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蹤海外,當江清流正想着辦法。他在古碑旁的地上發現了符紙消融後的痕跡,有了懷疑,卻也找不到其它線索。符紙化靈之術是基礎的法術,會的人很多。
“迷蹤海”是神魔大戰時,魔神“赤月”受傷滴下的一滴血所化。雖蜀山仙門的四大尊者聯手用仙力超化,又經過幾百仙靈聖氣洗禮,那血域化作一片青蔥竹海,但依然詭異危險。四大尊者聯合加了咒術封印,成了纖塵山上的禁地。纖塵山上的尋常入門弟子根本看不見那竹海入口,更別說破開封印進去!
其實江清流并不是掌教顏柯的大徒弟,真正的大徒弟叫做崇安。崇安是不信邪的,給自己點了盞“命息燈”在外頭讓人守着,進去迷蹤海悄悄。三日後,守他命息燈的弟子見那燈驟然滅了,如被劍斬了焰心!當然,崇安是死了。
顏柯與另三大尊者一同進迷蹤海帶回了崇安的屍身。不過幾日功夫,崇安的屍身竟已成森森白骨。顏柯與靈虛尊者受了重傷,修養了十年才得以恢複。
此刻迷蹤海中,千重雪尋着那鈴铛聲走了不知多久。時間好似停駐了,白晝黑夜都化作烏有。
終于,她找到了那雙叮叮發聲的鈴铛,鏽跡斑斑的,用舊紅絲帶穿着、挂在竹枝上。“這是誰丢的鈴铛……”千重雪自言自語。怎麽鏽得這樣厲害,怎麽擦都擦不掉那鏽跡,可惜了。
她本還以為是什麽寶物呢,結果是個生鏽的鈴铛。
正嘆氣,忽然,手裏的鏽鈴铛突然叮叮的連着響了幾聲,像是在笑。
“呀!”天啊,這鈴铛竟然是活的!會動!
千重雪吓得趕緊丢了鈴铛,往回跑。可無論她怎麽跑,那鈴铛聲都緊随身後,并且聲音越來越大,雖然悅耳,可在這竹林裏卻格外詭異。竹林似被扭曲了,任她如何跑都好似在轉圈!
“走開,別再追我了!”
千重雪跑得急,不想一腳踩進布了藤蔓的深坑!
“啊–”
千重雪暗道死定了,卻不想下落的勢頭猛然頓住,手腕上被“繩子”纏住。
好險好險,差點摔死她了!
千重雪剛舒了口氣,可擡頭一看自己手腕……天啊!那纏住她手腕的“繩子”,竟然是鏽鈴铛的絲帶!
“放開我、放開我……”
千重雪死命扯紅絲帶,卻怎麽也扯不開。忽地,那鈴铛猛烈的響動,驟然往上飛升,拖着千重雪沖出坑洞、飛速穿梭在竹林間。
千重雪吓住了,從前白九也帶着她飛過,可速度都沒有這麽快!千重雪一聲驚叫,鈴铛紅絲帶纏着千重雪沖出竹林梢、直向蒼穹而上。迷蹤海的結界被沖破了,鈴铛纏着千重雪飛離纖塵山,一直往上飛!
耳旁風聲赫赫,結界外正值夜晚,千重雪飛速朝天沖去,兩旁懸天山似在迅速下墜。
天啊,好高啊!
“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鈴铛自然不會回答她,帶着千重雪朝它的目的地飛去。
掌教顏柯的青稷山上到了夜晚一片寧靜,顏柯正在讀蓬萊島送來的信。凡界戰火離亂,死傷無數,魔跡已出現凡間,複活的,似是瘟魔。
瘟魔對仙危害不大,對人卻是致命的。
顏柯正思索,忽見桌上油燈哔啵一響,燈焰乍滅!
顏柯一驚,揮袖劃空,以天眼窺視纖塵山迷蹤海結界,只見那結界頂上竟已嚴重受損破開、迅速瓦解。若沒了加持着仙術印咒的結界,迷蹤海會重新變回當初的魔神血域,纖塵山上的入門弟子年齡小,哪裏抵擋得住魔神的魔氣!
不光如此,顏柯在迷蹤海入口處看見個穿着青裳白袖的仙門弟子,正是他的大徒弟江清流。擅自闖進不是找死嗎!
“竟然有人破了結界!”
到底是誰?難道果真如傳說,死在蜀山的魔神赤月,會在蜀山再次複活?魔神死時的心頭血就落在纖塵山上,臨死還下了詛咒–“你們今日讓我萬箭穿心,八百年後我必用這滴血,血洗蜀山!”。
想到此處,顏柯揮袖踏風急急飛出大殿、直奔纖塵山!
好在千重雪比顏柯早一步飛上去,否則兩人撞個正着,她不知道會死得多難看!鈴铛帶着千重雪直直飛向蜀山最高的那座懸天山,正是誅仙柱所在的那座懸天山。
到了山上,鈴铛終于停下來,卻還是不願從千重雪手腕上離開,纏得緊緊的。
千重雪怎麽解也解不開,鏽鈴铛在她手腕間叮叮叮的響着。
千重雪解累了。“算了算了,你要纏着就纏着吧,我得歇會兒……”剛才萬丈高空飛了那麽久,吓死她了。
千重雪坐在地上休息,平靜剛才受到的驚吓。這是蜀山最高的一座懸天山,所以千重雪并不知道蜀山最低的那座懸天山–纖塵山已經鬧翻了天!
顏柯召了其它三大尊者以及仙術高強的一代、二代弟子數十名,齊齊趕去迷蹤海,嚴陣以待準備降妖除魔。
這座懸天山不大,四下都很平坦,地面是一塊塊堅硬的岩石,石縫裏長出茂密的仙靈草。仙靈草細小的果實一串一串、一簇一簇,發着淡紫色的熒光,一眼看去像一片淡紫色的璀璨星河,随着風輕輕流淌。
千重雪走在仙靈草花海裏,紫色的果實滑滑的從她小腿上劃過。
“這果子還能飛?”
千重雪捧起一把仙靈草果子,輕輕一吹,那紫色的晶瑩竟散在風中随風飄走,從山崖臨空飛下山去。
千重雪順着那紫色晶瑩的軌跡,俯瞰山下、四周。
“哇……好美的月色啊……”
因着身處蜀山最高的懸天山,群山盡收眼底。月光如紗,千山萬水彌漫着薄霧,都在她腳下。
“叮叮–叮鈴鈴–”
咦,有鈴铛聲響?
千重雪趕緊握住自己手腕上的鈴铛,仔細聽–
“叮–叮叮–”
真的有!不是幻聽!
千重雪沒心情再賞月色,回身仔細辨別那鈴铛聲音的方向,穿越仙靈草紫色星海,尋找去。
她并沒有找多久,因為那鈴铛的聲源很好找。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千重雪愣愣望着面前直-插黑色蒼穹的誅仙柱,心髒莫名跳得厲害。她自己都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不知怎地,覺得腳下的步子如此難邁,雙腿重如灌鉛,每走近一步,心頭就恐慌一分。可要說是恐慌,她又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慌什麽。
誅仙柱背後是一輪孤月,而這孤月之下、誅仙柱上,鋒利玄冰長劍釘着個男子,一身白色仙衫不染纖塵、随風而動,漆黑長發映在白裳上,黑比夜空還要深邃。他周身和仙靈草果實一樣,散發着微微的聖潔熒光。手腕上纏着一串紅絲帶的鈴铛,與她手腕上這一串,是一樣的。
沒錯,千重雪手上這串鈴铛原本并不在纖塵山,而是在千重雪被下放到纖塵山後,才從誅仙柱上掉落到迷蹤海裏。
他就是陸瑤口中說的罪仙?拜師大典上,大家拜的就是他吧。千重雪心想,果然真仙和修成的仙就是不同,連頭發絲兒都帶仙氣呢。
千重雪步步走進,借着月色與他身上自發的熒光,看清了他的臉。他靜靜閉着眼睛,像是在沉睡,眉毛、睫毛清秀溫潤。接着又打量了他的鼻子、嘴巴、下巴……不由看呆了。
真的不比白九差!
當千重雪看清他脖頸上那串紅痕時眼神頓了頓,心髒猛地一陣緊縮。這種感覺,好奇怪。
千重雪捂住心口,眼睛卻無法從男子閉着的雙目上移開。
他是誰?
千重雪一瞬間覺得自己神志有些飄忽,仿佛靈魂要脫離身體飛出,被他吸走。定了定神,情不自禁走到他面前,伸手摸向那把玄冰劍,又猛地縮回來。
好冰啊。
千重雪打起了罪仙手腕上那串鈴铛的主意。這鈴铛能帶她飛,想來是有八-九是個寶物,若是把它取走,救白九豈不更方便些了?
千重雪抓起罪仙修長的手,專注的解纏在他手腕上的紅絲帶,鈴聲叮叮叮的響。她解得專注,并沒有注意到,這仙人周身的熒光正越來越盛。
夜風過,吹得他睫毛顫抖,抑或并不是風,而是要睜開眼睛前的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