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上官蓮心冷靜地抹去自己臉側的血跡,“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我會傳達給師傅的。”
烏芝芝的拒絕也在她的預料之內,上官蓮心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邀請她明日來木蘭醫宗,屆時她們會将土靈之源雙手奉上。
謝忱眯了眯眼:“可有人觀禮,都為何人?”
上官蓮心十分讨厭這個壞她好事的家夥:“若非存着利用的心思,我木蘭醫宗為何要将至寶奉上?這天底下可沒有無需代價的好事。”
“哦,本大仙會準時到的,希望你們信守承諾。”最後幾個字,烏芝芝意味深長。
*
上官蓮心這一趟算是無功而返。
還沒想好該如何和三師叔交代,一名弟子就急匆匆地找到了自己。
“掌門師姐,掌門有請。”
“師傅她出關了?”上官蓮心驚喜。
那名弟子默默地搖了搖頭。
頓時,上官蓮心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臉上的驚喜一點點地褪去,立馬召出自己的法器朝着師傅閉關的密室趕去。
來到洞口前,前幾日的禁制果然已經消失,上官蓮心連忙進去。
牆壁上的夜明珠發出淡淡的光,這條路上官蓮心不知道走過多少次,可唯獨這一次,她走得格外地緩慢,但無論如何,她還是走到了道路的盡頭。
一個老人躺在藤椅上,慢慢地晃蕩着。
上官蓮心眼眶頓時紅了,“師傅。”
她認得荷風道人的藤椅,那其實是她收服的妖植,平日裏都是用它來療傷的……可為何如今師傅完全沒有養傷的跡象?
上官蓮心不願意去想那個最壞的打算。
荷風道人将她招了過去,上官蓮心乖巧地依偎在她腿側,“師傅。”
“明水她們跟我說了,此事你不要再摻和進來了。”明水,是醫堂堂主的道號。
“是弟子無能。”
荷風道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為師為難你了。”
“明日的交接大典讓瓷姑出面,你就不必費心了。”荷風道人的聲音緩而細長,如同潺潺的溪水,也像在交代後事,“剩下的幾日,你需要準備繼位大典……”
“師傅!”上官蓮心猛地驚呼出聲。
荷風道人又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師傅今日找你來是為何事嗎?”
上官蓮心搖搖頭。
荷風道人從納戒中取出了一塊方印,鄭重地交付在上官蓮心的手上,“這是掌門印信,也是整個木蘭醫宗護山大陣開啓的鑰匙,你必定要護好它。”
蒼老的手覆在上官蓮心的手背上,上官蓮心忽然覺得自己接過了千鈞之重的擔子。
“不!”上官蓮心的眼神忽然變得堅定起來,“一定還有其它的辦法,我不可能看着師傅你……”
荷風道人只是慈愛地看着她。
上官蓮心唇瓣顫抖,“就連息壤也不行麽?傳聞中,它可是能夠鞏固重塑肉身滋養魂魄的神物……”
“自然可以,”荷風道人的眼神并無多少的波瀾,“但是蓮心啊,息壤重塑的肉身,是沒有任何修為的。”
荷風道人忽然嘆息了一聲,“事已至此,為師也不瞞你了。”
說罷,她取出了另外一個木盒,交給了上官蓮心。
上官蓮心不解,可在荷風道人的示意下打開了盒子,僅了開了一條縫隙,上官蓮心頓時察覺到了其奇特之處。
“好濃郁的土系靈氣,這就是……息壤?”
荷風道人點頭。
上官蓮心還來不及驚喜,下一秒就被一盆冷水潑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僅有硯臺大小的盒子,“息壤只有那麽一點!”
荷風道人沒有瞞她,“其實最初是挺多的。”
她指了指角落半人高的花瓶,“約莫可以裝滿吧。”
“那它們都去哪裏了?”
“為師灑在後院藥田裏了。”荷風道人的聲音不急不徐,“如果有一天迫不得已得離開,記得務必将那塊藥田煉化,将裏頭的息壤盡數帶走,那是木蘭醫宗保全的希望。”
上官蓮心的勸誡之語戛然而止,她萬萬沒想到,師傅竟然将所有的後事都處理好了。
荷風道人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大限将至的結局,“木蘭醫宗需要的是一位能夠庇護整個宗門的強者,而非一個修為全無的醫修,哪怕那個人是掌門。如果謝忱願意娶你就好了,天資卓越性格溫良,還與太乙宗頗有淵源,有他在,你說不定就能順利成長到為師的境界。只可惜啊……接下來的日子,幸苦你了。”
上官蓮心咬緊了下唇,“沒有謝忱,徒兒一樣也能夠撐起這個擔子。”
荷風道人應了一聲,“只是接下來的日子,苦了你了。”
“徒兒……徒兒一定會讓木蘭醫宗成為修界最強大的宗門。”上官蓮心默默地在心裏補上後半句——不擇一切手段。
荷風道人很滿意她的表現,重新坐回了藤椅上,“你去叫瓷姑來一趟吧,為師想和她說話了。”
上官蓮心告退。
可等她找到瓷姑的時候,瓷姑卻是冷淡地拒絕了她。
這讓上官蓮心頓時愣在了原地,同時心底生出一絲怨氣,“為什麽?平日師傅對你這般好,連我們許多弟子都比不過!”
“我和她已經沒有再見的必要了。”瓷姑仿佛沒把她的怒氣放在眼底,“你大可用我的原話回去複命。”
上官蓮心被瓷姑的決絕震驚到,可瓷姑卻沒給她糾纏的機會,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最後,上官蓮心恹恹地回到了密室。
她剛想為瓷姑找借口,但荷風道人從她的神色裏已經知道了結果,“阿瓷還是不願意見我,對嗎?”
“師傅,你和瓷姑姑……?”
“幾句口舌之争罷了,你不要怪她。”
聞言,上官蓮心對瓷姑的怨恨又多了幾分。
“但如果還有時間,為師還有一件事要做……”荷風道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宛如喃喃自語。
忽而,上官蓮心靈光乍現。
*
翌日,烏芝芝如期赴約。
而謝忱化身青木,陪同前往。
交付的儀式選在了木蘭醫宗的主殿之中,從主位到兩側的客座依照來觀禮宗門的實力以此落座。
烏芝芝朝着正中央的位置看去,發現主位是空的,而站在主位一旁的女子,則是瓷姑。
瓷姑見人到齊了,當初進行交接一事,“此物乃我木蘭醫宗至寶——息壤,也就是土靈之源,按照約定,應當交付給大比的獲勝者……”
“等等,”忽有一修士打斷了瓷姑的話,“如此重要的儀式,掌門不在可說不過去吧?再者,你又是何人,以何身份代替掌門處事?”
瓷姑與荷風道人的關系之親密并不是秘密,在場的人都姑且算得上是荷風的舊友,不可能不認識瓷姑,而如今這麽一出,不過是故意讓她難堪罷了。
瓷姑沉默,似乎發覺自己的身份的确有那麽些尴尬,可面上卻依舊冷淡,“這就是掌門的意思,只不過掌門近日在修養,由我代勞。”
還不等修士再挑刺,一道渾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只見荷風道人突然出現,而上官蓮心緊随其後,“阿瓷,這麽大的事,你忘了通知我。”
“荷風。”
“荷風。”
見荷風道人出現,在座不少她的舊友起身,噓寒問暖,場面一下子熱絡起來。和剛才瓷姑面對的八百張死人臉完全不一樣。
荷風道人如同往昔一般與他們寒暄,“這幾日在下身體布什,讓玄陰真人看笑話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樣,可忽然間,荷風道人的臉色一遍,竟然當場暈過去。
被稱為玄陰真人的修士趕緊接住,緊接着,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感知着荷風道人的壽元和修為在一瞬間衰敗,不過幾個呼吸間……道消人亡。
“怎麽回事!”玄陰真人震怒。
上官蓮心顧不上任何的禮節,直接跪倒在荷風道人的身側,不斷往荷風道人的體內注入靈氣,試圖挽回什麽。
謝忱也被突入起來的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他直覺此事有蹊跷,但奈何荷風道人的修為高出他太多,不敢妄下定論。
于是他選擇詢問大仙。
烏芝芝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反而全身都散發出不耐煩的氣息,朝謝忱告狀,“她們是不是不想給我土靈之源,一到關鍵時候就淨整幺蛾子。”
謝忱蹙眉,“荷風道人,是裝的?”
“那倒不是,”烏芝芝語氣暴躁,“是真死了。”
不然,就她三番幾次溜着本大仙玩的舉動,今天自己就讓她裝死變真死!
可惡,被她先死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