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雖然謝忱被關了‘禁閉’，但歸鶴峰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自然也知道烏芝芝将自己的三個徒弟像蘿蔔一樣都種進了地裏。
“他們又怎麽招惹大王了？”
“他們都是蠢貨！”烏芝芝心直口快，完全沒有一點顧慮地在謝忱面前說他徒弟的壞話。不過她剛才也在莫歸道面前罵了謝忱是蠢貨，也算是一視同仁了。
謝忱從烏芝芝大量的主觀辱罵中艱難地拼湊出了些許事情的經過，然後猛地發現，烏芝芝還真沒有罵錯。
謝忱倒吸一口涼氣：“大王何時變得如此聰慧了？”
“你在說什麽？”
謝忱不敢重複。
但烏芝芝已經對他拳打腳踢起來，“本大王又不是傻子，只是不想和人類動腦子，又不是沒腦子！”
莫歸音一上來就表現出了對自己這根可愛的小蘿蔔那麽大的‘惡意’，這合理嗎？
誰會針對一只白蘿蔔，一定是有人在背後說了本大仙的壞話！
而且，莫歸音還知道了謝忱被關禁閉的消息。
這可不是普通弟子能知道的消息，比如若蘭。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敢亂傳，所以，莫歸音一定是聽信了某位長老的話，氣勢洶洶地來找小蘿蔔算賬！
謝忱也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任由烏芝芝去教訓他們。
謝忱伸手，讓烏芝芝跳到他懷裏，十分闊綽地從袖裏乾坤拉出一長串的納戒，讓烏芝芝任挑三個。
烏芝芝對一長串納戒蠢蠢欲動，蘿蔔大仙才不會挑選，蘿蔔大仙全都要。
可奈何謝忱眼疾手快，每每都能躲開烏芝芝的偷襲。
“大王，不可貪心。”
烏芝芝又試着偷襲兩回，都沒有成功，只好放棄。
趁着烏芝芝拆盲盒的空擋，脾氣會稍微好上那麽一些，因此謝忱趁機給自己的三個蠢徒弟說好話。
“大王，他們本性都不壞。”
“他們只是……活得太小心了了。”
這三個徒弟，都是謝忱從外面帶回來的。
大弟子莫歸道是他下山除妖的時候，遇見一富戶的婆子在月黑風高之際悄悄抱出，欲投入井中溺死。
謝忱攔下，問起原由，才知道原來這才是是先天靈智不足——其實就是傻子。因害怕傳出去對家族聲名有損，才命令婆子趁機丢棄之後再對外宣稱早夭。
二弟子莫歸塵是個瘸子，那時他下山封印【天光隙】。彼時情況危急，【天光隙】直接出現在了一座凡人的城鎮，死傷無數且魔修橫行，莫歸塵是他在死人堆裏刨出來的，腿腳已經被魔氣嚴重侵蝕，成了瘸子，直到如今也沒有辦法治愈。
三弟子莫歸音是一條小蛇，看品種大概是竹葉青，是碰瓷來的。謝忱還記得，自己路過一座懸崖時，一條巴掌長的竹葉青從天而降的，擡頭一看，竟然是一只鷹妖摔下。謝忱本想将她送回家，可循着蹤跡找到窩的時候，只看見了一地的蛋液和零星的肉末，不難猜到，是那只鷹妖與蛇妖一架剛剛拼了個你死我活，而最後勝出的自然是鷹妖，正欲将自己死對頭的最後一個子嗣摔死。
謝忱又收拾收拾，将她帶回了山。
三人被謝忱帶回宗門的時候都破破爛爛的，像是什麽小乞丐，遭到了不少嘲弄，即便是當時心智有缺的莫歸道，也将這些陰影一幕不落地記下了。
這麽多年來，雖然三人從未提起過去的那些事，但謝忱一直都知道，他們三人皆活得小心翼翼，一言一行都再三斟酌，不想予自己添麻煩。
因此，對待烏芝芝這個疑似的‘小師妹’的時候，他們也會下意識地用同樣的要求去約束。
他們不希望自己再拖累謝忱。
即便謝忱其實希望他們鬧騰一點，不要活得那麽累。
可如此溫情的故事并不能觸動烏芝芝，“借口，還是因為他們太蠢了。”
如果不蠢，怎麽會被別人利用弱點挑撥幾句就來找烏芝芝的麻煩？
要知道她可是妖修，吃人不眨眼的妖修！
謝忱沒有反駁烏芝芝，只是給徒弟交完贖身錢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捏着烏芝芝的葉片：“那麽大王，你猜猜教唆我好徒兒的壞人會是誰？”
“你的仇家你不清楚嗎？”如果有眼睛，烏芝芝肯定翻了個大白眼，是那個被她咬掉手掌的修士，還是那個來歸鶴峰砍樹的修士？反正嫌疑都挺大的。
謝忱卻是輕笑，倒沒有直接回答：“那可不一定，大王，不喜歡在下的人……或許稍微有那麽一點多？”
忽然，謝忱覺得手背一涼，一片翠綠色的大葉子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烏芝芝深以為然，“沒事，本大王的仇人也多。”
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謝忱愣了一下，接着笑出聲來。
*
見過謝忱之後，烏芝芝又回到了藥田。
而三顆腦袋還埋在土裏，在看見烏芝芝回來的時候對她怒目相視，似乎試圖用眼神威脅她。
可越靠近，三人就越發現烏芝芝的不對勁。
——這顆蘿蔔，渾身洋溢着喜悅的氣息。
“你見過師傅了？”莫歸音脫口而出，除了謝忱，她想不出在天機門還有什麽值得開心的事。
“是哦。”成功從謝忱哪裏訛詐了一筆贖金，能不開心嗎？
沒錯，是訛詐，因為烏芝芝并不打算把這幾個麻煩鬼放出來。
畢竟自己只是一顆蘿蔔，不需要守信用，那是人類才該考慮的事。
“師傅在哪裏？”
“師傅身體如何？”
“師傅有沒有被罰？”
一聽到烏芝芝居然能找到謝忱，三人頓時将偏見抛之腦後。
如烏芝芝之前察覺到的那樣，謝忱被關禁閉是常有的事，絕大多數原因就是因為有着三個不省心的徒弟，而三人并不知道謝忱會在哪裏關禁閉。
“不告訴你。”烏芝芝的語氣欠揍極了，還得意地拎着自己從謝忱哪裏薅來的納戒在幾人眼前晃蕩過去，“看見沒，謝忱給我交的贖金。”
一聽‘贖金’二字，三人的眼睛都紅了，懊惱于自己又給師傅添麻煩了。
看見他們不開心，烏芝芝就開心了，回到了自己的禦用土坑，将自己種下。
三人聽見烏芝芝沒了動靜，艱難地轉動眼珠子去看烏芝芝，居然發現她就那麽回到自己的蘿蔔坑裏了，頓時不可思議：“不是給了贖金嗎？是該把我們放出來了吧？”
“不要。”
“為什麽？”
烏芝芝也奇了怪了，“本大仙有說過要放你們出來嗎？”
“……沒有。”
“那不就對了，誰說拿到贖金就要放人的？”
幾人再度被烏芝芝的無恥驚呆！
就在他們準備出聲讨伐烏芝芝的無恥之舉動的時候，烏芝芝眼疾手快，率先堵上了他們的嘴，一個禁言術下去，世界安靜了。
幾人更加憋屈了。
夜色越發深了。
眼見烏芝芝真的不理會他們，三人又暫時沒有脫困的辦法，只好借着月華修煉。
但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樣的日子一連持續了好幾天。
最後，居然是最為少言的莫歸塵開口了，“大仙，你應該出完氣，該放我們出去了。”
稀奇。
這還是那麽多天，第一次有人低頭認錯。
烏芝芝飛快地湊上前看樂子，由于看熱鬧的動作實在太明顯，又把幾人已經冷靜下來的情緒裏點了一把火。
“ 你急着去幹嘛？”
莫歸塵氣性大，本來不想和烏芝芝說話，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每年天機門都會對弟子進行一場考核，快到築基組的了，我得回去參加比試。”
“有獎勵嗎？”
“若能拔得頭籌，會有一顆歸靈丹。”
烏芝芝知道歸靈丹，那是一種能快速補充修士體內流失靈力的丹藥，“不值錢的玩意兒，不去也行。”
這個回答比預想中的無聊，烏芝芝正欲離開，卻被莫歸道叫住了。
“歸塵已經連續七年在比試中拿下魁首了，這次絕對不可斷掉，”莫歸道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難以啓齒，“求大仙網開一面。”
“不要哦～”烏芝芝仿佛知道怎麽樣最懂得氣人，短短兩句話就将所有人的火氣挑起來了。
“你這個蘿蔔怠于修煉，當然不知道修行對于我們來說有多重要，”莫歸音也氣憤開口，“歸塵要一直拿下榜首，才能證明師傅當場帶我們回來是對的，不讓人看輕，你怎麽可能理解明日的大比對我們有多重要！”
烏芝芝卻是頭也沒回：”我可是大仙，自然不需要修煉。”
忽然，烏芝芝壞心大發，“你知道怎麽樣才能像本大仙一樣厲害嗎？”
莫歸音果然上當了，“該如何？”
“就是少做那些沒有意義的事，嘻嘻！”烏芝芝發出反派一樣猖狂的嘲笑聲。
而莫歸塵的臉色在笑聲中越發煞白。
一夜過去，天邊逐漸泛起了魚肚白，悠長的鐘聲從山門處緩緩傳來。
大比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