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不了的反派 - 第 128 章 章

◎有玉少一的影子◎

王唯一有點兒意外, 對謝留笑了一下。

殷長衍只是想着把唯一帶在身邊,僅此而已。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她跟着我會比較好。”

“心腸上摻了稻草、動作慢到一步一卡的你嗎?”

殷長衍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唯一,你留在碑林鎮。”

那可是喻白啊,傳說中明炎宗創宗三傑之一的喻白。明炎宗弟子有恭恭敬敬獻上雙膝的機會, 得感激到涕泗橫流!!!

眼中滿是期待, “就不能把稻草挑出來嗎?我鑷子用得很好, 能幫你挑幹淨。”

“稻草卡在幹掉的香灰土裏, 得極為柔和的修為才能避開心腸取出稻草。否則,心腸會碎成渣。”

戚言楓迎上殷長衍的視線, 回他一個假笑。活該,誰叫他挖師父的墳。

王唯一說:“可我想跟你一起去。”

殷長衍大概是誤會了什麽, 眼裏有一抹羞澀。他開始不願讓王唯一犯險, “聽話。”

他定下的事情, 很少會更改。

王唯一不免有些失落, “那行吧。你什麽時候走?”

心腸摻了稻草的後果比預想中要嚴重, 得運功壓制傷勢,“今天中午。”

戚言楓撇了撇嘴,還得再看這張讨人厭的臉一早上, 真是晦氣。

不如去弄點兒酒喝。

竹青知道後, 起身去廚房, “大早上喝酒傷身體, 我給你弄一下粥好不好。多放點兒你愛吃的花生米。”

王唯一回房給殷長衍收拾行李。

窗戶外樹蔭裏站了一個半舊不新的泥人, 定睛一瞧, 是垂淚菩薩。

怎麽是祂?!

垂淚菩薩一向是嗅着災厄來, 誘導、哄騙人許願做交易。莫非碑林鎮有禍事發生?

再一眨眼,垂淚菩薩又沒了。

仔細一想,其實垂淚菩薩挺好破解的——垂淚菩薩這個東西吧,讓祂開口,你就輸了一半,等祂全部說完,你就沒半分贏的可能。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在捂住耳朵什麽也不要聽。

收拾行李收拾行李。

弄到一半,突然覺得很熱。

黑色濃煙透過窗縫翻滾進來,很快彌漫開來。桔色的火苗緊跟着鑽進屋子。

“廚房失火了?”

推開門的一瞬間,無形熱浪撲面而來卷上膚肉,将衣服朝外推開一層。整個院子都充斥着黑色濃煙。

熱度更高,烤人臉上生疼。

王唯一單手橫握長劍,恢弘劍風風生水起打向大火。

大火不滅反燃,燒得越發旺盛。

果然,這不是普通的火,是明炎宗的斷火。只要放火之人還活着,斷火就不會滅。

竹青是普通人,她有危險!!

王唯一衣袖掩鼻沖向廚房,大火已經燒斷了房梁,剩下半個架子。

隔着金橘色的火光,垂淚菩薩正彎着腰凝視坐在地上之人。

竹青!!

王唯一懸着的一顆心揣回肚子裏。太好了,竹青還活着,可怎麽又被這麽個讨人厭的玩意兒給纏上了。

頂着火勢沖了進去,以防備者的姿态擋在竹青身前,劍鋒指向垂淚菩薩。

“竹青,還好嗎?”

“唯一,你來啦。”竹青欣喜道。

“別聽祂胡言亂語,戚言楓不會出事,鐵匠早已死去,也不會再活過來。祂嘴裏的話,你半個字都不要相信。”王唯一直視垂淚菩薩,“在我面前,你休想誘騙她。”

竹青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道,“唯一,你在說什麽。祂為什麽要提楓和爹。”

“引誘人做交易,是祂慣用的伎倆。”王唯一握劍的手頓了一下,垂淚菩薩沒跟竹青提要求?祂轉性了?

竹青搖了搖頭,“沒,祂半個字都沒跟我說。”

“那就好。這裏不安全,我們離開。”王唯一收了劍,拉起地上的竹青。

走出兩、三步,王唯一袖子被握住。

竹青不忍地望了一眼垂淚菩薩,祂頸項後面有一道很深的裂痕。她不再遲疑,懇求道,“唯一,能不能把垂淚菩薩一起帶走?剛才要不是祂突然出現,燒壞的房梁砸到的就是我,那一道裂痕本來應該出現在我身上。”

她就說嘛,垂淚菩薩向來心高氣傲,怎麽會對人俯首稱臣。祂保持彎着腰的姿勢,原來是為了護住竹青。

真稀奇,非人之物竟也會有一天動恻隐之心。

有點兒羨慕竹青,天生邪性的非人之物眼中,她是獨一無二的例外。

“行。”

王唯一收了劍,返回火海去扛垂淚菩薩。

垂淚菩薩半張臉笑,半張臉哭,看着怪滲人的。

脫掉外套蓋在祂臉上遮一遮。

很好,不自在、不舒服的感覺沒了。

媽耶好沉,壓得她早上的飯都要從胃裏嘔出來。

怎麽聞到臭臭的味道?

低頭一看,她的頭發被燒了。那沒事兒了。

嘶,又看到祂的臉。扭頭扭頭,不看。

沒忍住道,“工匠給你捏臉時究竟是怎麽想的,做得真醜。做菩薩的,笑的喜慶一些才招人喜歡,信徒遍地。”

王唯一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連忙扶好垂淚菩薩。

垂淚菩薩改了一下姿勢,臉對着王唯一後腦勺。沒人注意到的地方,泥土眼珠子左右動了一下。

很多年前,玉少一撩起衣擺蹲在地上,衣袖挽到肘部,滿手的香灰泥土往祂身體破損處塗。

已經記不清面容,只看到他嘴巴一開一合,說着類似的話,‘看看廟裏的菩薩笑得多喜慶,相比之下,你這張臉也未免太瘆得慌。要多笑,才招人喜歡。’

泥土眼珠子上移,停在王唯一發間晃蕩的鈴蘭發簪上。

也許是大火黑煙模糊了視線,有那麽一瞬間,祂在祂身上看到了玉少一的背影。

戚言楓提着酒壺回來,在遍地火海中注意到劍風的方向,果然尋到王唯一和竹青。

王唯一怎麽還扛了個比兩個她還厚實的泥人?

怎麽是垂淚菩薩。

接過身子發軟的竹青,“怎麽回事兒?!”

“這不是很明顯嗎,失火了,看着像是從大堂方向來的。”

戚言楓面色一變,轉身走向大堂。袖子被竹青抓住。

他毫不遲疑抽出袖子,大踏步離開。

竹青愣怔地望着抓空的手心,他的背影早已走遠,“楓,看這個架勢,整個碑林鎮都燒起來了。你現在回去會很危險。”

王唯一很快意識到什麽,驅寒公子牌位就在大堂。放下垂淚菩薩,擡腿跟了上去,“竹青就交給你了。”

大堂在一片火海中燒得只剩半副骨架,更別提木板做的牌位。

戚言楓雙膝一軟,落在地面上,喃喃道,“……師父。”

王唯一拍了拍戚言楓肩膀,安慰的話到喉頭了,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事關驅寒公子,沒人安慰得了戚言楓。

沖天火光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慢吞吞地走出來。

是殷長衍。

他衣擺燒了小半,衣袖半攏在身前,懷裏似乎護着什麽東西。

“哦?是你唯一。見你平安,我就放心了。”殷長衍嘴上說得親密,眼裏卻一點兒緊張都沒有。她頭發怎麽了?

王唯一咽下心頭的細微酸澀,“長衍,你怎麽從火裏出來。”

“還不是拜戚言楓所賜。香灰土攙稻草導致腿腳挪太慢,走不快。”

“等會兒我拿小鑷子給你挑出來吧。”

“不行的,香灰土中混着的稻草只有極為陰柔的修為才能取幹淨。陰冥宗的‘萬絲縷’是頂級陰柔修為,可是陰冥宗在二十年前滅宗,修習者已經盡數隕落。”

見她神傷,殷長衍鬼使神差道,“找到喻白,換回心腸就好了,不用太多擔心。”

王唯一點點頭。

殷長衍把東西“哐當”扔給戚言楓,“這玩意兒究竟是用什麽材質做的,沉得要死。”

驅寒公子的牌位!

戚言楓晦澀的眼睛突然起了一線亮光,膝蓋往前挪了兩步,快速抱起牌位,“師父!”

揪着衣袖仔細擦去牌位上的黑灰。

“連一聲‘多謝’都沒有嗎,真是沒禮貌。”殷長衍盯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說。

王唯一說:“多謝你,長衍,你特地去取驅寒公子牌位。”

“為什麽是你說,不是他說?”

“你只是想聽‘多謝’兩個字,從誰的口裏說出來不都一樣。”

“那倒是。”沒有特地,看見了就順手拿了。

王唯一擡頭望天,憂心忡忡道,“這麽大的火要怎麽辦?”

“是明炎宗的火,留老惹來的禍。你沒有必要擔心,留老出去處理了。”殷長衍斂起眸子,擡手召來王唯一,“唯一,扶我回房。”

“哦好好,大白天你發困?”

“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要處理一下。”

“有哪裏燒傷了嗎?”王唯一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你先坐,我這就去取藥膏。”

殷長衍回到房間,坐在鏡子前。

從抽屜裏翻出一把小剪刀在掌中把玩。

脫掉外套。觑了一眼衣服袖子,為了戚言楓燒成這個鬼樣子,真是令人心情糟糕。

拿剪刀剪斷。

王唯一端着藥膏進門,“長衍,衣服好好的,你剪它做什麽。”

“看着心煩。”

王唯一腦子轉的很快,“為了戚言楓受傷就這麽令你難以接受?”

“嗯,總有一種和髒東西不清不楚的感覺。”

“……”你心裏可以這麽想,但不能說出來。這有些侮辱人。

大門“哐當”一聲推開。

戚言楓端了一壺涼茶站在門口,臉色很差。

拎起茶壺,将原本為殷長衍準備的涼茶咕嘟咕嘟全喝了。陰陽怪氣兒道,“髒到你了真是抱歉哦。”

“無礙,已經切割幹淨了。”殷長衍把衣服給扔掉。

戚言楓冷哼一聲,很大力地把茶壺叩在桌子上,“想得倒是美。”

上前幾步,扯開殷長衍衣襟,大掌貼上他胸口位置。

殷長衍眨了兩下眼睛,“你要取出香灰土心腸上的稻草?尋常修為根本做不到,只有極為陰柔的修為才有一試的可能。”

“‘萬縷煙’算不算極為陰柔的修為?”

“當然算,‘萬縷煙’是頂級的陰柔修為。”殷長衍愣了一下,“你會?”

“你該問的是,‘有什麽你不會’。”

戚言楓掌心聚集起點點星光靈力,如絲如縷滲透殷長衍胸口。半個時辰後,掏出了一堆細碎的稻草。

王唯一很興奮。

殷長衍嘗試着運靈。太好了,如此一來尋喻白的事兒就好辦太多。

戚言楓衣衫下起了一絲薄汗,“連一聲‘多謝’都沒有嗎,真是沒禮貌。”

訝?原來那個時候他有在聽話。

“我有今天是什麽人造成的?是你。你治好我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要什麽‘多謝’。”

戚言楓梗了一下。

王唯一笑得眉眼彎彎,“多謝你,戚言楓。”

戚言楓心口有火,“呵,你代表得了殷長衍?”

“當然。他是我夫君,我是他娘子,夫妻本就是一體的。”

殷長衍快樂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感到快樂。但她說他們是一體時,他心情就很好,唇角也無意識地上揚。

“多謝你,戚言楓。”殷長衍說。

“謝個鬼。帶着你的謝離我遠點兒。”

殷長衍朝戚言楓招手,拍了一下身邊的座位,“戚言楓,過來。”

“你想做什麽?”

“我又不吃人,你怕什麽。”

戚言楓倒不是怕殷長衍使詐,他在殷長衍面前有不吃虧的實力。只是兩個大男人坐那麽近,着實令人不痛快。

“啧。”戚言楓坐了過去。

只聽“咔嚓”一聲,頭發被剪了一半。

戚言楓對着地面落發目瞪口呆,“你有病吧。”

殷長衍手中剪刀發着明亮的寒光,“唯一為救竹青燒毀了頭發,竹青是你戚言楓的人,你頭發憑什麽能好端端的立在腦袋上。”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腦回路,真是病的不輕。

謝留拄着拐杖回來,面色并不怎麽好。

“留老,明炎宗還在碑林鎮外嗎?”戚言楓說。斷火滅了,應該問題不大。

“打發走了。”

“你大獲全勝,應該開心才對,何必繃着一張臉。”

謝留與明炎宗弟子交手數次,那是一群出鞘必沾血的劍,今日怎麽撤得這般輕易。只怕有詐。

“碑林鎮近期怕是不會太平,我要離開一段時日。唯一,你跟着殷長衍走。戚言楓,你也別留。”謝留看向戚言楓,終是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出來,“唯一,外面最近時興這種發型嗎?”

王唯一頭搖成撥浪鼓,“絕對不是。”

“那他怎麽剪成這副狗啃的模樣?”

她又不能出賣殷長衍,避重就輕含糊其辭道,“哈哈哈哈可能他比較中意這一款。”

“現在的年輕人呦,老人家我看不懂。”

王唯一跟着附和,點了點頭,“別說老人家了,年輕人我也看不懂。”

王唯一說話的時候,燒焦了的發尾在殷長衍面前蕩來蕩去。

殷長衍拿帕子擦幹淨小剪刀,拖過凳子坐在她身邊,一點一點地為她修剪掉燒了的部分。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更麽麽噠