回頭,便開口。

“白桃,你還會唱雲間的春日小調嗎?”

她轉過了身,眉眼如畫,妖嬌如魅,沖着站在門口的白桃笑得勾魂攝魄:“來,唱給我聽聽。”

絲絲楊柳風,點點梨花雨。

雨随花瓣落,風趁柳條疏。

春事成虛,無奈春歸去。

春歸何太速,試問東君,誰肯與莺花做主?

白桃的聲音軟軟的,綿綿的,低低的哼唱着春日小調,寧蘭錯靠在桶沿上,閉着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個無憂無慮的日子。

溫暖的水從她的頭上沖了下來,将她白皙如凝脂一樣的肌膚撩起了幾分的紅意,她歪着頭靠在那裏,唇邊的笑容怎麽也隐不去。

白桃細細的給她的頭上用澡豆打起了泡,一邊幫她洗一邊低低的問:“公主,你想雲間了嗎?”

寧蘭錯沒有說話,她好像睡着了一樣,白桃也不敢在說話,她知道寧蘭錯有多辛苦,只是越發輕柔了動作,悄悄的給她洗着那烏黑柔軟的頭發。

時間仿佛就這樣凝固一樣,歲月如此靜好,好得讓白桃都舍不得将這樣的假象打破。

忽然,寧蘭錯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睜開了眼睛,那雙漆黑如同晨星一樣的眼睛含着無法隐去的寒芒,她的唇邊的笑容越發的清冷起來,她說:“想啊,白桃,我無時不刻的都想着雲間,都想着,要怎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